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天命威胁

金蓝走过去,轻笑道:“看来符昊不仅是腿脚快得很,嘴也不慢。我这才到多久呢,他就把你喊来了。还真是当我瓷人儿呢,真怕我连一个瘫痪老人都斗不过?”

元魍垂下的眸子里暗沉得看不出情绪:“我……不想让你担心的。”这个在臣子面前向来骄傲沉稳的新帝说这话时竟有几分灰丧与无奈。

金蓝向来能知他心中所想,这次亦不例外。

她伸手抱住元魍的脑袋,叹口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历来新帝继位向来都要动荡一番的,何况这交到你手上的是这么个烂摊子。可是你瞧瞧,现在这皇朝上下到处升平,其乐融融,哪一个不称赞你崇武帝英明神武,可比天神下凡?”

元魍依旧声音恹恹:“我不是为了让他们称赞……”

金蓝轻柔的声音里带上了几许心疼:“我知道,你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我安稳度日。这些我都是知道的,你的心思,我什么时候不明白?只是,你也该明白,我就是个闲不住的。况且,我也不是需要别人养在暖棚中的娇花,我这种野草,越是可劲儿折腾,生命力才越是能够旺盛。更何况……”

说到此处,她顿了几顿,声音更是清灵如水,“你我现在已是夫妻,咳咳,虽然皇贵妃神马的,只能算是小妾而已……”

果然,这话一出,元魍的头终于抬了起来,眼里更添几分郁闷。

——都是朝里那些个老家伙作梗,非说立宫女为中宫之主实在是贻笑大方,他不得不把早就“死”成灰的连漪拉出来堵上这些个卫道夫的嘴,君臣各退一步,这才封了金蓝为皇贵妃。

元魍这般勤政,就是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朝里换一批新血上去,到时候,各个关系厉害的位置上的都将会是他的人,看谁还敢说金蓝的闲话!

瞧瞧,这事果然给金蓝添了堵!——元魍满心恼怒得恨不得把那些吃饱了撑得来管别人家后院的老家伙们一个个全给徒手撕咯。

金蓝瞧着眼前人纠结的嘴脸,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哎哟,终于舍得抬头啦,我差点就以为这地上有宝藏可拾呢。”再瞧瞧元魍更加郁结的眸子,金蓝这才扯回了正题,“说正事,不管怎样,自古夫妻向来男主外,女主内,这内宫里的事,当然是我负责了。”

元魍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你……”

话头立刻就被金蓝截断:“我知道你担心我思虑太多,坏了身子。我向你保证,为了你,我会好好爱惜我自己。我只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好不好?”

对向金蓝殷切温笑的眼神,元魍任何拒绝的话语都说不出来。何况,他知道,正如他想给金蓝最好的世界一般,金蓝也是从来都把他的需要排在第一位。

于是,元魍不再说什么。

他喊来婢女,取过狐裘披风,仔细帮金蓝穿好,低低嗔一声:“还说会爱惜自己,这乍暖还寒时候,你怎么着件单衣就出来了,这不成心让我担心吗?”

金蓝实在是想嗤笑她家小孩的小题大做:她又不是出城,这才几步路的距离,居然披这么件厚实的白裘,以后她出门还不如直接让她背着**的棉絮一起出来呢。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看着元魍谨而慎之的模样,金蓝当真只能将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喟叹:“陪我回去了,你再去处理公务吧。”

元魍点头:“好。”牵着金蓝,就往外而去。

这世间向来是男为尊,女为卑,就算是处于皇权顶端的人中龙凤——皇上与皇后,也从来都是帝王走在前,后妃从于后,什么时候出现过如今这番场景——这崇武帝牵着金皇贵妃的姿势,那完全就是以一种平等的姿态、甚至是卑微讨好的姿态进行着。帝妃二人并肩行于园林小道上,一时间震慑了无数人的眼球。

能够想象得见,第二天上呈给元魍的折子里,会有多少卫道夫提及礼教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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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走出太平宫几步,就见一青衣宫监抱着一叠衣裳匆匆赶了过来。

瞧见帝妃二人,那宫监也不似其他人般骇然退去,竟落落大方行礼:“奴才叩见陛下,皇贵妃娘娘。陛下金安万福,娘娘玉体安康。”看那人架势,并不打算掩饰特地赶来参见帝妃二人的目的。

金蓝听声音有些耳熟,抬眼一瞧,果然是熟人——胡安。虽然回京也有一段日子了,也不知是元魍隔离措施做得好,还是其他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金蓝居然是第一次见到胡安。

只是,此时胡安这外表打扮实在不似以前那般光鲜,反倒有一股落魄之感。

更何况,堂堂内务府总管,什么时候沦落到做这些下等宫女的粗活了?

金蓝扯了扯嘴角:“胡总管?”

胡安神色不变:“娘娘还记得奴才,奴才实在惶恐。还请娘娘别再喊奴才总管了,这总管一位奴才不敢居职。”

金蓝转头问元魍:“你撤了他的职?”

元魍毫无表情得看了眼地下的奴才:“没有。”

金蓝朝着胡安笑了:“胡总管,你瞧,圣上都说没撤你职呢,你自个儿瞎惶恐个什么劲。虽然你是太上皇的人,但人才不问出处,况且放任你不用也太浪费你的才能。你就继续当你的内务府总管,总理宫中人事薪俸。不过你也不比年轻小伙子了,陛下跟前伺候这种日夜不分、劳心劳力的活儿,就给刘全干了吧。刘全这人,当年也是从你手底下出来的,你也该知晓他的性子,平常做事毛毛躁躁的,你只管从旁多提点他点就好。”

胡安声音稍显犹豫:“皇恩浩荡,只是这内务府事关重大,奴才无功却继任,恐旁人闲言。”

元魍有些不耐烦了,终于开口:“娘娘任职于你,就等于朕亲口御封,谁敢碎语?”

金蓝轻拍下元魍的掌心,安抚下他,接着温声道:“胡总管,你看,皇上都给你保证了,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更何况,你多年掌管内务府,把这宫中打理得当真是井井有序,就算没有大功劳,也是苦劳甚高的。再者,这宫里上上下下,除了你,还有谁更适合内务府总管的位置呢?你也就别再推辞了。”

胡安这才磕头谢恩:“奴才谢陛下恩典,谢娘娘赏识。奴才必尽心尽力,不负皇恩。”恭着腰,低顺得退到了一边。

金蓝点点头,与元魍继续往回走。

元魍斜眼瞥了胡安一眼,轻哼一声,对金蓝道:“看来我父皇果真小看了这奴才,他倒是好重的心机,怕朕日后报复于他,先自躲了起来,知你心软,再寻机在你跟前现身,得你庇护。”

金蓝没甚在意笑了笑:“他确实挑的好时机,光在我跟前得了庇护,他还是担心,于是选了个你我皆在的时候,既得我承诺,又得你保证,他才能安得了心。不过也不怪他,毕竟他在你父皇身边待了一辈子,来来去去算计的都是这些心思,你还能指望他心思多么单纯么?”

元魍又从鼻孔里哼出了一个音,眼神有些凛冽。

金蓝抓紧了他的手,叹道:“我知道你心里对胡安没什么好感,准确得说,这宫里任何人对你而言,都是生死无关。毕竟,他们当年也全都是害你的帮凶。只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你已经是他们的主子、他们的天了,还有什么能比让他们胆战心惊得伺候他们当年欺辱过的人更让他们绝望的事呢?至于胡安,他后来也算帮过我们不少,咱们也得知恩而报。既然他还是想待在宫里,那就给他名分,只要他安安分分,也就算是给他养老了。”

元魍低头想了想,才泄气般点了点头:“也好,我只当给你积福了。”

金蓝好笑:“这说得好似我快死了一般。”

元魍皱眉,斥道:“胡说八道!”周身气温顿时降了下来,半晌才又软下嗓子,“以后别再提这个字,怪不吉利的。咱们都回了京都,我都成了天子,还有什么能威胁到我们的呢?”

虽然强装镇定,但金蓝还是听出了他话中隐隐的不安,于是,她也不反驳,只是顺从得温笑起来:“是,我的陛下。”——只是心里还是哀哀叹一声:还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们呢?也许当年白洛说得对吧,最后威胁他们的,果真会是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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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赤子之心

要问这宫里现在哪个宫殿最是吃香,自然是皇贵妃娘娘的朝凰宫。

虽然这朝凰宫不如皇后的坤宁宫来得气势磅礴,亦不如前朝德妃如今皇太妃所居德福宫装饰得辉煌璀璨,但它胜在地理位置优越——离皇帝陛下正殿乾坤殿是最近的一个宫殿,并且,宫殿名由当今圣上亲笔所书、亲手所赐——自然,这“朝凰”是否有百鸟朝凤意味,甚至这“凰”字用于区区一个妃子身上是否恰当,当日自又是引起卫道夫朝臣对元魍的又一次口水攻击,暂且不提。

只说金蓝元魍二人回了朝凰宫,却见宫门外站了一行人。

金蓝转头瞧了瞧元魍,不自觉又扯了扯嘴角,自言自语道:“这皇宫里的人都是千里眼顺风耳么?你来找我也不过一刻钟的工夫,怎么个个儿都那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呢?”

元魍眯着眼远远打量了宫门口的人,沉声道:“你不喜欢他们,我待会儿就下令不允许他们再来烦你。”

宫门口为首的两个,一个宫装华丽,虽也不过才二十来岁,却早被这宫廷打磨成了一位严谨贵妇——正是明月;被她牵在手中的锦服少年,十来年岁,虽是肌雪可爱,却是眼神迷茫呆滞,正是六皇子元昼。

金蓝不禁又要叹气:“算了,他们也是可怜人,目的大约是同胡安相同的。”金蓝并不是可怜他们,只是这元昼小儿的孽,也算是当年元魍种下的,总是要还上这一报的。

顿了顿,金蓝又道:“更何况,你不仅不能动他母子二人,还需奉为上宾。否则,你将落得个不能容人的罪名,更加无法向明家交代。”

说话间,两人已近得宫门。

明月弯身行礼:“皇上金安。”

元昼一骨碌就给跪了下去:“臣弟叩见陛下、娘娘。皇帝陛下金安万福,皇贵妃娘娘玉安。”一字一句倒是分明,只不过声音却是呆板得很,想来就教这么一句话,明月也是费了很多心思。

自元魍即位后,已封了明月同德妃一样为后宫唯二的皇太妃。

金蓝也未同明月行皇太妃之礼,只是看了看元昼——元昼低垂着脸,看不见面目,只是露出的两只耳朵,冻得通红,伏在地上的两只手也被冻得骨节分明、青筋凸出——明月果然把她的性子研究得透彻,居然在自己儿子身上使这苦肉之计,否则就算天气再冷,这一刻钟的工夫,又怎会将这少年冻成这般?更何况,元昼就算痴傻,他还有一个作为皇太妃的母亲,这宫中用度,有谁敢少了他六皇子的?

金蓝摇了摇头,无奈道:“还跪着做什么?也不怕把孩子冻伤了!快进来吧。”

元昼偷偷抬眼瞧了瞧自己的母亲,见明月眉眼未动,少年有些委屈得嘟着唇,继续跪着,也不敢动弹。

金蓝无语,回头对元魍道:“等着你出声儿呢。”

元魍一眼扫过明月母子头顶,明月这点小把戏,自然也没骗过他。

明月顿觉一股重压倾盖而下。

元昼虽性痴,对周遭环境变化却是更为敏感,此时吓得居然浑身抖如筛糠。

金蓝实在看不下去了,蹙了眉,低声道:“别吓这孩子。”

元魍这才不甚甘愿得开口:“都起来吧,有事进去再说。”

明月谢了恩,扶着儿子起了身。

元魍没再管他们,领着金蓝先进了里去。

大殿内炭火未熄,暖融融的,立刻有宫侍上来为帝妃二人换了轻衣。

一切整顿就毕,再抬头,就见明月牵着元昼站在一角,拘谨得很。

金蓝道:“怎么不给太妃娘娘与六皇子看座?”

明月抬头看了看她,又悄悄看了看元魍,抿唇没有说话,可是言外之意明显得很:没有皇帝陛下赐坐,就算是皇太妃,又有谁敢坐?

金蓝拐肘顶了顶元魍,朝明月努了努嘴。

元魍又不情不愿道:“赐坐。”

一切就定,宫侍退尽,四个人两两坐定,一时间相顾无言。

说“相顾”,那也倒不算恰当,准确来说,应该是金蓝一人顶受着对面母子两人四目热切的目光——这明家母子,不管是精明的还是痴傻的,全都不敢抬眼瞧那沉着一张鬼脸的皇帝,在这位皇帝陛下的威压下,自然也不敢随便开口。

金蓝实在忍不住了,咳了咳嗓子,看着元昼道:“这时间啊,过得真快,连六皇子都长这么大了。这细细一瞧啊,六皇子果然是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呢,长得漂亮极了。”

元昼也歪着脑袋抬着脸瞧眼前这位母亲叮嘱了很多天一定要毕恭毕敬对待的皇贵妃娘娘:弯弯的眉眼儿,笑得可亲极了。——痴傻的小子脑子里没有美丑概念,但是心里如明镜一般,元昼觉得眼前这位娘娘跟他娘长得一般好看。

明月笑得涩然:“娘娘谬赞了。只可惜这么多年本宫费尽所有心思,六皇子还是这般心智不开。”

金蓝道:“这世界上的事情,向来福祸相依,似六皇子这般,也不尽然全是坏事。”

明月脑子稍一拐个弯,立刻就明白了金蓝的意思。如果六皇子元昼是个头脑清晰的正常人,那他不管是不是自愿,都将会卷入争夺储君之位的战争中。如果幸运,那他就是天下第一;如果不幸,则会成为孤魂野鬼。哪里还会像如今这般幸运、快快乐乐得活着呢?

就算元昼拱手相让,那上位者难道不会对这样一个会威胁到自己位置的人心生忌惮么?

思及此处,明月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冷战,更加坚定了之前的决心。

她眸中带上轻愁,哀叹道:“娘娘说得极是。六皇子虽然一直这样痴痴傻傻的,但换个方向看,也算是心思纯净。本宫只是担心,本宫护不了他一生周全,总有一天,本宫会先于他去到黄泉,独留六皇子一个人,他该怎么办?作为母亲,我有时也在想,要不,等我走的时候,把他一块儿带走算了。但……我实在是舍不得啊……他还这么年幼……”

也许一开始明月只是存了做戏的心思,但说到后来,却是真情实感流露,倒真有几分哽咽。

金蓝看着她,似乎穿透过了时光,又见到了当年自个儿刚到这个世界时,在浣衣局遇到的那个即使落魄依旧倔强到极点的姑娘,初见、相识、感动、背叛,一幕幕,如流光般在眼前浮现。

虽然金蓝劝元魍对这些人网开一面,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冷心冷肺得想:这个到最后还在利用我心软算计我的人,我为什么要帮她呢?

正想得入神,就听得清清亮亮的少年声音在耳旁响起:“娘!”

金蓝吓了一跳,一抬头,就见元昼不知什么时候跳下了椅子,走到自己跟前了,双目殷切而又急盼得望着自己——那明亮的眸子里不掺杂一丝阴霾,纯净得仿佛六月里最明媚的天空,惹得金蓝心脏不禁轻轻一颤。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遇到的人从来都是精绝至顶的,什么时候见过这般纯净得找不到一丝污点的人儿?

此子虽傻,其心却堪比赤子透亮得紧,让金蓝那冷彻的心肝肺也不由得被捂得暖和起来了。

这一声儿,也让正伤感着的明月顿时尴尬了:这孩子,怎么随便管人叫娘呢?元昼虽然痴傻,但也不会乱认人啊?以前也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等事呢,今天这孩子真是奇怪了。

她赶忙喝道:“昼儿,回来。不得对皇贵妃娘娘无礼!”

元昼扭头疑惑得看向明月:“皇贵妃娘娘和母妃一样对昼儿笑得好看,她难道不是昼儿的娘么?”说着,还兀自将自己的大脑袋塞进了金蓝的怀里。

金蓝随手轻抚了上去。

元昼立刻高兴了,向他亲娘证明道:“母妃,你看,皇贵妃娘娘果然是我娘。”

明月一副欲哭无泪的大便脸

元魍一整张面瘫脸都在抽,他确信要不是金蓝死命摁住他的手,抽出去的就会是他的掌心:抽死这个随便认娘的臭小子!抽死这个霸占了他媳妇儿怀抱的臭小子!

崇武帝心里飘过一行大大的红字:

抽!死!他!丫!的!

明月大约是感受到了帝王身上传来的黑暗气息,再也顾不得什么风韵气质,只怕帝王一个顺手,直接把自家小儿拍死,顿时一个饿虎扑食朝金蓝扑了过来,夺过元昼后,再以野狼护崽之势将元昼紧紧藏在自己身后,颤声道:“六皇子痴傻成性,冒犯娘娘,还望陛下恕罪。”

这一连串动作,其速之快,其势之猛,倒是让金蓝愣了好一会儿。

元昼被他亲娘猛得拽了回来,本不高兴得要闹脾气,但刹那间感觉到明月身上那无声的颤抖与周遭莫名的低气压,小孩儿立刻就捏紧了明月的衣角,不敢吭声了。

一时间,气氛诡异异常。

金蓝看看这个,看看哪个,半晌才找到话头:“六皇子天真无邪,我倒是欢喜得紧。”顿了顿,才下定决心道,“太妃娘娘放下心吧。不说太妃你只比本宫大三岁,这往后享福的日子,还长着呢。就算太妃你有个什么万一,这世上还有陛下呢。陛下是六皇子的亲哥哥,怎么会不管他呢?再退一万步讲,六皇子还会有六皇妃,到时候还会有小世子。六皇子那么好,总会有人像太妃一样,对六皇子倾心以待的。”

明月眼前一亮,抓住话中重点:“小世子?娘娘的意思是?”

金蓝微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道太妃还想留六皇子在身边一辈子么?等过几年六皇子到了年岁,自然要依照祖制出宫建府成家立业的。到时候陛下再封他个闲散王爷,照样逍遥一辈子。”

明月抑制住心内的欣喜,怯怯得看一眼元魍。

金蓝自然知晓她的心思:只有她承诺,没有元魍点头,怕明月还是于心不安吧。

好人做到底,于是金蓝转头问元魍:“陛下,臣妾刚刚说的,您可同意?”

元魍将目光从元昼身上收回来,看看金蓝,半天才不高兴得“嗯”了一声。

只听金蓝又道:“若太妃不放心,到六皇子出宫的时候,太妃便跟着一起去吧。总归是母子连心,住在六皇子府上也好帮衬着些六皇子。至于王妃人选,太妃也可先斟酌着,心中若有欢喜的人儿,只管与陛下或者找我说了便是。到底是兄弟,陛下与我会尽力帮六皇子讨得房称心如意的媳妇儿,不会让六皇子受委屈的。”

明月瞪大了眼睛,欣喜若狂,实在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求得自己想要的结果,并且比自己来之前所预想到的结果更好,一时间当真难以相信,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元魍终于腻烦了眼前的母子,当真是吃定了金蓝会为他们说话么?既然如此,现在他们已经得到了保证,还不走开,还立在这里碍他的眼做什么?

于是,声音更加冷了:“没事儿了么?朕该去批奏折了。”

先不管这位为什么嘴里说要去工作偏偏屁股底下一点儿都不挪位置,但这话里的赶人意味却是显而易见的。

明月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的主,既然今日来此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是赶紧离开,万一待的时间长了,又惹这位陛下生气,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于是,明月携着元昼谢了恩,忙不迭得就退了出去。

元魍沉沉看着门口,不说话。

金蓝知道他心里不舒服,即使如此,他也不是在生她的气,她的小四,是在为她被人利用,不值呢。

不知是不是炭火烤得,金蓝只觉浑身暖洋洋的,从内而外得,舒服得紧。

如果说元昼因性痴而心思纯净堪比赤子,那么元魍对她的心,又何尝不是另一个赤子?

金蓝伸手抱住元魍的脖子,任自己挂在他身上,轻身呢喃:“小四,我们生个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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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生个孩子

四周是元魍为金蓝精心挑选的蓝色纱帘,顶上挂着的是由水晶打磨成的水滴状珠串子,连成一片。偶有丝丝穿堂风透过窗隙吹过,珠子就“丁零当啷”响得清脆悦耳,和着炭火烧着的“噼里啪啦”声,透着另一番人间交响曲的味道。

元魍浑身顿时僵硬了起来:“怎么突然说这个?”

虽然他们也算成婚了几个月——即使金蓝不是皇后的名头,但当时元魍也是以皇后之礼将金蓝从初华殿迎过来的——但是元魍始终对金蓝健康状况心有余悸,一直给金蓝调理着身子,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因此二人虽夜夜同床共枕,却至此仍未圆房。

金蓝蹭着元魍的颈子,道:“也不算突然,我们都成婚了很久了。其实这事早就该做了,只是你一直早出晚归的,一连多少天都见不着你的面。若不是我今天去了太平宫,怕还是见不到你呢。”

元魍突然心里很是内疚:“对不起。过些日子就能好起来。等这些事情都上了轨道,我就能天天陪着你了。”

金蓝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在忙。但就算是铁人,你这样也是撑不住的。时间是有限的,事情却是做不完的。何苦浪费那么多时间在其他事情上,却减了我们见面的时间?你现在是帝王,就是管理者,你要学着放权,很多事情,都可以让你手下那些人代劳。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现在不为你分忧,还养着他们做什么呢?”

元魍还是有些担忧:“人手实在不够。周辰几个刚刚回朝,连朝里的人物都没记全,更别说处理这些事情了。从宁坤那里带来的人,机敏虽够,但是忠诚还是需要检验。只一个文思衍,尚可帮忙。”

金蓝随口道:“哎,难道真要等我不在了你才后悔没跟我多待那么一阵子?”

元魍脸色顿变:“又胡说八道了!”

金蓝这才发觉失言,掩口道:“哎哟,我这不是发表一下闺怨感想么?”顿了顿,才又道,“说真的,我们确实该生个孩子了。再不生,我就老拉。刚刚元昼喊我娘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是我跟你的孩子,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一定会比元昼更可爱。”

元魍不屑得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什么。

金蓝眨眨眼:“你说什么?”

元魍看着她,道:“会比我可爱么?”

金蓝沉默扭头:“小四……你又说冷笑话了……”

金娘娘心里此刻正在群魔乱舞:哎呦喂,你这是在跟你未出世的孩纸吃醋么?还有,你这样一张脸说孔武还差不多,跟“可爱”二字实在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吗?

元魍畅想未来,自言自语:“一定不会比我可爱!”

金蓝为他强大的自信折服了,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再扑上去,一口咬住元魍的耳垂:“亲爱的,你这比较的前提应该是先把孩子生出来啊。”说话的同时伸出舌头舔了舔口中的厚耳肉。

即使金蓝没有真枪实弹得跟男人做过,但是就算没看过猪跑,也吃过猪肉,不是?这种级别的挑逗,金蓝做起来还是信手拈来的。

元魍明显浑身颤了一下,声音带上几分忍耐,道:“等太医来复查过了再说……”

金蓝再在元魍脖子里轻轻吹上一口气,轻声道:“没关系的,我身子还没脆弱到连这种运动都做不得。我想要你,我想要个我们俩的孩子,你不想要么?”

说着,手上也开始了进攻——悄悄穿过男人的衣摆,钻进了他的底裤里。

元魍只觉浑身一个激灵,一股凉意沁入脾肺。

顿时,天雷勾动地火。

自制力再强的男人面对心爱的女人如此**裸的挑逗,再没反应,那就只可能是某个隐秘的方面“不行”了。更何况元魍还是个年轻气盛的青年帝王,多年禁欲生活一旦被人挑破个出口,那就当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当金蓝经历了好几个天旋地转、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跟某人在雕花玉**“坦诚相见”了。

低头看看在自己胸前埋头苦干的某人,金蓝突然想起一个严重问题:“小四……你以前做过吗?”

元魍“认真工作”之余不忘表达自己清白:“从来没有。这是第一次。”

金蓝有点忧郁:“……那看过吗?学过吗?研究过吗?”

元魍更加信誓旦旦:“从!来!没!有!过!”

金蓝不忧郁了,她开始忧桑得捶床了:“停!停下来!我突然想起来,昨日我夜观天象,测得今日实在是个万事不宜的日子。咱们要不再等等,找个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日子,再动土开工造小人不迟?”

元魍连一个白眼都懒得给她:这箭都在弦上了,你才说不行,早干嘛去了?

虽然动作没停,元魍还是很温柔得安慰道:“昨儿夜里一颗星星都没有,你从哪里观的天象?”

金蓝深沉道:“其实,我来月水了。”

元魍俯下头去,轻轻柔柔得亲了一口,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你记错了,没有来。”

金蓝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战栗了起来。

事已行至此步,她也准备认命了。

罗幕珠帘后,锦屏纱帐内,一叠人影很是不规律得起伏着,伴随着男子的低吼与女子的轻吟。

偶尔,还能听到那女子如同祥林嫂般忏悔一样的低喃:“我错了,真的错了,应该让他先看图自学会了再来实践的……果然,在青少年教育课程中加上性教育一课是必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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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我真的没法修改拉!我这个应该木有涉及神马不和谐内容哇~只是几句搞笑对话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