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澄、小澄……”

“小澄!”

母亲美智子拔尖的声音将真澄从睡梦中叫醒,她睁开惺忪的眼睛,看见母亲拿着锅铲瞪着她——

“妈?”她一愣。

“是啊!我是妳妈。”美智子没好气地看着她,几乎想拿锅铲往她头上敲一下。

“还不快起床,快迟到了。”

她看看床头的闹钟,皱了皱眉头。“还好啦!我骑车的速度很快的……”说着,她翻身下床。

“妈,”她边脱着睡衣,叫住了正要转身走出去的美智子,“我梦见老爸了……”

美智子微顿,脸上有一抹淡淡的哀伤。

她的丈夫,真澄的爸爸,是个在筑地卖鱼的鱼贩。在真澄国二那年,他在工作时突然昏倒,然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而在他过世后,卖鱼的工作由她独自扛起,想想都已经过了十三年了。

“是吗?”她睇着真澄,“妳跟他在梦里做什么?”

“我赢球了。”她说,“就是小六时的那一场比赛。”

美智子蹙眉苦笑,“妳跟妳爸也真是的,连作梦都要跟球扯上边……”

真澄抿唇一笑,“我已经很久没梦见爸爸了,我想,应该是因为我加入了公司的垒球队。”

“妳啊……”美智子无奈地,“干嘛加入垒球队?都几岁了……”说着,她走出了真澄的房间。

她边换着衣服,边对着门口叫着:“我才二十六!”

穿好衣服,她看了看摆在床头的相片,那是拿着冠军奖杯的她跟父亲的合照。

走出房间,来到餐桌前,美智子已将早餐准备好,而真澄的妹妹真知早就坐在餐桌旁。

二十四的真知跟她一样是个上班族,不过真知个子娇小,懂得打扮,也有条件不错的固定男友,不像她……

一直是运动选手的她身高近一七○,体型虽维持着极健美,却绝对称不上窈窕纤细。

要不是她五官立体,有点混血美女的感觉,肯定有被戏称‘恐龙妹’的危险。

虽然这是个女性必须像‘病美人’般纤瘦才是美的时代,但她对自己的身材却相当的有自信。

“姊,妳又开始打垒球啦?”真知问道。

“嗯。”她点头,“公司一说要组织男子棒球队跟女子垒球队,我立刻就报名参加了。”

“我说老姊……”真知一脸“我真是受不了妳”的表情,“好不容易进了日下集团那样的大公司上班,妳应该认真的找寻长期饭票才是吧?”

“干嘛要长期饭票?我养不活自己吗?”真澄不以为然。

“妈,”真知一叹,“您说说她吧!我看她真的是中老爸的毒太深了。”

美智子顿了顿,没说什么。

她过世的老公笠原刚信是巨人队的球迷,对棒球有着满腔的热情及热爱,如果她生下的是儿子,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儿子培养成一个成功的棒球选手,可惜的是……她为他生下的是两个女儿。

从小,真澄就跟着他看球赛,不知道是感受到父亲心里的遗憾或对她的期待,还是她真的喜欢棒球,明明是玩洋娃娃的年纪,她却已拿着棒球手套,跟父亲玩传接的游戏。

玩着玩着,她玩出了兴趣,也玩出了心得,求学时一直是校队的主力选手,也拥有不少优秀的个人成绩。

看着丈夫热爱棒球的细胞在她身上继续活着,身为妻子的她当然觉得安慰。但身为一个母亲,她却不希望女儿将心力都放在那上面。

她是个女孩,而且已经二十六岁了,对她来说,找个好归宿比较重要。

“我吃饱了……”真知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真澄看了她一眼,“妳才吃两口饭,妳是小鸟吗?”

真知挑挑眉,“我在减肥。”

“啥!?”她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已经瘦得快被风吹走的真知,“妳疯啦?”

“我最近不小心胖了一公斤。”真知神情严肃得像是在说一件天大的事。

一公斤?一公斤有什么好计较的?这样活着会不会太辛苦啊?

“妳才四十五公斤耶!”真澄说。

“才?”真知白了她一眼,“我要是像妳一样,一定没脸走出去。”

“啥米!?”真澄一脸不满,“小姐,我不过五十八公斤。”

“不过?”真知皱皱眉,“妳真敢说。”

“我一六八点五公分,五十八公斤很标准啊!”

“妳知道那些身高一七多的名模,体重都五十不到吗?”

“我又不当名模,干嘛把自己搞得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她理直气壮地说。

“少替自己找借口了……”真知挺直腰杆,轻轻地抚着小腹,像在确定自己没有吃太多。

真澄瞅着她,嘀咕了两句,继续吃着母亲准备的营养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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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垒球队的第一次集合,也是队员们第一次认识彼此。

队上成员来自公司各个不同的单位及部门,也有人是从分公司或子公司过来的,一半以上的队员在过去都有出赛的经验,当然,也有一半的人是先前从不曾接触过垒球,却冲着不错的额外加给而来的。

不过想拿到额外的福利及加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在三个月后有一场球技检定,要是达不到标准,就得离开球队。

其实在这之前,日下集团并没有筹组球队的前例,之所以突然征召员工投入公司棒球及垒球的运动,完全是因为日下佐州这号人物的出现。

日下佐州是日下集团的太子爷,现年三十岁的他自美国回来,并进入日下集团担任副执行长之职。

目前日下集团总裁,也就是他的父亲日下茂三虽未退休,但交棒之事已势在必行。

像真澄这样的基层职员想见到总裁或那些高阶主管并不容易,所以即使日下佐州已进入日下集团数月,她对他的印象还是模糊且陌生的。

不过虽是如此,她还是听闻不少关于日下佐州的‘事迹’。

日下佐州曾经是进军甲子园的选手,他能投能打,成绩相当的亮眼。大学毕业后,他到美国深造,也正式的结束了他的棒球生涯。不过从他一回国就积极筹组球队看来,他对棒球的热爱并未减少。

办公室的女同事说曾在电梯中看过他一次,还形容他高大英挺,不只有运动员的强健体魄,还有着偶像男星般的英俊面孔。

说真的,她不太相信同事的说词。他及总裁所处的十五楼办公室有独立的电梯,不是位高权重的人是进不了电梯的。

她的同事当然不是位高权重,自然搭不了那独立的电梯。而位高权重的他,也不可能跟一般职员搭公用电梯。

所以,她判定这只是同事的白日梦,或者是……胡说八道。

“起立。”突然,球队副理喊着。

闻声,原本安坐在会议室里的大家都站了起来,接着,三名男性走进了会议室,有两名年约五十,而另一个约莫三十出头。

在他走进会议室的那一刻,大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不是因为他穿着体面的西装,而是他拥有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形,外加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俊颜。

我的老天爷!他是谁啊?真澄忍不住在心里这么想着。

她想,此刻有这种想法的人绝不只她一人。果然,当她看向四周,发现大家都一副快流口水的样子。

他们三人在前面站定,其中一名看起来既严肃又难缠的男人开口了——

“大家请坐下。”

大家互觑了一眼,个个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坐了下来。

“各位好,我是妳们的教练渡边广治,这位是副教练明石敦,而那一位是助理教练日下佐州。”

一听到日下佐州这个名字,每个人都露出了‘怎么可能’或是‘不会吧’的惊疑表情。

日下佐州?眼前这个穿西装,担任助理教练的帅哥叫日下佐州?是同名同姓还是……

像是知道大家心里的疑问,渡边教练说道:“没错,球队的助理教练就是副执行长日下先生。”

“啊!”几乎在同时,大家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此时,日下佐州弯腰一欠。

当他在挺直腰杆时,露出了迷人又阳刚的笑容。“请各位多多指教。”

“见鬼了……”真澄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原来她同事不是在作白日梦,更没有胡说八道,日下佐州真的是个高大迷人的帅哥。

只是,身为庞大的日下集团副执行长的他,怎么有闲工夫兼任助理教练一职呢?

“今后垒球队会跟棒球队一起进行训练及练习,待会儿会把练习时间表发给各位,请各位做好生理及心理的准备。”渡边教练说道。

渡边教练又叽哩呱啦地说了不少话,但大家似乎都已经无心听他‘演讲’,因为……大家的心思已全放在迷人英俊的日下佐州身上。

她相信在座的每一个女性职员在加入垒球队之时,都没想到会有机会如此接近日下集团的少东。

虽然参加垒球队的女职员们大多长得十分‘爱家爱国’,但对于俊男还是有着憧憬,即使这个俊男看似近在眼前,其实却远在天边。

她热爱棒球,虽然她打的是垒球。她加入垒球队纯粹是一股热忱,绝无其它意图,但她必须承认,在看见他的那当下,她就已经深深为他着迷。

这怪不了她,再怎么说,她还是个女人嘛!再说,欣赏美的事物是人的本能,不然生眼睛来做什么?

嘿嘿……她暗自窃喜,有这么帅的助理教练在,练起球来一定很愉快……她忍不住如此乐观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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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跑一圈!”

“是……”

在‘助理教练’的要求下,真澄跟其它的队员们不知道已经跑了这躁场几圈了。

为了公司的棒球及垒球队,日下佐州拿出日下集团名下的一块地,整地为练习场,虽然不像赛场的规模那么大,但应有尽有,也非常的齐全。

球队按表躁课,每个星期有三天必须在下班后到此做体能锻练,而在星期假日则是怞出一天练习。

这阵子来,他们都在做基本的传接球及体能养成,而光是这样,就已经教许多从未接受过这种‘折磨’的人唉叫连连。

其实在知道副执行长本人担任助理教练之后,又有不少的女性职员报名加入。

虽说她们这些人的初衷不似原本加入的人纯粹,且“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为了近距离的接触日下佐州,倒还是有人撑了下来。

不过事实是很现实的,以她的观察,在初次测验后,被淘汰的人一定不少。

又跑完一圈后,英俊的‘助理教练’终于放过了大家。

“好,今天就练习到这里,原地解散。”他说。

听到了‘解散’两字,大家像是得到特赦般露出疲惫的笑容。

此时,男员工的棒球队也已结束练习并解散,渡边教练跟明石副教练走了过来,跟身分地位崇高且是出资老板的‘助理教练’不知在讨论着什么。

后来才报名加入球队的几个来自业务部及人事课的女职员,边偷瞄着身着运动服的他,边低声的说话着,眼底充满着崇拜及爱慕。

真澄知道她们加入球队的目的不是喜欢垒球,也不是为了福利跟加给,而是为了他。

事实上,他远比任何的福利跟加给都来得珍贵且宝贵。她不懂的是,她们怎有那么天真的想法?只是比其它人有更多的时间跟机会接近他,就以为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有些人,真的只能纯欣赏,若真想一口把他吃下,恐怕会搞得自己浑身是伤。

“ㄟ,真澄……”同队的滨口叫住了她,“待会儿去吃东西,好吗?”

“嗯。”她点头,“吃什么?”

“关东煮好了。”滨口说。

滨口身高一七○,削得极短的头发、强壮的身材,还有那不施脂粉的五官,远看还真像是个男人。

她是早大的主力球员,属于强打型的选手,还曾经差点入选国家代表队,是队上少数真正具有实力的球员之一。

因为都喜欢棒垒球,也都也过类似的经历,所以两人十分投缘,也很快地就成为好友。

正准备离开去冲澡更衣,在跟渡边教练跟明石说话的日下佐州突然叫住了她——

“笠原。”他看着她。

她一怔,“是。”迎上他的眼睛,她的心头一震。

她必须说,像他这么迷人的男性,别说什么跟他在一起了,就算只是跟他四目相对,都会有种快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如果不急着走,先等一下好吗?”他说,“我有些事要跟妳说。”

说完,他转向渡边及明石,继续着他们的谈话。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事跟她说?只对她吗?

滨口拉拉她的衣角,低声地道:“要我等妳吗?”

“不知道要多久,不然下次再去好了……”

滨口想了一下,耸耸肩,“也好,那我先走啰!”

“嗯。”她抿唇一笑,“明天见。”

滨口率性地挥手道别,转身离开了球场。

就这样,真澄杵在一边乖乖的等着,也趁此机会好好的欣赏他。

不可思议地,他的每一个角度都非常好看,浓密而长的三角眉,深邃且锐利的双眸,又直又挺的鼻梁,还有那好看的嘴唇……

他有着光洁的宽额、平整的下巴,他的颈部到肩膀的线条非常完美……不,应该说他的身形体态都相当完美。

谁说上帝是公平的,像他这种出身名门、身家惊人的人,居然还拥有几乎连明星都难以匹敌的美好容貌!

没天理,真没天理……她在心里嘀咕着。

“ㄟ……”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一惊,不知飘到哪里去的灵魂瞬间归位。

一定睛,她发现他已经站在她面前,而且正以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见鬼!他什么时候结束了跟渡边教练他们的谈话?又是什么时候来到她面前?刚才他是不是看见了她神游太虚的白痴表情?

想着,她不觉耳根发烫。

“是……是!”她惊慌又力持镇定,严肃却显得可笑的大声答应。

他微怔,然后皱了皱眉头。

“轻松一点。”他撇唇笑说。

她的反应、她的表情紧张又逗趣得教他忍不住一笑。

觑见他唇角微微勾起的一抹笑意,她觉得糗毙了。要死了,她刚才的反应一定看起来有点愚蠢,或是可笑。

低下头,她有点颓丧。

第一次被留下来单独谈话,而她的表现居然是这样……

尽管他跟她谈的内容绝对不会是风花雪月,她还是希望自己能表现得更好一点。

“笠原,妳的体能不错……”他很快地进入正题,不拐弯抹角、拖泥带水。

这跟他的性格有关,不管是公事私事,他都喜欢速战速决,以最快的时间达到最高的效率。

“ㄜ……”身为一个‘女人’,被帅哥老板夸说“体能不错”,她不知该高兴还是……

不过若以一个“选手”来说,这是对她最棒的夸奖。

此刻,在他面前的她,是“选手”还是“女人”呢?

可恶,她在想什么?有这种想法的她,跟那些因为对他存有遐想而加入球队的人有何不同?

忖着,她有点懊恼。

“妳一直有运动的习惯?”他问。

“是的。”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严肃而认真:“我每天都骑脚踏车上班。”

“噢?”他有点惊讶,“妳住哪里?”

“筑地。”她说。

他想了一下,“那还真的有点距离。”

“习惯了,不觉得。”

“我看过妳的数据,妳从国小就开始打垒球,而且一直担任投手?”他问。

她点头,“是的。”

“我观察了妳的投接球动作,发现妳的球路及球速都不错,我跟渡边教练讨论过,而他也同意……”

她微怔,“同意?同意什么?”

“由妳担任主投。”他说。

“ㄟ?”她既惊又喜。

一个月不到,甚至还没经过正式的筛选,他就决定由她主投?虽然她知道自己确实投得不错,但队上在投球方面有不错成绩的人,并不只她一人。

就她所知,从前曾担任过投手位置的,还有小川跟名仓。

“当然,小川跟名仓也是投手人选。”他续道:“而我将担任妳们的投手教练。”

闻言,她忍不住惊叫:“啊!?”

他挑挑眉,睇着她,“怎么?我不够格?”

“不,不是!”她急忙解释着,“我只是很惊讶……”

不够格?她就是跟天借胆,也不敢说他不够格。再说,从国小开始打球的他,一直都是成绩出色的投手,由他来担任她们的投手教练就算不是最佳,至少也是不错的人选。

不过他怎么有时间做这么多事呢?身为副执行长的他日理万机,却还要身兼球队的助教及投手教练,他真的忙得来吗?

喜欢棒球、投资球队不够,他还跳下来亲自执掌兵符?虽说总教练不是他,但拥有球队的他,绝对有左右渡边教练的能力及权力。

咦?难道说公司的棒垒球队,只是身为有钱少爷的他的余兴节目,或是休闲活动?

“其实渡边教练已经情商前国家代表队的投手教练到我们公司来,不过他声明只负责棒球队的训练,至于垒球队……”

“他不想教女生。”她很快地听出他话中的意思。

他微顿了一下,淡淡地一笑。“妳很聪明。”

“他歧视女性吗?”她直言问道。

闻言,他深深一笑,“妳倒是很直率……”

直率?她想这应该是“没礼貌”的客气说法吧!

“总之接下来妳们的投手训练将由我负责,就是这样。”说着,他撇唇一笑,“没事了,妳可以走了。”

“是。”她弯腰一欠。

再挺起腰杆时,她发现他已经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