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康年说着放下酒杯道:“宋某今日身陷囹圄,自我感觉一点都不冤枉。”见对面之人一愣,他笑道:“二位看我这个模样,能当官嘛?做官起码得有官威才是,就我这个模样往大堂上一坐,恐怕连堂都镇不住啊!都怪我那老爹,官迷的不得了,把自己和儿子都送进来,他也不折腾了。”

宋康年点点头道:“这个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那老爹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连风向都不会看,当今万岁登基以来,屡行新政,政通人和气象万新,又明言此次科考不同以往,像从前那样营私舞弊不太可能,可惜我那老爹一时昏了脑袋,想儿子当官想疯了,竟然会相信试题会泄漏,泄漏者还是一向清名在外的袁继咸,花费千两白银买来试题,那可能嘛?这也罢了,我压根都没往心里去,乡试第三虽然也让我觉得失落,但是完全可以接受,文无第一嘛!可我那老爹太过糊涂,竟然去找提学大人理论,落榜考生趁机捣乱,致使我们爷俩有牢狱之灾,说白了谁也不怨,就怨我那老爹,吃饱了没事干啊!”

宋康年击掌道:“说的不错,当我老爹拿试题给我的时候,我还不屑,因为上面的问题我基本都回答得出,可当我步入考场看到试卷后,心中也是一惊,如果说试题是假的,那么做假试题之人也太厉害了一些,因此我怀疑是有人看到了试题,将试题半真半假的盗拓出来贩卖。”

“有这等事?”我听了宋康年的话,有些不相信道:“如果说真有人盗拓试题贩卖,为何不盗拓全部呢?那样岂不是可以赚得更多银子。”

“小哥还是毛嫩啊!”宋康年摇头道:“这正显示出盗拓试题之人的高明之处,山西近来是什么风气,自从孙传庭和卢象升主理山西以来,别的不说,单在吏治方面就让某些别有用心和混水摸鱼之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触到霉头,因此各种贪赃枉法的行径越发的隐秘,想要抓住那些人的把柄,比以前困难多了。”

我赞同的道:“不错,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贪佞之徒永远都是贪佞之徒,本质是不会改变的,改变的只是手段罢了。”

“好一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说的好,说的妙。”宋康年又喝了口酒道:“上面的政策再好,下面的管事之人不贯彻,不玩活,等于没有啊!”

“话题扯的有些远了,还是谈谈先生这件事吧!”我不能忘了来这里的初衷,问道:“像考生大闹贡院,打伤考官这么重大的事情,竟然没传开,着实让人觉得奇怪,先生可知道其中的内情吗?”

宋康年摇摇头,道:“对此我也很纳闷,事后想了想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山西巡抚孙传庭以稳定为第一要务,稳定压倒一切,所以以一人之力将此事压了下来;二是孙传庭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只是没有真凭实据不好下手,因此才隐匿不报,免得那些手眼通天的人有所准备,不好一网打尽。”

我更倾向宋康年后者的猜测,孙传庭固然有很高的才能,但是还没笨到想要一直隐瞒这件事,但是这也更糟糕,说明在京城也有不妥的地方,否则孙传庭不会连我都瞒着。

“提学袁大人没有跟孙大人过多的争执,可见袁大人还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我也不敢妄加猜测,小哥如果真想知道其中是否有隐情,除了问孙传庭之外,就只能去问袁继咸了。”宋康年慢吞吞的说道。

我深以为然,之后又跟宋康年聊了聊,越发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深藏不露啊!这不正是我所苦苦寻觅的嘛!此事之后,一定要大力提拔他才是。

出了大牢,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转头问吴三桂,道:“长白,你怎么看?”

吴三桂的智商不低,否则在历史上也混不出名堂来,他沉吟一声道:“东家,这个宋康年总是让人觉得神神道道的,我看其人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嘴上说对考生闹贡院的事情不知情,实际上却把东家往其中扯拽,肯定是有某种目的的。”

“长白说的没错,宋康年是想借东家的手洗刷冤屈,其人心计深沉,颇有城府,除了模样拿不出手之外,是个人才啊!”

吴三桂赞成崇祯皇帝看人的所得,问道:“那我们还去见袁继咸吗?”

“明天再去吧!今天已经太晚了。”不知不觉在牢中跟宋康年聊了三个多小时,眼看就到晚饭时间,去拜访袁继咸还是明天早上吧!也不差这一宿。

太原府大牢内,宋康年长长的叹息一声,想去年,自己多么潇洒,三场之后踌躇满志,自认肯定是头榜解元,谁知道……他摇摇头,心思逐渐转到今天来探看自己的两个人身上。

那两个人的年纪都不大,但是气质却与众不同,如果宋康年所料不差,他们肯定都是朝廷贵胄,自己所说的那些话,他们听进去了多少呢?希望不是真的来探看稀奇事的,否则他这辈子的牢狱之灾得到什么时候才能解除呢!自己昨日卜算之卦中的贵人,是他们俩吗?

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程,实在让人劳累,我和吴三桂回到客栈简单吃过晚饭后就躺下歇息了。

睡到半夜,一阵阵隐约的异响将我惊醒,侧着耳朵一听,不由觉得好笑。原来这个时代的客栈的隔音效果太过差劲,隔壁正有人行那男女之事,男人的喘息声和女人的呻吟声夹杂在一起,倒也“悦耳”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