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呐,你口渴不?要不要喝杯茶?”

回答的是车轮转动声。

“美人呐,你肩膀酸不?要不要捶捶背?”

回答的依旧是车轮转动声。

“美人呐,你饿不饿?要不要叫碗面吃?”

回答的仍然是车轮转动声。

“美人呐~”在不知道吃了多少闭门羹之后,马车上的俊朗少年终于露出一副愤怒地表情,他一把抓过少女手中的账本,嚷道:“你到底要气到何时!别忘了,若不是我,疯了的那个就是你了!你对救命恩人就是这个态度!嗯?你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因为盒子里放得正是成诺的一个头颅,虽然那是鬼咎套上的假物,但逼近逼真到无法分辨,对视觉的冲击太大了,无怪成诺不肯冒险。

沉默地少女终于抬眸,那明润如琥珀般的黑瞳、清澈如水的目光,顿时令少年产生一种说错话的感觉。

果然,少女扯动薄薄地唇道:“救命恩人?惜云疯了,差点杀了成信。阿金,打开那个盒子的本应该是我,主持成诺丧事的本该是我,承担这一切的本该是我。虽然我不喜欢惜云,但是她却做了、承受了成诺的妻子应该做的、承受的事情。你剥夺了我作为成诺妻子的权利……”少女淡淡地说道,神情淡然,但微微垂下的眼睫,却仿若在宣泄一种情绪那般,点点无奈、点点遗憾、点点哀伤。

于是,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少年沉默了。他垂首,显得有三分懊恼。

“对不起。”阿金伸出手来,轻轻地拥住少女,微微叹了口气。对不起,美人,我对三哥承诺在先,我不能……

少女倚着少年,目光直直地看着窗外,微不可闻的一叹:“我连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也没有了,甚至连为他哭泣的权利也被剥夺。”

阿金听了,瞳孔闪过一丝酸涩,三哥的隐忍、君美人的伤痛,那个人明明都知道,为何却偏偏不肯相见。三哥以君美人为赌注,是否值得。如果,心里还有她的话,早就出来了,何必见两人都受此折磨。“其实,美人……”

突然传来一阵马儿嘶鸣声,打断了阿金好不容打算说的话。

马车一阵晃动,阿金很不幸地撞上车璧,这次情况可是比以往几次还要惨烈。她的头上肿了个大包,鼻子上也全是瘀青,模样有些滑稽。饶是秦寒君见着此景,也忍不住唇角上扬。

“喂!车夫你想谋杀本帅哥吗!!”连美人都笑了,可见自己该是破相了,自然是有些恼怒的阿金,十分市侩的抓开帘子,冲着赶车的车夫怒吼道。

她整准备骂个酣畅淋漓,却见车夫一脸懵呆地看着前方。

“咋啦?”她撇头顺着车夫的目光望去,却见马前躺着一位老妇人,妇人手上还挂着篮子,篮子里的鸡蛋碎了一地。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金金金……管管管……”车夫看来是吓得不轻,说话都打结了。

乘车夫大舌头的嚼着家家家的时候,阿金早已经跳下马车,屈膝蹲于老妇身旁。她伸手一探,淡淡的说了句:“还有气。”

“啥!”车夫一听都人还活着,马上舌头恢复正常,腿脚也利索了,只见他立马跳下车,跑过来:“金管家,这人不是俺故意撞倒的,是这马突然发狂,这才伤到老人家。俺的技术您应该相信,自从俺三岁就开始跟着爹给洛王府……”

“行了行了。”阿金揉了揉眉心,受不了如此川味十足的话,忙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啰嗦那么多。”

“阿金。”秦寒君掀帘,探出半个身子:“发生何事?”

“王妃娘娘!俺……”车夫刚待说话,就被阿金点了哑穴,一脸无辜的看着阿金。金管家,俺不记得哪里得罪您了。

你太啰嗦了!阿金回了车夫一个眼神,随即捧上笑脸对秦寒君道:“美人呐~马匹受惊伤了一位老妇人,我刚已经命车夫将老妇送去医馆,我们……”

“把老妇抬上来。”秦寒君看了一眼老妇,淡淡地说道。

“美人~”

“我就是大夫,何须去医馆。”

阿金微微一愣,似有话说,却终究还是转成轻轻一叹。

马车继续走着,阿金正蹲在车角郁闷着。秦寒君正持针扎穴,不出一会儿,果见老妇醒来。

“我还没死?”老妇古怪地说了一句,神情显得有些失望。

“是。”阿金挑眉凉凉的应了一句:“敢情您老是自己撞上来的。”人没死成,倒害她破相了。

“你家马儿看着挺壮,没想到也是个软柿子,连个老妇都撞不死。”老妇想也不想便说道。

“那你怎么不去跳河或者上吊,这样死的概率还比较高呐。”阿金赌气地说口道。

老妇想了想,居然很认真的对阿金说道:“你说得不中(此读第二音),试过了跳河,不小心救了个娃子。试过上吊,因为太重,树枝折了,还把腰闪了。”

“哈?”阿金瞪大眼,嘴巴张大半晌,这下可是一句话也回不上。

“你为何……寻死?”秦寒君问道。

“因为太闲了。”

啊——

阿金嘴巴再次张大(⊙o⊙)…

“那来王府吧,那里很忙,绝对不会让你觉得闲。”秦寒君平静的说道,那表情似乎在跟别人拉家常似的。

啊——

阿金嘴巴再次扩大。

于是,某个古怪的老妇人,就这么跟在秦寒君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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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夜凉如水,秦寒君躺于房内,却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亦不敢入睡。

屋内仿若窒息般安静,她躺在**,侧脸盯着房梁看了半晌。

成诺的折扇不见了。

他曾对她说,见扇如见君。

如今,无扇作陪,心不安,静不下,难入眠。

梦靥,无休止地梦靥残绕而来。

梦里,娘在,鞭子也在

他在,他的血也在。

“欸~”她轻轻一叹,放弃挣扎,披衣下床,推门而出。

没有白天的喧嚣,夜里的洛王府静得有些可怕。空中冷月若隐若现,如此月色,容易滋养情绪,莫名地思念忍不住倾泻而出。一路行至中庭,突然见一黑影,隐没在庭中。

“谁?”

月亮好似听到那般,拨开乌云,洒下光亮,顺着月色,竟见老妇人正对月而望。

“王妃也睡不着?”老妇人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听下人说,王府的流光夜雪阁堪称天下第一,不知老妇可有幸陪王妃走上一遭?”

秦寒君微微颔首,仿若早就料到,神情静谧,双眸清丽,如同一泓清泉,缓缓而过,只听她淡淡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