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再见了,雪鹿

当冰帝这一边连开始甚嚣尘上的啦啦队,都因为第一双打被压制,而哑了火,大比分领先的一方,脸上却看不出笑容。

上杉常男也在用力擦着头发,看上去有点儿烦躁。

尾生教练问他:“怎么样,你认定的那个对手?”

上杉将毛巾往椅子上一扔,头发湿簇簇的立起来,不大精神的一摊手:“算了吧,要说身体能力和技术还可以,只是精神力太差了,简直不堪一击。”

尾生教练却不以为然的摇头:“还是要注意,这不是冰帝一贯的风格,胜利是冰帝奉行的唯一教条,他们的正选如果输了,就是被淘汰的命运,他们会拼到最后一刻也不会退缩,这一次,有些反常。”

“知道了教练,在最后一分胜出之前,我都会比他跳得更多、更高,既然他的精神力这么差,干脆就彻底摧毁了吧!”

“说得好,上杉,我们帝大奉行的教条,就是绝对不会对对手仁慈!”部长武田一马叉开巴掌,往上杉脑门后一推,算是鼓励。

然而,上杉却朝前一个踉跄,站住之后,略有些茫然的回过头来。

武田眉头一皱,正想说话,裁判暂停结束了,由于冰帝一方表示不会因伤弃权,所以比赛继续进行。

观月初和向日岳人重新回到场上,前者俊秀的脸颊上,贴了两块简易胶布,显得有些狼狈,观众之中,窃窃议论冰帝败定了的声音越来越多。

可是井上守始终觉得,无论是过程,还是结局,都不可能这样简单,他频频望向监督席上,优雅而霸气的迹部。

从三年前开始,这个少年就牢牢吸引了自己的目光,他和他的球队,和青春学园一样,是奇迹的制造者,甚至更加执着于胜利,只要迹部景吾的脸上,依然是骄傲自信的表情,断言这场比赛的胜负,就远远还早啊!

但是,面对日本第一的强队,以及逐渐拉开的比分,冰帝还能拿出什么办法呢?

由观月接着开球,他先抬手,轻轻在脸上的伤处摸了一下,问向日:“岳人,你说我这个样子,会不会毁容?”

向日将发带往脑头一抹,露出光光的额头,哼了一声:“如果输了的话,毁容的可不止是你一个人啊!”

“好吧,必须胜利和美貌同在!”

“少恶心,没时间了,拼了命的上吧!”

上杉常男虽然听不见对面两人的对话,但是和向日岳人一照面,却不禁一愣。

那两道热烈的仿佛要燃烧起来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就在五分钟之前,他还一直回避自己的视线和攻击?

上杉隐隐感到有些不对,但是没有他细细思考的时间,只听观月一声清亮的叱咤,发球出手。

他打出的,仍是开局就用过的“晴空发球”,但场边始终面目清冷,无动于衷的德川和也,蓦地眉尖一挑,瞳孔间光华凛冽,站在他身边的武田一马,则忍不住“啊”的一声低呼。

他们都是超越全国级别的高手,且旁观者清,一眼就能看出来,观月的这一记发球,威力远比开局时更加强大!

同样的招数,由同一人前后使出,威力有大有小并不稀奇,可观月是在搭档不在状态,独立支撑了近半个小时之后,还打出这样具有威胁的发球。

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他在前半场刻意留手,保存了体力,留待后半程爆发。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对手是帝大附属,是上杉和坂本。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发球,或许是一个信号,是揭示某种转折的开始!

德川和也不觉向朝迹部望去,虽然听不见声音,但那个表情,德川很熟悉,他在冷笑,带着得意、残酷,以及志在必得的冷笑。

德川的心陡然一沉,同时听见场上上杉哇的一声惊叫。

这个发球的威力似乎超出了他的预估,球拍方一触球,就被荡开,冰帝一方直接发球得分。

观众群中,立时又是一片抽凉气的声音。

绝大多数人都认定,冰帝组合纵然勉强上场,接着也是兵败如山倒,没想到一上场就先声夺人,还是ACE球直接得分?

上杉显然也吃惊不小,抬起双手,愣愣的盯着掌心,犹自不敢相信,那一球自己竟然接不住?

他心里原本存着的一丝不安,霎时扩大成胸口成片的沁凉,莫非,莫非……

坂本尊回过头,沉声说:“别在意,他应该是强弩之末了,不可能再打出第二个这样的发球。”

他为了喝醒上杉,这一句话说的是中气十足,赛场内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观月呵呵轻笑,扭头对向日说:“当然了,谁到了现在,都是强弩之末了啊。”

抱臂盯着场上的尾生教练,忽然面色一变,叫了声:“坂本!”

双手撑在迹部身后,监督席靠背上,许久也没有发表意见的忍足,此刻全然领悟了。

“原来是这样!单枪匹马支撑到现在的,可不止是观月啊,不过小景,这一招,可以说是在赌博呢。”

“因为对手是帝大附属,所以值得一赌,赌注就是——日本第一的头衔!”两场比赛都端坐不动的迹部,终于长腿一伸,双臂扬起,潇洒而豪气的站了起来。

观月和向日一改先前全力攻击坂本的战术,直接把所有的球,都向上杉招呼过去,前半场异常活跃的札幌“雪鹿”,眼看是疲于奔命,汗如雨下。

他终于明白,那一丝不断扩大的不安感是什么,正是自己急遽消耗掉的体力啊!

矗立在前场的坂本,雄阔的肩头也不住的抖动,好像拼命的隐忍,也到了行将崩溃的边缘。

上杉左右支绌,好容易救起观月的底线球,只听向日岳人一声春雷般的叱咤:“不是说你的对手是我吗,就来接这一球试试吧,猴子!”

只见他一个后跃的筋斗,翻至半空,球拍撩到右肩以上,猛力向右下大力抽球——赫然是观月的绝技之一,晴空抽击!

“冰帝,40比15!”

冰帝组合已连追三局,只要再下一分,就可以在第二盘,将局数反超。

观众之中,种种不可思议的议论此起彼伏。

“啊啊,我以为冰帝已经没戏了,看来还有得一拼啊!”

“我就说了,冰帝怎么会这么轻易输掉?冰帝!冰帝!”

上杉常男抚着被强劲球风,刮的隐隐生疼的面颊,瞪着对面傲慢的向他扬起下颌的向日,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不会吧,怎么他也会这一招……”

向日好像知道他在说什么,不屑的一耸鼻翼,扬声喊了过来:“废话,要不然我和观月是搭档?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一只会乱蹦乱跳,浪费力气的笨猴子!”

“你,你说什么,混账妹妹头!哇哇,气死我了!”上杉常男真被他一番话,噎的当场乱蹦乱跳起来。

安静了好一阵子的冰帝啦啦队,在泷萩之芥的指挥下,又热力四射的将冰帝的名号,叫的响彻整个志季之森网球公园。

第二盘第九局开始,上杉的腾跃发球果然大不如前,观月回了一个斜贯全场的长球,只不过他的体力也消耗了十之七八,虽然有些仓促,上杉还是追到底角,用吊高球打了回来。

网球刚刚离开上杉的拍子,对面的向日就从后场冲刺几步,然后腾跃而起,一飞冲天,网球掠过场地时,他已经处在最高位,声体大幅度向前压下,同时抡圆了手臂,大力挥拍!

用凌空扣杀对付吊高球,是十分常见的做法,然而几乎令所有人眼睛都直了的,是向日扣杀的方向——

网球竟如一枚出膛的炮弹,直奔上杉持拍的右手手腕而去!

“再见了,死猴子!”

“迈,迈向破灭的轮舞曲?”芥川慈郎的舌头都不利索了,继观月的绝技之后,岳人竟然还会迹部的杀招?

忍足好像并不很诧异,目光柔和,低头看着迹部光泽流动的发顶:“岳人总没跟你搭档过了吧,小景?”

“哼哼,偷偷学的吧,真是叫人不爽啊。”迹部嘴上说不爽,唇角和眼角却同时扬了起来,眼看着上杉球拍坠地,惊愕得不知所措。

“冰帝!比分6比5!”在先失一盘的前提下,冰帝的第一双打,在第二盘终于抢占了优势。

决胜局开始,由帝大附属的坂本尊发球,向日岳人接发球之后,仍将攻击的目标,锁定为上杉常男。

两个回合之后,上杉被逼在底线附近,向日趁机放了一个短球,上杉惊慌的试图扑救,却发觉脚下软绵绵的,再也难以使出力气来。

“不要太放肆啊!”

只听一声怒吼,宽阔的身体忽然闪过,挡住向日的视线,始终任由上杉单打独斗的坂本尊,终于反应了!

他击球又快又狠,声如霹雳,球似怒雷,乍一发动,便引来全场的一片惊呼。

他这一球,无疑很精彩,很惊人,网球宛如一道凌厉的刀锋,将赛场上空割裂开来。

可惜,在刀锋渐趋弱势的某处,观月已经在那里从容的等候……

“冰帝,0比15!”

德川也和眉心的阴霾更加浓重,武田一马一缕红发下,装酷扮帅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了。

观月俯身拾起网球,冲着坂本微微一笑,像是表达些许歉意:“上杉君的数据无法预测和掌握,但坂本前辈的话,我可是用心研究了很久呢。”

坂本又是一声闷哼,对观月的话不屑一顾,可怒气腾腾的眼底,终有一丝不安难以掩藏。

“喝——哈!”伴随着怒喝,是坂本威力慑人的抽击球。

冰帝的队员和拥趸们即便处在振奋之中,也不免担心,体力所剩无几的观月,还有可能正面迎击吗?

果然观月向侧后一闪,避开了这一球的锋芒,同时叫了声“岳人!”

“交给我好了!”

向日一个侧空翻,接连一个鱼跃,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中,挥拍横扫,网球几乎压网的低空从坂本腋下穿过。

坂本尊双眼圆瞪,僵立如石雕,这一球,的的确确打在他无法防守的死角上!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半场都提心吊胆,一惊一乍的慈郎,终于拍手欢呼。

“你又明白什么?后知后觉!”宍户亮不满的反问。

“观月他们是利用对手太过信赖上杉的打法,故意消耗掉他的体力,同时保持有同样不足的岳人的体力,等那只札幌‘雪鹿’蹦不动了,再用数据网球来对付坂本,是这样的吧?”

迹部回头看他一眼,嗤了一声,不予置评。

慈郎老大不服气:“迹部,你笑什么,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忍足笑着说:“大致是对的,但慈郎你还是看错了一点,自从半年前输给青学后,每天都坚持跑一万米的人,是不会再有体力问题的。”

“一,一万米?岳人?”慈郎指着场上身影翩飞的向日,惊的瞠目结舌,“太,太狡猾了,连我都被瞒的死死的,还装的那么像!”

宍户亮冷冷的横过一眼:“迹部你是一早就知道的吧?”

“那当然,本大爷无所不知!”

“无所不知吗?小景,那你说说,现在青学和立海大,打到什么程度了?”

“你的比赛打完了吗?少管别人的闲事!”

迹部当然听得出,忍足耍的那点小心眼儿,后者是吃他抢白,嘻嘻一笑闭了嘴,他的心思却不觉有一刻,开了小差。

没有了手冢国光和越前龙马的青学,应该不是立海大的对手,特别是那两个自己也要小小头疼的家伙……

青学的王朝,就只有一个夏天的时光吗,手冢?

“比赛结束,胜方,冰帝学园,比数二比一!”

终场哨音响起,观月感觉最后一丝气力,从身体内流失殆尽,整个人仰面倒在场地上。

他想摊开手掌,遮住太刺眼的阳光,都无法做到。

好累啊,真的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不过,已经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了……

天空真是晴朗,湛蓝的像洗过一样,丝丝云片也温柔而美丽,足以让他忘记,曾经遮在圣鲁道夫网球场上空的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