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爷敲过三下门之后,胖婶抬头看了我们一眼。本书醉快更新抓几書屋

“坐。”胖婶说的云淡风轻

我们坐下,大爷爷看着胖婶:“有活儿?”

胖婶匀给我一把瓜子,我递给胖子,胖子又递给大爷爷,大爷爷放在桌上。

“得等几天哩,隔壁村子有个老太太前几天住院又被接回来,估计撑不了多久。”

胖婶说完,引着我们到了后边的屋子住下。

我们放好行李,胖子坐在凳子上问:“大爷,这边没多少人啊。”

大爷爷笑了笑:“行宾越来越少了。”

原来雅馆曾经也是非常热闹的,一般整天都有人坐在这边等生意。七八个人在雅馆分桌而坐,等着主人家过来喊人。

我问大爷爷:“总这样等着不会饿死?”

大爷爷说:“一般没钱的,都不会请人过去帮忙办丧,自己一家子人随便办一下就成了。在以前,但凡知道雅馆,会上雅馆来请人帮忙办丧的,都是大户人家,他们肯定不会亏待我们,办一次丧,很长时间不愁吃喝。”

胖子伸手摸了摸桌上的灰,也不知道这边多久没人住过了。

“那胖婶是干啥的?”我探头往外看了看,那胖婶还坐在前头嗑瓜子,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那胖婶啊,我们行宾一般把他们喊作‘灵通’,取消息灵通之意。不过一般人会叫他们‘听八方’,这雅馆会建成饭店的样子,也是因为饭店容易聚人,人一多,知道的事情也就多了。”

“‘听八方’们经营饭店的同时,就会留意谁家会办丧的消息。然后告诉来往行宾,让他们在这边等着。”

这边天气热,又正是夏天,我从包里拿出报纸扇风。

胖子汗流浃背,也要过一份报纸。

大爷爷倒没什么感觉,他接着说:“‘听八方’对于行宾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他们在经营饭店的同时,偶尔会‘不经意’向客人透露‘这边有非常厉害的人能办丧事’的消息,也相当于间接帮行宾拉了生意

。”

“以前虽然行宾人数不算少,但是知道行宾的人平均下来,每个地方并不多。所以就靠他们‘听八方’帮行宾宣传。”

“所以你们对那个胖婶放尊重一点,咱们有什么事儿还得依仗他。”

胖子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大爷爷笑着看他:“就是这个道理。”

“行宾一般做完生意之后,会匀点儿报酬给‘听八方’。”

我和胖子这才知道其中竟然有这么多门道。

“不过随着时代的变化,雅馆的经营,已经更多的放在了饭店本身,很多时候,帮行宾揽活已经成了他们的副业。”

我听到这儿,一想,的确也是这样,现在谁家要办丧,一般都是直奔殡仪馆之类的地方找人,谁还会来雅馆啊。

随后,我们在这边歇了一宿,第二天下午,胖婶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他跑到后头来说:“有活了,你们准备准备,就去宋刘村。”

大爷爷拱手道了声谢,并且表示过几天就回来。然后换上那身中山装,带着我们往宋刘村赶。

宋刘村并没有公交直达,我们走了一半,只能步行前进。

大爷爷边带着我们往前走,边说:“行宾为什么叫行宾呢,除了四处行走揽活之外。这个行,也指的是在办丧之前,‘望闻问切’需要四处行走。”

“办丧之前,不管是否能直接到达办丧的人家,都得在半路下来,一路走过去,顺便和路人交流一下,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胖子虚心点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来了一个黑皮笔记本,拿着笔恨不得把大爷爷说的每一句话写在上头。

大爷爷接着说:“办丧的事儿虽然很赶,但是丧办不好,坏了的就是别人一家。所以这事儿,说赶,也赶。说不赶,你们也不能太悠哉

。”

我们这一路上就往前走着。

路上大爷爷是见着人就上去聊两句,直到把这十里八乡的情况摸的八分清楚了,才催促我们赶路。

宋刘村有点儿远,一般看村子名,就能直到这村子大概是怎么样。

像这个宋刘村,十有**是村子里头住着的都是姓宋和姓刘的。

这一路上经过了解,也的确是这样。

宋刘村村子所在的地方有点偏僻,我们绕过一座山,费了好大功夫才到了那个村口。

村口已经站着两个人,疑惑看着我们。

我和胖子上前说明来意,那两人依然还是半信半疑。

这时候大爷爷上前说明情况,告诉他们我们是胖婶介绍来的,那两人表情才稍微放松下来。

我们看着大爷爷那身整洁的中山装,心想,果然不管干什么事儿都是人靠衣装。

那两人把我们领到村子里,胖子东瞅瞅西看看,拉着我说:“你看这个。”他指着别人家院子里头的一个东西。

这边几乎每家每户都有院子,看上去都有点闲钱的样子。然后一大半人家的院子里,都有一个小坑。

这小坑是干啥的?

后来才知道,整个村子都是靠着挖竹笋为生,这边有个传说,说的是在家里挖个坑,竹笋自己就会跳到坑里。

我们跟着那两个人一路到了需要办丧的人家那里。

那家应该是宋刘村里边最大的一户人家,家里修的很漂亮,一群人在屋子外面交头接耳商量什么。

那两个人把我们领过去之后,简单介绍了一下,紧接着另外一个人跑去打了个电话。

通过胖婶确定了我们的身份之后,才把我们请进来

大爷坐在屋子中间,死者是个老太太,前几天被送到医院之后,医生也是说不行了,又让他们拖回来准备后事,结果今天中午就去了。

这户人家比较好面子,听说胖婶那里有人专门办丧,所以就打了个电话喊人过来。

我们坐在屋子中间仔细了解了一下才知道,他们不仅请了我们,还请了人来唱歌。

话事的是个中年人,见到大爷爷就是一句:“丧事办的漂亮点。”

大爷爷没说什么,只点着头。

我和胖子看到那中年人一脸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眼子,心里头都有点不舒服。

大爷爷拉住我们:“常有的事儿。”

古往今来都是这样,有些人仗着有点儿钱,就不把其他职业放在眼里头。

“来了就尽心。”大爷爷说。

我和胖子忍住,等着看大爷爷怎么办这个丧。

大爷爷说先不慌,办丧之前还得帮死者清理身子,这就不是我们能做的事儿了,为了避嫌,他让主人家找人来帮忙擦洗了一边,然后换上寿衣。

大爷爷吩咐人找来竹床,停放尸体。

结果放了没一会儿,那中年人也不知道上哪儿搞来一个挂着彩灯的玻璃棺材,也就是那种上头是透明的玻璃罩子,里头有鼓风机样子的东西帮忙换气。盖上棺材之后,那彩灯闪的稀里哗啦的,放在室内供给他人磕头。

我和胖子看的直摇头。

胖子问:“这样行么?”

大爷爷苦笑:“说行也行,说不行也不行。”

本地丧葬,对此并没有特别严格的规定。只是按照以前的作法,人死后,都要在竹**待一段时间。因为宋刘村的人和竹子打了一辈子交道,最后放在竹**,也就起着一个象征意义

老太太的尸体也的确在竹**放了那么一阵,虽然最后被移到了‘水晶棺’里头,总体来说,还是勉强符合当地习俗的。

那中年男人非要这样做,我们也没办法,只好跟着大爷爷忙前忙后。

宋刘村人死之后没有点长明灯的作法,所以大爷爷也没有这样做,而是偷偷往老太太的鞋子里塞了个东西。

我记得先前周家村村长那时候,大爷爷也是在他鞋子里塞了东西,但我们没看清。

胖子问这是啥。

大爷爷从荷包里摸出一团棉花,我们这才知道大爷爷往老太太鞋子里塞的是一团棉花。

胖子说:“塞进去就舒服了?所以死后的路好走?”

大爷爷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也不仅是这样,古时棉花被称作古贝,织造精细的布称作氎、白氎。”

这玩意一来垫到死者鞋子里之后,的确是很舒服。二来棉花是个很吉祥的东西,相当于告诉死者,你家以后肯定会发达,你就安心去吧。

大爷爷还说:“我们行宾经常赶路,有时候脚磨的不舒服,就会在鞋子里头弄一团棉花。所以这棉花一般随身携带。”

我和胖子听完恍然大悟。

然后我们又在屋里忙前忙后,帮忙在灵堂挂花,将堂屋里头一些不应该留着的东西都拿到后院放着。

其实这办丧说起来很难,其实前前后后也就那么点事儿。

忙完之后,大爷爷让我们去别的地儿坐着,等着看戏。

这时候他跑到了这家主人那里,说了些什么。只见到那中年男人表情忽然变得非常难看,随后那他让人帮忙跑到村子里的其他老人那里问了一下情况,转头苦着脸看着大爷爷:“真要这样做?”

大爷爷坚定点点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