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一吻并不能代表什么。”她淡淡的回道,伸手很粗鲁的拍掉脸上的手,侧头不肯直视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于她而言,太危险,她居然无法抗拒他。除了逃避,除了努力把他推开自己,她竟没有一丝别的办法。所以,她只能狠心继续伤害:“我虽然在清泉崖上答应过你,心中不会装有别人……”她停顿了一下,素白的双手慢慢捂上心口,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对上那池墨黑。

“以前这里住着公子,如今,我如约将他赶了出来,那么这里面便是空了、死了、冰封了,不会再有任何人了。既然如此,更不会有你,三少。”

她说得很慢,一字一句,清晰、淡然、微凉,却是渗入骨髓的寒冷。就像一把钝了的刀子,慢慢的凌迟着彼此那块柔软的地方,因为无法痛快的隔断,反倒备受煎熬……

听到这话,成诺“啊哈!”一笑,眼眸亮的出奇也利得可怕,被这样的目光扫到,仿若什么被利剪层层拨开,直刺心中最隐秘的部位。

“我的傻君儿,刚刚那个并不是吻。”慵懒的嗓音从好看的薄唇吐出,有着一贯的三分宠溺三分魅惑三分狡黠一分悲凉。

因为那一分微不可见,又存在着的悲凉,让她突然有些后悔,她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就是他。

她轻轻一叹,将皮裘穿上裹得更紧,看似随意的应了声:“是么。”

“那只是单纯的我在亲你,因为你没有回应我,所以连个吻都不是。”他淡淡的说道,反倒显得不胜哀伤。

她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盯着身上那件皮裘发呆。

“君儿。”他又凑了过来,两人距离更近了三分。

“嗯?”

“回答我,你身上的伤痕怎么……没有了”她不是一直被秦雪姬虐待么,为何背上一点伤痕也没有。

“因为,我涂过‘无痕’”她轻描淡写的回答。

所谓,“无痕”顾名思义,当然指的是一种涂在伤口上,可以保证肌肤不会生疤痕的膏药,唯一的缺陷便是,膏药必须在伤口还没有愈合的时候涂上,方可生效。

“你娘不会给你用‘无痕’,而……”像预见到什么似地,他听见自己在用一种极尽颤抖的声音,说道:“你小的时候背上确实满是伤痕,这么说……”他不敢置信的望向她,有着惊讶、更多的是不舍。

“你知道么……姑姑的鞭法极好。”她眯起眼睛,眼眸扑朔迷离,仿若陷入另外一个世界。

是啊!‘无痕’这东西极好,却偏偏就那么个缺陷。

所以,她小时候背部爬满了丑陋的疤痕。

她本不在意,心本就满目疮痍,又怎会在乎那丑陋的躯壳呐~只是,她遇到了萧何……

自古女子便奉行那句:“女为悦己者容”。

何况那人是公子,她第一个恋上、让自己觉得生活还有希望的男人。她怎能让他,看见那样的丑陋呐。

于是,她去求药姬,因为只有药姬能够准确无误的将鞭子抽在背后的疤痕上,而力度恰到好处。这是唯一能让那满目疮痍的疤痕,伴随自己同样满目疮痍的童年消失的办法。

“知道么,那天我整整受了八十九鞭……”她用一种极尽平静的语调阐述道,冰凉、没有丝毫生气。她仿若可以看到,墨梅居里那个少女,趴在贵妃塌上,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后背**,上面血肉模糊。

“那时,后背满是血水,根本不能着衣物。姑姑说,当时我的样子,吓晕了几个前来伺候我的丫鬟。”说道这,她突然撇头,微不可闻的一笑,却让他心头一窒:“我应该很庆幸对吧,因为伤口在背上,我看不到。”

“为什么要除疤?”一声微不可闻的哀伤从他的眼中蔓延开来,为什么要费尽心思、不顾再次的血肉疼痛,也要除掉背上的伤痕,真的仅仅是为了除去心灵上的阴影。

“曾经是为了公子。”她淡淡的回道,那句“曾经”显得十分云淡风轻。见他好看的眉头微微隆起,她轻轻一叹,“或许,三少此时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说完,她起身,从他身边侧过,看样子是铁了心不愿与他纠缠。

素手刚想掀开帘子,却硬生生的僵停在半空中,身后是那熟悉的味道,温暖、祥和、心安。她的眼眸胶着在自己那只停在半空的素手,半晌,才讷讷的开口道:“三少,放开我。”

“不放……”他干脆把头整个埋在她的颈窝里,抱在她臂上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倒越肋越紧,两人的距离是越贴越紧。紧到她能够感受到他的温度、他宽厚的胸膛、他有力的心跳,已经那微不可见的颤抖。

是的,成诺他在颤抖,那个整天没心没肺,每天笑得跟花儿一样灿烂的男人,那个以捉弄她为乐的家伙,居然在害怕,可他在怕什么?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难道他……

“君儿,你就不能多爱惜你的身子么。”暗哑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的苦涩,泛起无限的怜惜。他伸手将那停在半空中的素手裹住,握紧。呵出的热气,拂过她的脸颊,引出一片绯红。“知道么,得知你遇到雪崩,我有多么害怕……我好怕你就这么从我眼前消失。你性子淡然,对自己的性命又满不在乎,若被埋在雪中,十有八九不会求生,定是听天由命,你让我如何不害怕!”

她身子一怔,他说的没错,当初被埋在雪中,她确实是一副听天由命,闭目养神的姿态。生着,不快乐,死了,又有何妨,若天要留她,就算她想死,也很难吧!若不是成信将她从雪里救出,或许她真的就……

“三少,我还活着不是。”她轻叹一声,那她不是没死成么,他何必激动。

“不仅如此,明明知道暗道危险无比,你却非要去冒险。若是暗箭上涂的是见血封侯的毒药,你早就没命了。”他松开她,伸手将她扭转向他,几乎是吼道:“秦寒君!你就这么忍心么!难道你不知道我会担心!每次你离开我的视线时,总会把我的心也随便提走,一想到你每次涉险,我都不在你身边,我便好恨。恨自己为什么要让你离开,你若死了,我怎么办!所以,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你若死了,我怎么办!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至死不渝!

层层叠音回荡在脑中,成诺的那番话足足把她震住了。这是成诺第一次,如此失控,如此直接的把感情表达出来。

她呆了半晌,直到理智把声音找回,这才淡淡回道:“多谢三少如此挂心,下次妾身会注意。”

她刚说完,却觉两边脸颊一痛,下意识喊道:“成……诺……你……在做……什么!!!”这个男人有病啊!扯她脸颊做什么!

“回娘子,我在惩罚一张满口谎言的嘴。”成诺一脸笑嘻嘻,似乎玩心又起,可是看到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分明闪烁的危险的光彩,她眼角一挑,这个男人怎么老爱生气!

“疼!三少……玩够没……有……”嘴角被扯着,她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又毫无力气反抗。

“你还知道疼么!”

“废……话……”她又不是木头,他那么使劲的捏她,不痛才怪。

一个死命的想揪开那肇事之爪,一个非得要教训那张嘴巴,互相推搡着,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自然会发生之后的事情。两人只顾着推搡,一个重心,“砰!”两人摔倒在一起,而且还是一个压在另一个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