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异常宁静的遥中镇,都城就显得尤为热闹,即使是夜深了,街道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各处灯火。卿月阁的雅间内,齐寒亦斜斜躺在长塌上,黑眸里是看不透的冰冷。

纹月身着轻薄的白纱勾绣裙,摇曳走来,给王爷倒上一杯热茶,“主子,刚刚暗卫传来消息,遥中镇暂且还未有消息。只怕是单雪和顾春并未去遥中镇。”自从卿颖离开后,这卿月阁只剩下了纹月一个花魁。

“本王目前顾不上她们,就暂且让她们放任几日。等到时机,自会让暗卫把她们给挖出来。”依旧是满脸的沉着冷静,极有把握的握着茶盏边沿,慢条斯理的品了品茶,“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这茶分外苦涩。”

纹月听闻眼神一闪,略有诧异,暗想王爷这是怎么了,往日她的这茶都被王爷称赞,如今竟说这茶有些苦涩,她只好如实答道:“主子,我泡的茶一直是这味道。王爷恐怕是心里极为苦涩吧。”她在卿月阁呆了十载之久,见过人,处过的人也是数不胜数,自然对人的想法有几分自己的见解,见他未说话,就继续问道,“纹月说的可对?”

齐寒亦另一只放在床榻上的手指一滞,随即放下茶杯又回味了一下刚刚入口的味道,不由自嘲道:“本王连心都没有,何来苦涩一说。”

纹月就猜到他这般高傲的人怎么会承认自己内心的苦闷,自己坐到榻上,给齐寒亦轻锤着小腿,“纹月斗胆问一句,王爷为何花了十年之久都不动手,以王爷的睿智手段,这个位子应该很容易得到。纹月一直不明白,王爷究竟是在等什么。”

“你是第一个敢这么问本王的,也是第一个猜出本王的心思。”他谋划这么多年,外人一直以为是他忍耐力极好,要寻到完全有把握的时机才会动手,岂不知他对皇位早就是唾手可得,只是一直再等,等一个人,“是皇家之事,到了时机你自然就知道了。”

纹月巧笑如嫣,红唇轻启,“莫不是王爷再等心上人?还是青梅竹马。”

“哈哈……纹月也会取笑本王了。本王都说了不是用情之人,何况从小在宫中受尽耻辱,何来的心上人和青梅竹马之说。不过确实是一个女子,极为重要的女子罢了。”说到此处,齐寒亦声音渐冷起来,可见是不愿意再说下去。

纹月也懂得看齐寒亦的脸色,低下头认真的加重拳头的力道。

门外突地响起噪杂的脚步声,离这里越来越近。齐寒亦脸色一凛,锐利目光射去,就见几名官兵把门撞开来。纹月起身沉下脸色,“放肆,谁让你们随便就闯进来的?”转而一声厉喝,“遥妈妈!”双手环胸站在门口阻挡着官兵的视线。

外面急急赶来的遥妈妈赶紧踏进房间,一脸的为难,“纹月啊,这官兵之势实在是挡不住。还望明亦王爷莫要怪罪。”

为首的官兵进来之时就看见了一脸冷意的明亦王爷,还暗自庆幸只怕是自己看错了,又听遥妈妈如此一说,就知道躺在那处的人就是明亦王爷,他咬牙怎么会这么倒霉。可是又不能违抗皇上的命令,只好硬着头皮恭敬道:“属下是奉皇上之命来搜查卿月阁,今夜皇宫闯入一名刺客,刺伤了皇上。皇上因此大怒,下旨让属下追查刺客。”

“那大人便是看见刺客来了本王的房间?!”齐寒亦在众人面前优雅起身,踱步到为首的侍卫旁,挺拔身姿高出这个侍卫半个脑袋,无形中给侍卫带来强势压力,见侍卫垂在两侧的手抖着,齐寒亦不耐烦的问了一遍,“回答本王!”

“属下……并无此意。”这个侍卫明显感觉浑身至于酷寒冰雪之中。

这名蓝衣侍卫身后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卫突然往前一步,“属下们也是奉命来追查,刺客飞落至卿月阁便不见了身影,属下们只是进来一一搜查,要是一一敲门询问岂不是让刺客有了藏身的时间。”“呃……”胸口一痛,腥甜立即涌上口中,随即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就见这名蓝衣侍卫被踢飞到屏风上,瞬间没了意识。

“谁不晓得这是本王包下的房间,你们如此闯进来就说明是怀疑本王刺杀的皇上。”

为首的黄衣侍卫立即单膝跪地,满脸的惨白,“王爷大人有大量,原谅属下的无知。属下是真的不知道这是王爷包下的房间,如果知道定然不会这么冒然闯进来。还请明亦王爷莫要生气,属下立即带人离开这里。”

遥妈妈立即满脸堆笑上前来,朝着齐寒亦道:“王爷今日就看在纹月姑娘的面子不与这些人计较,也不要坏了王爷的好心情。妈妈我也做保证,以后不再发生此事。”拉拉纹月,“纹月快替妈妈劝劝王,说说好话。”

纹月才浅浅笑着握住齐寒亦的宽厚的手掌,冷眼对着这些侍卫,“你们还不赶快出去。”侍卫们闻言赶紧匆匆退了出去,妈妈也顺势关上房门,纹月敛了笑意,坐到一边,“看来皇上是耐不住了,竟玩起了自虐。如今王爷想要怎么办?”皇上一旦遇刺,就意味着都城要全部戒备起来,而且不得不追查此事,最后总要有一个让皇上满意的结果。

“为何非要是本王,齐寒城如今回来也逃不了。”早已没有了刚才极致之冷的语气,齐寒亦又躺回到长塌上,“说不准就是真有人刺杀,让卿颖尽快查出来到底皇上伤的如何,探出虚实来。这几日本王就歇在这里,图个清静。”

当夜都城内侍卫明显增多,街道上也是侍卫不断巡视,各处显得人心惶惶。

第二日,齐寒亦早早就起身到后院练剑去了,半个时辰后天才大亮,纹月拿着湿帕递过来,轻声道:“王爷,昨夜确实有一名刺客,皇上被刺中胸口伤的不轻,此事宫中极力隐瞒了下来,早朝也因此取消。卿颖还说,乾清宫一整夜灯火通明,皇后和淑德太后一夜守在那里,都没有回宫。如此看来,昨夜的刺客是真的。”

齐寒亦净手后,沉着脸色点头,“那便是真的了。”举步上了楼梯,“可是有人知道刺客的身份,那名刺客既然在卿月阁消失,那就应该还在卿月阁。把遥妈妈叫来。”

“刺客身着黑衣,轻功极好。”纹月禀告后,向三楼另一处拐去。

不多会,纹月就带着遥妈妈进了房间。遥妈妈立即曲膝施礼,“王爷找奴婢何事?”

“昨晚的事情你已基本清楚,马上去把那名刺客给本王抓来,不要惊动了其他人。”张开双臂,纹月就过来给他褪下外衫,拿过准备好的锦衫给他穿上,齐寒亦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止了声,思考了片刻才吩咐道,“一会街上人多了,你就躺寺庙吧,看看暖彤。”

“嗯,王爷放心,上个月我的时候,小姐看起来面色比刚去的那会好多了。”齐寒亦虽冷漠无情,但是对身边的人是极好的,不管身份低微贫贱,都会用心待他们。

明亦王爷手下的人行动果然迅速,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遥妈妈就带着那名刺客来了,齐寒亦挥挥手,遥妈妈和纹月就皆是退了下去。不等齐寒亦说话,那名刺客就跪下来,“多谢明亦王爷的救命之恩。”而后自行起来,迎上齐寒亦打量的目光。

此人面色陌生,齐寒亦肯定自己没有见过,便直接问道:“叫什么,说说为何刺杀皇上。”

“恕在下不能多言。”刺客此时身着普通灰色长衫,倒像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

齐寒亦并不看他,盯着茶杯里逐渐落至杯底的茶叶,“既然不愿多说,那本王也不勉强。你能够选在卿月阁藏身,可见也是有份胆子和睿智的。好了,你暂且留在这里,等过几日城门看守松懈,本王会送你安然出城。”

“在下不信王爷只有这等能耐,王爷定然可以送在下马上出城。”刺客语气笃定。

“得寸进尺可不是杀手所为。”齐寒亦也并不生气,一脸冷静,缓缓品着茶,“正好纹月姑娘出城,你便随着她吧。出了都城,你的生死本王就不能保证了。”

刺客勾起嘴角,“没想到明亦王爷也会如此退让,真让在下佩服。”转身打开房门,又看了一眼低头喝茶的齐寒亦,他留下来自己的名字,“在下黄萧。”

齐寒亦兀自笑笑,原来是后宫黄昭仪的心上人,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敢进宫行刺皇上,这份痴情和胆量就令人敬佩。看来当初皇上急于充盈后宫之时,也留下了不少仇人。皇上恐怕是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是何人所为。

纹月再进来之时提着食盒,很是不解,“主子怎么会轻易答应?”

“与本王毫无厉害的人,本王何苦为难。何不送他一个人情。”齐寒亦故意叹叹气,而后挑起剑眉,“本王难道是没有一点善心之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