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这样是不行的啊

“正面还是反面?”裁判将硬币高高抛起,扣合在掌中,先问武田一马。

“做前辈的,怎么好意思跟后辈抢呢?”武田意态悠闲,貌似友好地冲忍足一笑,“忍足君,你先猜吧。”

尽管对方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透着装模作样的味道,但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比赛,忍足既无意配合他,也没心情计较,当下略一思忖,果断地回答:“正面!”

裁判的双手分开,在他的掌心,赫然是一枚反面朝上的硬币。

“哈?不好意思啊,忍足君。”武田将手里的球拍一翻,露出红色的拍柄,笑吟吟的说,“看来,千石的占卜术还真有些灵验,我今天的运气会比较好?”

忍足也给了他一个无所谓的笑容,随即走到了自己的比赛场地。

武田猜到了发球权,帝大附属的啦啦队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鼓噪,武田仰首闭目,很享受地倾听了一会,方才扬起手臂,竖起一根指头压下。

加油声戛然而止,武田举起球拍,将网球停在拍面上,向着对面的忍足遥呼:“忍足君,我要发球了。”

忍足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听了这话,场外的向日岳人先按捺不住火了:“这算什么?发球前先好心提醒?还是压根瞧不起侑士?这家伙简直太——”

咚!向日的抱怨突然被一声干净、短促的闷响打断,令他的表情霎时一僵,这声音是网球手们听惯了的。

忍足的右手,仍保持着介于抬起和挥拍之间的姿势,那颗青色的网球,已在他身后弹了两下,悠悠然滚出了底线。

场外的极速器一闪,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数字:!

观众席上,各种惊呼声、抽气声和喝彩声混杂一片,不时冒出高高低低的叫嚣:“好啊,武田前辈的‘无影发球’!”

迹部依然抱着手臂,翘着二郎腿,嘴角微微下撇,噙了一个无声的哂笑。

的确是很惊人的发球速度,但是在自己的绝佳眼力之下,还谈不上什么“无影”。

这种超高速发球,等球发出之后再做判断是来不及的,应该一开始就锁定对手的起手式,包括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通过洞悉先机,提前做出正确的防备和反应。

这种认知,侑士不是没有,然而……

面对着武田一马这样的对手,那个曾经对比赛总是不能完全投入,在精神上游刃有余的少年,或许反而更合适。

现在的侑士,大约前所未有的想赢,前所未有的怕输。

迹部望向忍足,正好捕捉到他的视线一闪而过,却没有停留、交汇,仿佛刻意地避开自己。

“武田,40比0!”

转眼间,武田一马用一气呵成的三个Ace球,抢到了局末点。

“喂喂,侑士,我承认那家伙是很厉害,可你也不是这样糟糕的吧!”向日急的直扯自己的头发,又不敢大声嚷出来,怕影响到忍足的情绪。

“不太妙啊……”观月初的笔尖点着记录本,眉心也打了一个小小的结,“侑士的精神力,已经被他影响了,这就是‘控制者’的第一步啊……”

“什么意思?”问话的是宍户亮,快速问完之后,薄嘴唇抿成一把小刀子似的,盯着忍足的背影。

“宍户君,侑士是背负着极大的压力比赛的,而武田前辈却故意表现得若无其事,却在一上场,就给侑士迎头一击,无疑是告诉侑士,他不把比赛放在眼里,凭的是远胜对手的超强的实力,这样一来,侑士的压力就更大了。”

“远胜对手?未必吧?”

“宍户君,就发球速度来看,武田前辈的纪录是216公里,而侑士是195公里,也就是说,差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侑士应该是接得住的,但是,他因为武田前辈的诱导,先有了消极的心理暗示,他是太想赢了,以至于产生了‘对手是很难战胜’的想法。”观月顿了顿,合上笔记本,望着前方挥拍的声音,感慨的喟叹,“其实,没有加入冰帝以前,在我的心目中,冰帝和侑士你,也是很强,很难战胜的啊……”

宍户亮面笼阴云了沉默了片刻,忽然又开口:“都说了,你别再叫我宍户君。”

观月一愣,随即笑容绽开:“咦,你说过了吗,亮?”

“帝大附属,武田,比数1比0!”哨音鸣起,首局终了。

武田走回休息区,千石清纯殷勤地递过来水壶,却吃他用拍柄兜头敲了一记:“你缠的什么破胶带?没打两下子就脱开了!”

“啊啊,对不起部长,我重新来过!”

武田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仰,笑骂:“不用了,才没那工夫等,随便把我哪把备用球拍拿过来!”

“是是!”千石应声不迭。

不一会儿,他就捧了一把拍子过来,武田看也不多看,顺手接过,往脚边一靠,又转头跟队友说笑,瞧他的神气,多半又是被各种赞美和奉承包围。

迹部冷眼遥望,锋利的眼神带了些尽皆洞悉的不屑。

又来了,说着无聊的话,做着无聊的事,就为了扰乱对手的意志力,风格和那家伙还真像啊,一开始连本大爷都上了当!

“不可能,不可能啊,我怎么会输给一个初中生?”

“嘻,好可爱,骗你的哦!”

“哎哟,迹部君,是不是很痛啊?”

脑子里又想起那个人逼真的表演,真是让人不舒服透顶!迹部低了头,手指在眉心弹了两下。

向他走来的忍足,看到这个动作,脚下不由停了一停。

小景他觉得很困扰么?不管是在场上,还是在场边,他都很少流露出这样的姿态,是为了自己这么快就丢掉了第一局?

咦……这个人?

“岳人,是那个欺负迹部的家伙!”

“喂喂,你来做什么?离迹部远一点!”

忍足正处在懊恼和讶异的两端,向日岳人和芥川慈郎已抢先一步,冲着那个令冰帝全体敌视的人叫嚷起来。

戴着眼镜,面含微笑的卷发少年,冲他们弯了弯眉眼,挥了挥手,仿佛听见的是最热情的欢迎,照样脚步轻快的走到迹部身后。

他俯身往监督席椅背上一挨,在迹部头顶,快乐的叫了一声:“嗨,景吾?”

这个声音温暖、柔和又活泼,宛如阳光下跳荡的水珠,可乍然入耳,迹部却有一个险些从座位上蹦起来的冲动,偏被他轻轻柔柔的按住了肩膀。

“你?”迹部回头,就看见入江奏多似乎俊美无害的脸庞。

“抱歉,我不敢跷课,所以迟到了哈!”入江俨然一副好朋友的态度。

迹部闷哼了一声,肩膀一晃,甩脱了入江的手掌,是对他这种态度的不认可,同时却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才刚想到这家伙,他就冒出来了,还真是巧的诡异又搞笑。

入江不以为意,犹在他耳边嬉笑:“景吾刚才是不是在想我?”捕捉到迹部表情一窒,又是一声欢呼:“猜对了?我果然是景吾‘最优秀的理解者’呢!”

在迹部忍耐的边缘,还不怕死的调笑,却在说出“最优秀的理解者”的时候,目光一转,嘴唇一抿,眼神和笑意都变得有些深远不明,看着忍足走到迹部的跟前。

“小景。”忍足开口有些艰难,视线落在迹部后方。

入江奏多亲昵的趴在监督席的椅背上,笑眯眯的瞅着自己,而小景好像没有要赶他走的意思。

难道小景要当着外人的面,指着自己的失利?

或者说,他并不把入江当作外人看待?

下一局比赛的哨音响起,因为入江出现的小插曲,迹部也没有时间做监督指导了。

忍足的嘴唇一动,似乎想说话,但到底没有开口,只平静的对迹部说了一句:“我上场了。”

他不想迹部为自己担心,同时也是提醒自己,不要重蹈上一局的覆辙,他完全能够体会此刻迹部的心情。

坐在监督席上的小景,他所背负的压力,半点也不会比自己少啊,帝大附属无疑是冰帝遭遇到的最强大对手,而小景想要站到德川和也面前的强烈愿望,丝毫不少于他之前想要打败手冢国光!

怎么可以让小景眼睁睁的看着,冰帝就在自己手上输掉,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等不到迹部的回应,忍足多少感到些失落,用力的握紧球拍,正准备大步踏出去,又听见迹部的轻叱:“接着!”

跟着呼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从脑后飞了过来,忍足顺手一抄,掌心微凉,看清了是一瓶运动饮料。

忍足心头一暖,骄傲的迹部,是很少对某个队员,表现出这样行迹明显的关怀。

他一拧瓶盖,却发觉是开过了的,再仔细一看,瓶中的饮料也只剩下大半,他忽然想起,刚才在迹部的身边,正放着这样一瓶饮料。

刹那间,胸口的失落之感荡然无存,忍足一仰头,猛灌了几大口饮料,复又盖上瓶盖,向身后抛出一道流畅的弧线,伴随一声响亮的:“谢了!”

素来优雅蕴藉的忍足,难得有这般豪气的动作,却险些砸上正走近监督席的观月初。

观月向着忍足的背影,无奈的耸了耸肩,把饮料放回迹部的身边,恭恭敬敬的朝入江奏多鞠了个躬:“入江前辈。”

入江忙笑着摆手:“哎哟,不要这么客气,我很不习惯呀。”

观月眼底的钦佩之色,还藏着些许坦然的狡黠:“作为和武田前辈交手过,却没有输的两个人之一,入江前辈的出现,对冰帝来说,非常及时呢!”

“啊嗯?”迹部本来盯着正要发球的忍足,听了这话,霍的转头,十分讶异的又把入江上下打量了一遍,问观月,“怎么,除了德川和也,他也没输给过武田一马?”

入江抢先替观月回答了:“不过,我也没有打赢哦。”

说话间,忍足已发出了第二局的第一球。

这个发球中规中矩,虽不刁钻凌厉,却也毫无破绽,落在入江的眼中,似乎很惋惜的轻叹:“可惜,他这个样子,是不行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