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看了一样侧对面的皇后一眼,自己也正襟危坐的坐好身子,对着皇上柔柔一笑,”我知道。不过这里的小菜总可以用一点吧,晚上光顾着使脾气了都没怎么吃。”犹豫的看着放的整齐的筷子,目光又看看下首的几位妃子,似乎没有人急着向她这般就要动筷的。

“不准,这里凡是进肚子的食物最好还是不要动。”皇上只用他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来说,若无其事的警告后,才回过头来,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你们都不要拘束,晚宴开始吧。”

皇上的醇厚的话音落,德贵妃对着偏殿使了个眼色,只觉清风徐徐吹来,纱缦飘起,一群舞女摆着长袖鱼贯而出,来到正殿中央,又随着乐声起,舞女们身穿七彩轻纱,宛若从天而降的仙子般舞动着身姿。历来宴会中舞女最受男子喜爱,坐下的几位官职较低的官员已经面露沉迷之色,相对于参见了过多这种宴会的官员对这种场合就早已习以为常,只是互相寒暄喝酒,因为是新年来临之际,大家也是喝的极为尽兴。

一曲舞毕,工部尚书李大人已经有些不胜酒力,喝的满眼微醉,舞女一一退去之时,他慕然站起身子拔出身后侍卫的长剑就来到正殿中央舞起剑来,皇上身后的单风欲要下台,被皇上拦下。李大人平时就是满腔豪气,为人爽朗,偶尔钻牛角尖。他挥起长剑一边喝酒一边大喝唱起,豪情壮志之曲让周围提起的心才安安落下。

而心头吊着大石头的李贵嫔怎能不知道父亲舞剑的用意,以前在家中父亲遇到不顺之事就会拿剑发泄一番,如今她手心泛起冷汗,生怕父亲在皇上面前说错了什么话。

长剑击出,李大人停下不稳的脚步,对着皇上呵呵一笑,“当今圣上英明,这朝中再也……没有争权夺位之人,看看……这满朝之上哪还有什么皇子王爷,云泽皇上如今深陷牢笼,明城王爷不知所踪,先皇的五六位皇子如今只剩下皇上一人,大公主也是养在深闺之中,小公主还未懂事,臣为皇上感到万分寒心呐……皇上,臣舞剑可入得了皇上的眼?”

全场官员听着全部倒吸一口气,这工部尚书李大人真是酒后失言,纷纷向高位之上的清俊容颜看去,皇上却自始至终都是风轻云淡的冷漠表情,李大人似乎还未尽兴,长剑再次舞起,歌喉一展。岂料高位上的皇上只是极有兴趣的瞧着,等到了李大人因为一步不稳而身子差点摔倒在地之时,皇上挥手说道,”来人把喝醉酒的李大人送回府上。”

宴会气氛因此而显得有些沉寂,工部尚书李大人带走之后,李贵嫔惨白的脸色才稍微好转一些,心思一转,倏然起身,“皇上,莫因父亲饶了兴致,妾身愿为皇上弹奏一曲。”

“臣妾听说李贵嫔在闺中就弹得一手好琵琶,享誉整个都城,臣妾一直想要听听。皇上,今日有这机会,您就准了把。”德贵妃忙应承道,满脸讨喜的模样丝毫没有被宴会上的沉闷气氛所影响,那笑声更是宛若清泉渗入人心,带起一个清醒欢愉的感觉。

“既如此,朕也想听听。”皇上拢起衣袖,眼眸中带出几分兴致冉冉。

“谢皇上恩准。”李贵嫔屈膝施礼后提着绣花裙摆,拿过宫女手上的琵琶,中央已经准备好座椅,她盈盈走来坐下,“妾身先不说曲名,等曲子结束想请各位猜一下。”

不等有人应下,李贵嫔手指灵活拨动,琵琶的那种宛若玉石互相撞击的清脆,有如雪落玉石地上的暗沉,曲声引人入胜,仿佛是亲自经历这般沉痛悲壮的画面,画面中隐隐出现一个站在江上亭台楼阁上的一个薄衫女子在仰望浩瀚无际的江面上,泪流满面,娇嫩脸上满是愁绪,突然一股寒风袭来,女子坚持站在风口之上,只是时间渐渐过去,天色渐渐暗下来也不见江面又任何归还的人影。女子还是相信了人们所言,思念之人早已不幸被江水滚入,那个朝思夜想的身影不会在为自己披上温暖的衣衫,不会在耳边喃喃自语。

曲声斗转而起,又陡然落下,只听“铮”的一声,只见那女子含笑跳入江中,曲声倏地停下,人们却还未从故事中走出来,只听有些凄然的声音响起,“可有人猜出此曲之名。”

大家猛然惊醒,互相猜测,这曲并不算大兴王朝的名曲,但是很少有曲子能够把人完全带入感情之中这般,在座的所有女子此时还在垂泣。唯有皇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李贵嫔归坐,而旁边的顾春这时咧嘴一笑,那笑声比德贵妃的声音更为清脆动听,如玉珠滴落在水中的轻盈,“阿娇姐姐,这首曲子我在云水城听过,是随夫曲。”

曲名最简单不过,李贵嫔含笑点头,“原来春主子知道,妾身献丑了。”

“这种热闹场合,李贵嫔弹这种上不台面的曲子实在不适合。”太常卿萧大人捋着一抹小短胡,随意叹气开口,而后目光恭敬移到高位之上,“皇上觉得如何?”

顾春比皇上先一步开口,“我倒是觉得这曲子好听,动听入情。曲子好在于是否能够把人引入曲子之中感受其中的酸甜苦辣,而不是单纯的听起来豪壮悲切。就算是这种热闹的场合,也可以引入一曲凄然女儿的痴情之乐,都是曲子,还有何上不了台面之说。”

顾春语气略带愤然明显是针对太常卿萧大人所说之话,要是一般女子,萧大人早就出口相斥了,只是萧大人也清楚这是皇上身边甚为宠爱的妃子,他为官多年懂得隐忍为先,只是一张老脸还是气的通红,轻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顾春,怎可如此顶撞。”皇上微微的斥责之中并无责怪,淡淡瞥了一眼顾春撅着嘴的样子,皇上无意弯了弯嘴角,“不过是个曲子,莫要讨论了。继续。”

接下来的是德贵妃特意从都城闺中选的几名秀雅女子来一一献艺。奏乐续续奏起,人们都陶醉在正殿中的舞曲,高位上人影微微一闪,单风匆匆走到皇上的身后,低下身来轻声说了几句,皇上点头,看了一眼皇后后起身而出,顺便还带上了顾春。

出了祥福宫,单风禀告道,“刚才地牢的侍卫过来说,齐寒辰撑不过今晚了,他早已抱了必死死之心,毫无生念。赫依云在昨日齐寒辰用刑之时已然疯了。”

“疯了,可是派御医瞧过。”皇上语气是明显的不相信,赫依云在宫中经历过这么多事情,那样手上沾满鲜血的女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点打击就变疯了。

“确实是疯了,侍卫特意去请清连公子把脉的。”

黑夜之中,皇上冷哼一声,讽刺之味浓浓,“不过才一个月,就不行了。还真是辜负了朕的期望。既然疯了,就与齐寒辰一同赐下毒药,丢到乱石岗吧。”

旁边缩着肩膀走着的顾春一个哆嗦,脚下差点一个不稳栽倒在地。

“主子,齐寒辰毕竟曾经是皇上,这般随意处理尸体那岂不是遭人口舌。还是属下到都城郊外找个地方安葬了吧。”人死都没有一个好的安葬之地,单风实在都有些不忍。

“按朕说的去做。”皇上面色如霜,一点同情之意都不见。

“是,主子。”走到了地牢处,单风命人打开牢门,“主子请进。”

皇上往前踏进一步,感觉到身边的身影不见了,就转身看去,见顾春犹豫在原地不想进去的样子,他又退了一步抓住顾春的手,不禁皱了皱眉头,“有朕在,你怕什么。”拉着她进了地牢,迎面扑来的就是发潮的霉味,皇上也步伐微微停顿了一下,看到对面牢里奄奄一息的齐寒辰,他还是走了上去对顾春说道,“你不想看就转过身站到一边。”

顾春则是咬着嘴唇死死抓着他的胳膊,随着齐寒亦目光看去,只见牢中的男子消瘦不已,高高的颚骨突着,与一个月那个温和的男子完全不一样。双手枯瘦的垂在身体两侧,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齐寒辰转过头来,笑笑,“三皇兄来的真快,我听说今晚有宴席。”挪着细瘦的身子到了牢门处,浑浊不堪的眼神望着唯一的一个小窗口,“去年这么会,我还清晰的记得呢。一年这么快就过去了,我也突然觉得轻松了好多。父皇说得对只有你最适合做个位置。”

语气陡然一变,他枯瘦的面庞狰狞起来,“在你还未显露锋芒之时,父皇最看重的皇子就是我,甚至从小就把我当作太子来对待,只要是我想要的父皇都会放到我眼前,可是,自从你从消失后回到都城,一切都变了,你骁勇善战,对朝廷之事有自己的独特手段,父皇虽然不喜你的出身,但是还是把目光移到了你身上。齐寒亦,我恨你,恨不得亲手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