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头顶没两根毛,整个一地中海,人干瘦干瘦的,感觉风一吹就要飘起来。

大爷爷瞟他一眼,指着凳子说:“坐。”

老头毫不客气坐下,自顾自喊胖婶上啤酒。胖婶瞅他一眼,鸟都不鸟。

那老头尴尬笑了笑,大爷爷才转头冲胖婶说:“来两瓶啤酒

。”

胖子盯着那老头看了半晌,转头小声说:“衣服上有黄毛,”

那老头穿着棕色偏黄的半袖,一双皮凉鞋,一条水洗卡其短裤,看上去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短袖下摆上不起眼的位置沾着几根和衣服颜色差不多的毛。

我先前还以为这是线头,仔细看了两次之后,发现的确是毛发。那老头是个地中海,头发没那么浓密,而且是白色的,不可能有这么短的黄毛。看起来像是什么动物的毛发,难道这老头养猫?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大概猜出宋老太太的事情应该是他搞的鬼。

啤酒上来之后,那老头自顾自倒了一杯,又准备给大爷爷倒。大爷爷伸手拦住。

那老头嘿嘿笑了笑:“不喝算了。”

我们吃了一轮,谁都没有先开口,大爷爷不说话,我和胖子也不好说什么。

那老头就自顾自的吃,也不理人。啤酒喝完了,也不叫胖婶,自己跑到边上去拿。

一桌子菜吃完,我们惊讶的发现,这地中海竟然比胖子还要能吃。

最后还是胖子忍不住先问:“您是?”

那老头放下筷子,抹干净嘴巴上的油,终于开口说:“昨天才打过交道,忘了?”

胖子脸上肥肉一抖。

大爷爷叹了口气,给我们说:“猜得没错的话,那个水晶棺是你租给宋家的吧?”

那老头得意点点头。

后来大爷爷详细说了下,我们才知道,这人就是专门在丧礼上捣乱,然后乘机蹦出来要钱的人。

这事儿说起来很玄,其实在很多地方都很常见,他们往往用非常普通的手段,营造出这一家正在闹鬼的情况

。然后等别人焦头烂额的时候,从旁边跳出来,乘机‘帮忙’,借此弄一大笔钱。

不了解的人或许觉得他们很神奇,但是了解了之后,才知道,他们也不过就是江湖骗子。

胖子说:“我草,这不是和碰瓷一样的技术工种?”

那老头也不生气,转头瞅着胖子:“我比碰瓷技术多了。”那老头眼睛细长细长的,盯着人非常不舒服。

大爷爷:“下作!”

那老头嘿嘿的笑:“什么下作,有钱才是硬道理。”

我和胖子这才知道,这老头的职业有个雅号,叫‘斗市’。

斗市是个啥意思?斗和市合起来就是繁体字的閙。

閙的造字本义是指的集市讨价还价,嘈杂喧嚣。閙,从斗,从市。斗,音dou,指的对打、争斗。简单来说,这老头就是丧礼上的搅屎棍。

大爷爷说:“他们也有个别名,叫黄皮子,也就是俗称的黄鼠狼。”

他们干的都是烂屁眼的事。

我和胖子看向那老头,心里头直犯恶心。

黄皮子闹丧礼的方法有很多,不过大多数都养着一只非常邪性的宠物,想尽办法把宠物放到别人家的棺材里,趁机让别人诈尸。

当然,他们还有其他的一些手段,像什么偷偷在死者躺着的灵床底下,用脏血画小鬼,让一家子晚上都做噩梦。又或者偷偷换掉长明灯的灯油,让长明灯一晚上都不安分,然后趁机出来高价兜售‘高级灯油’。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反正黄皮子们就是想尽办法在丧礼上搅屎,然后捞钱。

死者为大,死者家属见到出了奇怪的情况,花再多钱都不稀奇。

我和胖子盯着老头衣服上的那点点黄毛,如果他真养的邪性重的动物的话,这黄毛十有**是黄鼠狼的

那老头满不在乎承认这一切:“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我就不绕弯子,事儿的确是我干的。”

然后他给我们说了山上的事儿。

原来那老头之前偷偷潜伏到宋家院子中,在那个土坑里填满水,然后让藏在棺材里的黄鼠狼激老太太诈尸。

这个怎么激?

一般都是偷偷钻到老太太胸口,然后咬一口……

那鬼敲棺,十有**也是黄鼠狼弄的了。

老太太诈尸之后往山上跑,老头就跟着老太太上了山。半途中间,老太太那口气泄完了。他就接着背起老太太在山上跑。中间有一段距离没有脚印。是因为那时候老头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把老太太放到了附近藏起来。

藏在哪儿?老头没说,但是我们大概才出来十有**是在树上。

再往前的脚印,就是这老头努力一步一步踩出来的了,所以之后脚印才会看起来变轻。

这老头体重很轻,要想在山上猜出胶印并不容易,看来是下了一番功夫。

听到这里,我们转头看大爷爷。在那片没有脚印的地方,大爷爷表现非常古怪,想来是发现了什么。大爷爷点点头,表示他早知道。

我心想,怪不得他那时候表情古怪,并且再三叮嘱我们不要抬头看。

我问大爷爷为啥不早点说出来。

大爷爷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样子:“你问他吧。”

那老头也不避讳,随便给我们说了下,我们才知道。没有脚印的那片地方,是他刻意留下来的。夜间山上阴气很重,倘若我们真抬头往上看了的话,不说能不能看到老太太的尸体,首先,我们十有**就会被某些东西吓到——那老头在树杈上挂了几根绳子。

这绳子哪来的?都是上吊之人用过的绳子。

这玩意非常邪乎,又是在晚上挂在林子里的树杈上,虽然还不至于闹人命,但火气弱的,被吓到也不是难事

那老头嘿嘿的笑:“这也是我的业务范围之一。”

我和胖子听完气得不轻,这老头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们。

大爷爷叹了口气,他这一路在山上由于工具缺乏,所以只能任由这老头妄为。

随后我们在山坡上大爷爷做的那一切,就是为了引这老头的宠物出来。

这宠物是什么?。

那老头淡淡说:“黄仙呗。”

我和胖子早猜出来一些,所以并没有太吃惊。

黄鼠狼嗜血,况且是别人特意为了闹丧养的,所以邪性要比其他的重一些,更加容易被血腥味引出来。

大爷爷本来想不动声色,放松这老头的警惕心然后斗一场。结果实在是东西忘了带上山,最后以只好让宋哥在山上放一叠钱,算是示弱。

不过大爷爷也不是好惹的,临走前,用菜刀把那黄鼠狼伤了。

老头说:“你不仅坏我生意,还伤了我的宠物,是不是该有什么表示?”

大爷爷瞅着他,也不说话。

那老头往后缩了缩,嘿嘿笑:“我惹不起你,这两个小家伙就不好办了勒。”

他指着我和胖子。

胖子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胖子体型大,那老头一下子被吓住,盯着胖子看了半晌:“这小伙子从面相上来看,命挺硬的。”

然后他又转头看我,眼神古怪。

大爷爷皱了皱眉,从包里摸出一叠钱,放到桌上,是宋哥给我们的报酬:“拿去吧。”

胖子一把抢过,转头看我一眼,又把钱给扔到桌上,愤愤然坐下不再说话

平白无故被人威胁,我也火大,一把把钱抓回来,看了这老头一眼,觉得对老人动手不太好,干脆拉着大爷爷和胖子到后头去,眼不见为净。

这老头也不在乎,死皮赖脸跟上来:“我又不是来要你这钱的。”

“我是来请你们帮个忙。”

我们一愣,但都懒得搭理他。

胖子把门一栓,蒙头睡觉。

大爷爷沉着脸,那老头在窗户上扒着看了一会,在外头说:“你们听过宋老太太的故事吗?”

我把窗帘拉上,实在烦的紧,那老头在外面丢了句:“那我晚上再过来。”

我问大爷爷这老头到底是什么来头。

大爷爷说:“每个地方都有这种搅屎棍,一般都是开着花圈店,谁家来买花圈,他们就跟闻着臭味的苍蝇一样凑上去,想尽办法捞钱。”

胖子躺在**说:“弄死他,算不算为民除害?”

大爷爷挥挥手,苦笑道:“他们和行宾一样,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在这边名声搞臭了,就跑到其他地方去。”

而且这黄皮子,不仅经营花圈店之类的地方,很多时候都在雅馆厮混。再加上他们本身也是有一点本事的,不懂行的人,很容易被他们欺骗。很大程度上,行宾的衰落都和黄皮子有关。

胖子听见,从**跳起来:“老子要不是文明人,非弄死他。”

这黄皮子非常难缠,而且搞鬼的手段千变万化,根本不管你有什么规矩,遵循什么道理,只要能弄到钱,别说行规了,连脸都不要。

各行各业里都有这种人,大爷爷对黄皮子也没啥办法。

胖子忽然问:“那刚才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