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

不管怎样,再见肯定是仇人。

倘若白川真跟那件事无关,也不会因那件事,跟她再也不联系。

墨上筠当初给他打过电话,很多次。

但永远都是在关机状态。

他跟人间蒸发似的,一消失,就再也找不见。

见墨上筠情绪不对劲,丁镜也识趣地没有多问,老实给墨上筠洗了脚,然后挑破她脚上的水泡。

墨上筠的情况比她要好很多,就左脚有一个水泡,丁镜轻轻松松就给处理好了。

作为一枚尽职尽责的跑腿,丁镜在将墨上筠脚上的水泡挑破后,还特地给她穿上了鞋袜。

而这时,任予也将自己的伤势处理得差不多了,拖着自己的背包,步履蹒跚地走过来。

先前因为太累还不觉得,眼下休息了一阵后,任予觉得自己实在伤得不轻,路上磕磕碰碰不说,还摔了好几跤,仔细回想起来,自己在丛林里那架势,不像是单纯跟上丁镜步伐的,而像是一个去逃命的。

现在浑身酸痛,虽然没有受什么重伤,但连走一步都需要废极大的劲。

好在现在已经到营地了,若是如今还在路上,他估计能倒在半路,连走回来都为难。

任予想,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是丛林活动,他都会想起被丁镜支配的恐惧。

“头儿,丁姐。”

任予有气无力地挪过来,一靠近,就坐倒在地。

他一抬眼,见到此刻精神满满的墨上筠和丁镜二人,不由得有些怀疑人生。

——都是走了同样的路,她们怎么做到不当场废掉的?

“说吧,你昨晚看到了什么?”

擦拭了下自己的猎刀,丁镜不紧不慢地问道。

果然。

任予在心里叹道。

她们果然知道自己昨晚看到了什么。

稍作停顿,任予将水壶从背包上取下来,仰头喝了几口,一直将水壶里的水一饮而尽后,他才长舒了口气。

任予道:“我好像看到秦雪在跟别人联系。”

“好像?”

丁镜着重了这两个字。

“哎呀,我从头说。”反正将重点都说完了,任予摆了一下后,从头开始组织语言,道,“昨晚我不是跟她一起守夜吗?刚守了半个小时左右,她就说要去方便一下,但是,她走得有点远,而且我感觉有些不对劲——真是直觉,我也说不出具体哪儿不对劲。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偷窥的意思。”

说到这里,任予还郑重其事地举起了三根手指,做出要发誓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微微侧过身,墨上筠朝他挑眉,“你现在看起来,忒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卧槽,头儿,其他人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不信我啊!”任予痛心疾首地喊道。

“其他人在说谁?”丁镜似笑非笑地问道。

任予再一次伸出三根手指,然后真诚地朝丁镜道:“绝对不包括我丁姐。”

丁镜朝他颇有深意地笑了一下。

任予打了个冷颤。

墨上筠掀了掀眼睑,“别扯了,继续。”

话题便重新绕了回去。

任予便继续道:“其实仔细想想,我觉得奇怪,可能是觉得秦雪……她背着包去的。方便就方便吧,带一把枪都可以理解,但那么重的包……不太正常吧?”

“嗯。”

墨上筠回应了一声。

“还有,正常情况下,我们这样的状态,也不会走得太远。又没人跟她结伴,就不怕敌袭吗?真要出什么事,一个人喊救命都没人听到。”任予又道,“尤其是,我觉得她以前就怪怪的,就前个儿晚上,我看她一个人拿着笔记本跑老远的地方去复习……一般人也就在草地上复习,蹭个路灯啊什么的,她跑那么远做什么?独来独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尤其是,当时我偷偷观察了一下,发现她的手电筒早就没什么电了,但她还是用那个随时能挂机的手电筒撑了半个多小时。实话,那种光线,能看清字就见鬼了。所以她绝对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墨上筠和丁镜都不约而同地笑了一下。

还傻乎乎地在门里等着呢,还想着让人去打听呢,感情那晚看到秦雪的人,就近在眼前。

“你们笑什么?”任予莫名地问,被她们俩笑出了一声鸡皮疙瘩。

丁镜晃了下手中的猎刀,道:“没什么,你继续说。”

顿了顿,任予仔细打量了她们几眼,才再一次开口:“反正我后来就跟上去看了一下。结果,我走了好一段路才发现她——其实也不是发现她,是她手里有着像手机的玩意儿,屏幕亮着,在那种环境下很显眼。如果不是因为那光,我估计找瞎了都不一定能见到她。不过我没有待多久,就听到她在说话,隔得远吧,没有听得太清楚……本来我打算再靠近一点点,想听听她到底在搞什么鬼的,但你们那庇护所不是塌了吗,我怕被她给发现,就赶紧跑回来了。”

一口气说完,任予又有点紧张地看了她们俩一眼,“但我觉得吧,柴心妍好像发现了什么,没准怀疑我跟秦雪一起怎么的……如果她去找秦雪问话,那我这里肯定露馅了。”

想罢,墨上筠道:“她应该不会。”

柴心妍不是个傻子,并且也不是毫无戒心之人,这一组里的学员,她都有所提防。

尤其先前跟秦雪结了梁子,现在又怀疑任予和秦雪联手对付墨上筠……

总而言之,柴心妍那样聪明的人,应该会选择明哲保身,不掺和这件事。

“如果秦雪想套柴心妍的话呢?”任予问。

“柴心妍的手段你不知道?”丁镜听了只想乐。

任予:“……”

额,柴心妍的手段确实……不容小觑。

从某个角度上来讲,柴心妍的恐怖程度,应该可以跟秦雪相提并论。

——一群危险的女人。

“不说了,先去烧火。”

抬手摁了摁饿扁的胃,墨上筠决定做一点让自己高兴的事儿。

丁镜瞧了任予一眼,“你把早上的猎物处理一下。”

都到营地了,再不生火吃肉,那就是——糟蹋人生!

“就这样?”

还打算跟墨上筠、丁镜联手追究一下秦雪背后的秘密的任予,茫然地询问道。

“不然呢?”丁镜反问。

“不是,”任予急了,“你们好歹也有点反应嘛!”

“你需要什么反应?”

从地上站起身,丁镜顺势拍了下身上的灰尘。

任予一拍手,“惊讶一下嘛!”

墨上筠总归是个善良的人,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一直存留于心,所以墨上筠非常配合地应和一句,“嗯,惊讶。”

任予:“……”跪求不要这么敷衍!

很快,墨上筠也站起身,打算跟丁镜找个地方烧火。

任予盯着两人默契地背影看了几眼,最后恍然惊觉,朗声道:“我去,你们俩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再大声点儿。”

丁镜抬手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接过她的话。

“……”

任予顿时噤声。

他眼睁睁地看着丁镜和墨上筠离开。

她们俩肯定知道些什么!

任予后悔万分,早知道的话,就不主动跟她们说这事儿,而是以此为筹码跟她们俩交换了。

*

墨上筠和丁镜都不怕浪费子弹,她们身上都留了一些引火物,没几分钟就将火给点燃了。

任予也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没有时间再蹲在原地“懊悔”,赶紧把今早墨上筠给的那些食材拿过来,再用猎刀简单地处理了一下。

虽然这些都是墨上筠捉到的,但他们毕竟有一个团队在,任予思来想去,只处理了一条蛇和俩田鼠,剩下一直野兔打算等其他人抵达后再处理、给他们吃。

不过,墨上筠和丁镜显然没有这个顾虑。

在他处理食材的时间里,墨上筠和丁镜如同在溪水里“嬉戏”一般,没多久,就抓了一堆的小螃蟹和小鱼,甚至还有几只青蛙。

一开始,任予还真以为她们是在玩儿,但等他手头的活儿处理完了,他起身之际才赫然发现被她们丢到地上的小生物,差点儿没有被她们吓得一头倒入溪水里。

任予抹了把脸,惊叹道:“你们俩也太变态了吧?”

丁镜来到岸边,将那些小生物都用草绳串起来,挑眉道:“这个季节不愁吃的。”

“瞧您说的,”任予露出个假模假样的微笑,“就算是这个季节来野外生存,我们的同伴里也有很多人会被饿死。”

“话不能这么说,”墨上筠的脚踩在岸边的石子上,她偏了一下头,眉目落在柔和的阳光里,清浅的笑容里带有几分柔和,“能被饿死的,怎么可能算我们的同伴呢?”

任予:“……”

他,太天真了。

有那么一瞬,他竟然觉得墨上筠是天使。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有这种错觉,特么的实在是瞎了眼了。

墨上筠可不知他在想什么,毒舌完,就穿上了自己的鞋袜,然后把路边的几个水杯拿起来,盛满水后走向他们先前的火堆。

柴火都差不多烧光了,但还剩下红红的火炭,稍微加一点细小的木柴上去,再吹两下就能点燃。

任予看着墨上筠轻而易举地让那一堆火再一次燃出明火,一边将手中处理好的食材给她,一边道:“墨老大,这些活儿你是怎么学会的?”

“嗯?”墨上筠狐疑地看向他。

“这没有点儿经验,看着刚刚那些炭就得急,哪能像你这么淡定……昨个儿柴心妍都急得不行呢。”任予笑呵呵地说着,然后话锋一转,“你以前是不是常做这种事儿啊?”

“不常。”

“……哈?”

还以为是肯定回答的任予,不由得有些愣神。

墨上筠眉目一抬,朝他轻笑道:“聪明人只要知道方法就行。”

“……”

看在你笑得好看的份上,他就勉强信你一下。

任予绝望地想。

以前跟墨上筠接触的不多,记忆中的墨上筠那是酷帅酷帅的,结果好嘛,真的一相处下来,发现这人不仅毒舌还自恋,虽然偶尔也会觉得她酷帅酷帅的,但还是遮掩不住那偶尔漫出来的逗逼气质。

任予抬手扶额。

这反差啊……

这时,丁镜拎着一堆的小生物回来,顺口问了一句,“你真不是在深山老林长大的?”

“是啊。”墨上筠接过话,用怀念一般的口吻说道,“那时候,我们一家都住在山洞里,啧,还真别说,冬暖夏凉的,避暑胜地啊,我们呢,饿了就去山上打猎——”

“妹啊,那是原始人。”丁镜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墨上筠,然后假笑一声,道,“我信你一个字,不,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你都能把我脑袋剁下来。”

墨上筠客气地摆手,“我不需要尿壶。”

“噗哈哈——”

任予没有忍住,捧腹大笑。

丁镜:“……”妈的,这年头连跑腿的都敢嘲笑前辈了。

尔后,丁镜扫了眼一本正经的墨上筠,不由得有些郁闷地抓了抓头发。

啧啧啧。

这年头谎话张口就来的不少见,但像墨上筠这种,如此明显的谎话都能面不改色说出来的……

丁镜摇了摇头,只能感慨这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