010暗器袭击

“伺候陛下书写?”金十三睁大眼睛——啊咧,她身上到底是哪一点入了这位大公公的眼,怎么就那么抬举她了?

金十三是十分自信自己目前幻化的小宫女从头到尾没有丁点优点的,面目平凡到如同地上随处可见的野草一般,怎么突然就那么受待见了,一举跃为皇帝跟前伺候的了?

她虽然没做过人间帝王,但有些规矩还是懂的,譬如能够在皇帝御前行走的都该是精挑细选过、才貌各方面在众宫女中都是出类拔萃的,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该是过三关、斩六将,经过重重考核、层层遴选,最好拿个显微镜把人从头到脚一寸一寸检验过去,没病没灾没危险了方能近皇帝大人的身啊,怎么这事儿轮到她身上就变得那么简单了、所有程序都给减免掉了呢?

——亲,走后门也不带这么走的啊!

金十三狱卒于自己一个打酱油的路人都能抽到幸运大奖的狗屎运:更何况,刘全同志,我跟你好像也没那么好的交情让你给我开了那么大一扇门吧。

刘全道:“便宜了你个小丫头。若把陛下跟前的事儿做好了,你就能一步登天,以后就不用在各院受气了。如果不是一时间找不到顺心意的人手,你以为这种好差事还能轮得到你?”

金十三想起里头那位暴君平均每天折磨晕三个侍婢的记录,默默腹诽:我还真的不想争这等“好差事”,请你还是不要大意得继续去寻找你可心的人选吧。

——虽然似乎跟个实力雄厚的领导有肉吃是没错,但重点是,她说不定没吃上一口肉,就被这领导打死了啊。

她又不是欠虐体质,干嘛没事上赶子让别人去虐呢?

不要说她根本没有在后宫“升职”的打算,以她的身份也不必屈就去做这种事,就算她原本就是这皇宫里的小宫女,她觉得自己也不会想要靠近那位犹如不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能自爆的暴君的。

于是,金十三委婉得表达了自己的拒绝:“可是……奴婢还有分内活儿没能完成呢。而且,奴婢做事向来粗野惯了,万万是不敢到陛下跟前伺候的。”

显然,刘全的思维跟她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根本听不懂她的意思。

他挥了挥手,很有暴发户一朝得势狐假虎威的气势:“我还当什么事儿呢。你哪个宫的?我派人去跟你上头的掌宫嬷嬷说一声就好。你都到陛下眼前来侍奉了,他们还敢让你再做什么粗活儿不成?恐怕以后要把你天天供奉起来当菩萨养着了。至于不敢到陛下跟前嘛……这个更加不是事儿,谁都会有第一次,习惯就好了。更何况,咱们陛下不是难伺候的人。”

金十三默默得扭脸看了看还没被拖远的“尸体”:刘全同志啊,看到这样的场景,你觉得你最后那句话还有什么可信度?

刘全完全不理解金十三心中被憋出的内伤,还拍着她的肩膀,很有黑道大哥的风范继续给她增强信心:“别怕,有什么事儿我给你顶着。对了,你到底是哪个宫的?”

金十三半天终于迸出了个名字:“……浣衣局。”——说个最低等的职务,应该能够混过去吧?

刘全点点头,毫不意外道:“我瞧你这个资质,估计也就在那个地方混日子了。”

金十三:“……”——这是人参公鸡啊喂!

刘全转脸就想叫人,金十三赶忙道:“不劳烦公公了,浣衣局的事情哪里比得上侍奉陛下的大事,待我回去再与嬷嬷说,她定是能明白的。咱们还是快进去吧,莫让陛下久等了。”

刘全想想也对,便不再说什么,领着金十三就往大殿里头去。

穿过议政厅,经过长廊,才到达御书房。

刘全轻轻推门进去,禀报:“陛下,新书侍来了。”

金十三只听到里头有个阴沉的声音“嗯”了声,听得金十三不禁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她也算是听过很多恶鬼的声音的,但还当真没听过这么没人气儿的活人声音。

——里面那位,确定不是从他们地府偷渡出来的?

就这声儿,完全可以参选他们地府好声音选拔赛了啊,而且金十三觉得,很大可能能进前三甲啊。

正胡思乱想着,刘全就又出来了,见她愣在那儿,当场就恨铁不成钢了。

“去、去。”摆着膀子就跟吆喝猪进猪圈似的把她赶了进来。

金十三还没来得及挣扎,刘全就很贴心得从外面为帝王掩上了门。

金十三:“……”——你能不能也对我贴心点?至少告诉我该做什么你再走行吗?

喏大的书房内,只剩下了端坐在龙案后头的男人与金十三两个,让金十三想向前辈请教一下工作心得都没机会。

金十三只得抬头观察那男人,龙袍加身,身形魁梧,即使坐在那里,四周都斥满了威严不可侵犯的王者霸气,显然崇武帝无误。

虽然左右黑白各分半面脸,似有妖异,但这完全无损帝王半分尊严,反而是这异于常人的相貌更加令人只敢仰视、不敢亵渎。

帝王形容看上去虽然有些消瘦疲累的模样,但无妨他的霸气侧漏。

这人,天生就该是高高在上无人能有资格伴其右的王者。

此时崇武帝面目冷峻而又肃穆得批着手中的公文,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只有帝王的笔毫摩挲纸张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金十三正看得出神,突见一支蘸着黑墨的毛毫朝她脑门儿上飞来。

当然,金十三反应是迅速的,她甚至还能看出来这只毛毫正是刚刚崇武帝手上那一支。

于是,千钧一发之间,金十三直接蹲了下去,躲过了某人的不知是有心还是蓄意的攻击。

——笑话,纵然她幻化做了凡人模样,元神里她还是仙家的,若在此处被凡人打了,非让白小九那货笑掉大牙不可。

金十三身体上是免了一劫,但她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忽然嘴一扁,欲哭无泪。

011帝与宫女

头顶上是帝王寒风飕飕的目光,金十三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躲屁啊!被砸晕了正好抬出去!现在怎么办?怎么解释一个小宫女还有这等能力躲避一个身怀绝技的帝王的“暗器”?

金十三觉得如果眼神能杀人,自己早就千疮百孔长眠地底坟头上的草估计都能长满了。

顶着上头的巨大压力,金十三在计算自己现在直接晕倒,崇武帝相信的几率有多大……

——虽然那笔毫没直接击中她,但是隔空打物神马的,不更加奉承了帝王功力之深厚吗?

元魍慢慢坐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得看着蹲在地上的小宫女,眼底幽深如黑洞,一只手静静得按在了挂在一旁的宝剑上。

——随手杀一个不合心意的小宫女,对他来说,毫无道德约束与心理障碍。

剑光出鞘的一霎那,却见那小宫女突然跪了下来。

元魍见惯了天下众生向他讨饶性命的模样,眼波没有兴起一丝波澜。

可是,金十三注定了是不按套路出牌的存在。

只见她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帕子,伏在地上就使劲擦了起来,一边擦地还一边嘀咕:“哎哟,这打扫的宫人可真会偷懒,瞧瞧,这么大块污渍,居然都没清理干净,这不是给陛下添堵呢嘛。陛下,您回头得跟刘总管说说,让他好好处罚一下那些宫人。”

元魍:“……”——所以她刚刚突然蹲下来不是有意识得躲开那支笔,而只是为了擦地?

金十三转头再捡起身后那支刚刚化作暗器飞过来的毛毫,一脸茫然道:“陛下的笔怎么会滚到这里来?”

再抬头看帝王,顿时就是一脸惊诧惶然得奔了过来:“陛下,您千万不要想不开啊。所谓退一步海空天空。”劈手就夺过元魍手上的宝剑,重新插回剑鞘里,嘴里还在念叨,“陛下可要保重龙体啊,这刀刀剑剑的,可不能随便玩啊。就算没伤了性命,伤了皮肉,也是疼痛难当啊。”

元魍:“……”

金十三独角戏演得很是投入,恭敬得把毛笔搁到笔枕上,极其纯良道:“陛下请用笔。”

元魍只顿了顿,倒也没再计较,冷淡得说了一句:“侍奉吧。”就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金十三诚惶诚恐得琢磨起了皇帝大人金口玉言赐个自己的三个字。

——侍奉吧。

肿么侍奉?

金十三左右看看,突然就悟了。

整个屋子里就她一个人侍奉,所以她的工作囊括了从清理到奉茶、从磨墨到扇风的各项啊。

——做皇帝跟前的侍女果然不简单,金十三算是能理解为什么这个职位需要重重考验才能上任,因为这需要人是个全能型选手啊。

金十三心理转换极快,完全不需要过渡,更不用担心她会因为被凡间的帝王奴役了而因此变成小愤青愤世嫉俗神马的。

——因为金十三自认为是史上最亲民的地藏,所以她不介意与民齐乐。

很显然,与她同屋的那位没一齐乐起来。

元魍看着在自己眼前上蹿下跳,一会儿拿着掸子拭屋子,一会儿进行书籍搬运活动,一会儿又拎着水壶给他倒茶的小宫女,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他甚至认出了那宫女擦拭杯子的那块补巾正是刚刚她擦地的那块。

元魍捏着书本的手越来越紧,手背上青筋直爆,他在思考是一掌劈了这人还是一砖头爆了她的脑子。

——不要疑问御书房这种高端场所为什么会有砖头这种物质,人类向来创意无极限,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帝王他就算手边没砖头,他也能人为创造出一块来——譬如玉玺,有时候就可以拿它冒充一下。

终于,元魍忍无可忍,能让一个人扰了他那么久的清净实在是他最大的限度了。

“砰”得一声,他捏掌为拳,砸到了龙案上。

实木桌子顿时碎裂了开来,木屑横飞。桌上的公文纸墨散落一地。

帝王冷着脸,看向金十三,周边的气压顿时降了下来,令人心惊胆战的气流顿时排山倒海得向金十三扑面而来。

若是普通人,现在没被帝王发怒吓晕了,也会被吓得腿软。

金十三在这关键时刻,思想再度偏离了正常轨道。

她很是疑惑得问:“陛下,为您添置宫中器具的人一定中饱私囊了不少。瞧,连您的龙案质量都这么差!”

元魍:“……”

然后,金十三就想咬舌自尽——她又错过了一次绝佳的晕倒退场的机会。

帝王跟小宫女两个“深情”得凝望彼此。

元魍对金十三情深到想要掐死她。

他觉得自己不说清楚对方一定不能理解这气氛。

于是,他道:“你过来。”

金十三十分“娇羞”得迈着小碎步往皇帝大人身边挪。

元魍觉得蜗牛爬得都比她速度快。

终于,两人脱离了一般距离、经过了礼貌距离与私人距离,最后到达了亲密距离。

然后,金十三突然捧起元魍的拳头,热泪盈眶:“陛下,您的手都被那桌子打肿了,您的龙体安康就是天下的福祉啊,怎么能有事呢?奴婢这就给您去找太医!”

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光速蹿出门去了。

元魍凝了凝眉头:是错觉吗?他刚刚似乎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那么近的距离分明能够把那奇怪的小宫女一招毙命了的,可是,她抓住自己的时候,偏偏有种自己被禁锢了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

012系上红线

可惜,金十三逃出了帝王的魔爪,她忘了外面还有个刘全把守着。

金十三抱住刘全的腿,哭嚎:“伤在陛下身,痛在奴婢心啊。您就让奴婢去找太医吧。”

刘全为能找到一个这样全心全意为自己主子着想的好宫女,很是欣慰,他拍拍金十三的肩膀,如斯安慰:“你只要尽心侍奉好主子读写就行。至于找太医的事嘛,我让别人去办。”回首一挥,立刻有人得令去了。

所以,最后,金十三蔫蔫儿得又被刘全踹了进来。

金十三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啊,心里直道出师未捷身先死云云,没想到任务没完成甚至半个美人都没找到,自己这一遭就要就此结束了啊。

金十三打定了主意,只要这暴君再对自己露出杀意,她也不管暴不暴露了,只管化回真身,先离开这里再说。

——反正也没人知道她是谁。

只是,事实却是出乎金十三的所料。

元魍居然当之前的事情全没发生过,见她再进来,也很是平静得吩咐:“把地上清理一下。”然后自己就换了个地方,继续看他的公文去了。

金十三一边收拾零碎,一边警惕着元魍背后偷袭,直到帝王办公时间结束,竟然都没有事情再发生。

金十三放下心来后,这才发现帝王左手小拇指不经意得动了几下。

她再定睛一看,嘴巴不禁就张成了个鹅蛋——啊咧,神马时候红线自动系了上去?

不是说这人是没有姻缘命的吗?她还以为给他绑上红线很是困难呢,本来还打算着先找到合适的女人牵上线后,再来想法子把线系到崇武帝身上。

没想到那么简单啊?难道是自己刚刚跟他身体接触发生牵扯的时候不小心把红线黏上去的?

不管真相如何,看到如此情形,金十三还是很兴奋的:谁说这暴君是孤星命?瞧,有红线愿意系上他呢!这是个很好的兆头啊,她一定能找到这条红线另一头的主人。

金十三顿时就双目放光,又壮志满满了,以至于漏听了元魍对她往后宫中生活的重大方向规划。

等她反应过来时,就听见刘全揶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陛下,您瞧她乐的,都合不拢嘴了。”

“啊?”金十三疑惑:我是挺乐没错,但你们凡人确定了解我在乐什么?

刘全朝她眨了眨眼睛:“能得陛下亲睐,钦点负责起居读写的随行大宫女,你是头一个。这要放官场上,就等于是殿试状元。对于你这个资质来说,该是从来没有想过的殊荣,所以现在乐得忘乎所以也算正常,我懂的。”

金十三木然得扭脸:你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