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啦”,一桶冷水浇在昏迷的小六身上,小六一个激灵醒过来了,抬起那被蛰肿的猪头,摇了摇头,睁开肿胀的双眼,却见屋子里已多了两个人,正是刚才见着的男孩和女孩。

两人脸上兀自挂着泪痕,眼圈红红的,象是刚刚大哭了一场,暗自诧异,这两个人与自己非亲非故的,自己受伤了怎么哭的如此伤心啊,难道自己帅到这么有亲和力吗?

得意的摸了摸那肿起的下巴,却见师傅一言不发的拎着桶转身坐在一张椅子上,却仍拎着桶不放,两只手不停的巍巍颤抖,低着头,眼眶深深陷下去,双眼暗淡无神的望着地面,微垂的几根白发,搭在额前,嘴唇紧抿,惨白无力,脸上的皱纹好象深刻了很多,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邪神,名动天下的邪神,有着武学至尊荣耀的邪神,跺跺脚武林也要抖三抖的邪神,一个肯花十六年心血培养故人之子的邪神,一个因为来不及救援朋友而深深自责了十六年的邪神,一个把全部希望都放在天命身上的邪神。

突然,邪神放声大哭,老泪纵横,声声泣血,心若刀割,完全看不出一个一代宗师的模样,只是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迟暮老人。

小六傻眼了,长这么大,老头子从来没在他面前如此伤心落泪过,如果不是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做痛,他肯定以为这是在发梦,再看那两人,受了感染,也是大哭特哭起来。

心想,莫非是自己中毒太深,没得救了,一时心中悲切,也放声大哭起来。一时间四人哭做一团,屋中尽是哽咽之声,晚风萧瑟,漫山遍野,寂静无声,只闻山腰这间木屋的深深凄凉之音,心恸情伤,悲声不绝。

小六抹了抹眼泪,走到邪神身边,搂过他瘦弱的肩膀,让邪神的头靠在自己结实的小胸脯上,安慰道,“老头子,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小六去了,不能照顾您老人家了,不要伤心了,还有师兄和师姐,一定会让您安享晚年的。”

說完还拍了拍邪神的肩膀。自己觉的这几句话說的实在是太有水平了,觉的自己真***太伟大了。

邪神一拳把小六击飞出去,把屋顶打穿了一个大洞,飞到天上,渐渐远去,化做一点寒星,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个猪头六,给我滚远点。”

风逍遥走进天命的房间,几个月没人住,屋里的东西已是蒙上了一层灰尘,感伤的看着屋里的一切,轻轻的抚摩着屋里的一切,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十六年来,两人的生活片段,自己一生未曾婚娶,对老友的这个孩子视为己出,实已情同父子。

两岁时,抱着他在百万天水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无人能撄其锋,正值壮年的自己左手抱住小天命,右手一柄精钢长刀,用大陆上最飘逸霸道的风之刀法,硬生生的将围困来的天水大军劈开两半,五丈之内,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欧阳青目瞪口呆,心胆俱裂,连自己最擅长的兵器都拿不起来,眼睁睁的看着二人突围而去,低头一看,那天命在怀中不哭不闹,对着自己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脸上兀自还沾了几点血迹,两个小肉拳不停的在空中挥舞着,似乎想助自己一臂之力,看得自己心中怜爱不已。

回来后每天给这小子换尿布成了他最大的困扰,这小子又爱随地大小便,经常拉在自己的床铺上。天命从小就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教他识字后,自己的藏书被他看个干干净净。

武功招式破绽被他一一指出,还被他划着脸皮羞辱,害得自己满天下乱跑一气,找了几麻袋的武学秘籍,不想这小子更看不上眼,一一破去,不过自己也收益不小,风之刀法也改进了不少。

三个徒弟中就他最会捉弄人,把另外两个也带坏了,十几年来,四人互相陷害设计,现在想来都成了美好的回忆,几个月前下山,自己还被摆了一道,记忆犹新呢,肛门到现在还有点痛呢。

十六年的画面一幅幅从脑海中割过,如今却是阴阳相隔,生死两地了。想及此事,心中大痛。一手撑住桌子,一手紧紧捏住拳头,青筋暴起,咯吱作响,那桌子吃不住力,哗啦一声,竟然化成一滩粉末。

一周后,云城水神殿上,文武百官正在议事,天水凌身着华丽无比的龙袍,坐在金龙椅上,双眼半睁半闭,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挺直的鼻梁,下抿的嘴唇,腰杆笔挺,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正在听着手下群臣的工作汇报。

等到众官把工作都汇报完毕,半晌,天水凌沉声道,“众位爱卿,你們也知道我此次在武魂被袭击之事,众位卿家有何看法。”

丞相立即低头哈腰道,“陛下,微臣认为,武魂国如此胆大妄为,实在是罪无可恕,我們应该起兵攻打武魂,凭我們天水国的强大实力,取得胜利是易如反掌,不仅有神武王,鹰翔和鬼狐三位大将军,更有国师任先生和水忍家族,最重要的是有皇上陛下的英明领导,我們必然将势如破竹,直捣武魂的都城圣城,不仅可以扬我天水神威,还可以一雪前耻。”

天水凌点点头,沉思片刻又问道,“朕想看看其他卿家有什么意见。”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前朝遗老丞相都已经赞同了,大家还能有什么意见呢?纷纷点头赞成,丞相得意的环视一周,面上浮起一丝笑容,天水凌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有些不快。这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个能讲出不同意见,莫非要搞一言堂吗?

却见下面转出一人,正是任务失败的鬼狐将军,心中有点诧异,他一向跟丞相私交甚佳,怎么会出面反对,却听那鬼狐說道,“臣以为丞相所言极是,臣愿为先锋,将功补过。”

天水凌几欲昏倒,这时又传来一个声音,却是护送自己回京的鹰翔将军,那鹰翔将军一拱手道,“陛下,微臣以为,丞相所言固是,但那武魂势力也不容小觑,尹依雪身后的圣女宫,迪亚哥身后的圣教,都是两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而且,武魂境内多的是奇人异士,寒冰和君无恨在天水大军压境之时,很难說会站在哪一边,还有瑶池国主,虽然可能不会反对,但也不会支援我們,若是被武魂拉拢过去,则是后方大患,而我方新灭名国十六年,民心未稳,名家余孽犹存。

虽然在陛下领导下开始恢复生机,但战乱带给人民的灾难仍记忆犹新,因此,微臣认为,当务之急,是先将瑶池的琴公主娶过来,稳住后方,再大力发展经济,富国强民,再图武魂,适时,臣必将与鬼狐将军一起,身先士卒,誓死向前,拓我天水国土,还请陛下三思。”

天水凌微微颔首道,“爱卿所言极是,朕也有所考虑,当下到不是急于报复,让百姓遭受无辜的战乱之苦,至于武魂家,我想这几个月他們过的也不轻松吧,至于迎娶梦琼公主一事,再作商议。”

此时脑海里却是浮现出千影娇憨可爱的神情,心中一痛。看到丞相臭着一张脸看着鹰翔,又說道,“其实鹰翔将军你还忘记了一件大事,神武王将邪神爱徒名天命击杀了,那邪神风逍遥迟早也是要来找咱們的麻烦的,不知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一时间百官色变,丞相更是两腿瑟瑟发抖,只是被官袍拦住,看不出来罢了,心中惊骇,不知如何是好。

十四年前,邪神独闯武思侯府中,将号称四将军之一的欧阳青打的浑身骨骼尽碎,却不让他痛快的死去,尽情折磨羞辱的惨样还血淋淋的印在众人的脑海里,一时大堂之上静寂无声,人人自危。

丞相战战兢兢的說道,“还请陛下务必将国师任先生请出来,不然真是无人可挡啊。”

天水凌不满的看着这群人的表现,說道,“国师现在正在闭关,连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如何去请?”

众人闻言更是一阵心慌,互相讨论起来如何避过这一劫,天水凌看的心头火起,却仍按捺下去,沉声道,“神武王何在?”

这一声倒是提醒了众人,那惹出事来的神武王呢,人是他杀的,到时候让他出去替罪好了,反倒安静下来了,天水凌自是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心中一阵厌恶,大声吼道,“神武王呢?怎么没人答话。”

身边一个小太监轻声說道,“陛下,神武王自从上次击杀名天命后,回来就一直抱病不上朝,陛下你刚回来没多久,还没人敢跟你說这件事。”

天水凌听的爱弟重病,怒的大喝一声,“怎么不早說,你这奴才,要你何用?”一掌拍下,将面前的水晶桌几拍的粉碎。

众人大惊,从未见过如此盛怒的皇上,从天水凌登基开始,众人眼前的这个新皇一直是个礼仪具备,体恤下臣,脾气温和的好皇帝,没想到今日发这么大的火,一起跪下三呼,“吾皇息怒,吾皇息怒。”天水凌一甩手,“退朝。”不管那些跪着的群臣,急急忙忙去看他的弟弟神武王天水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