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果然如阮飞流临行前所说那样,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凌霄云所中的花蝶禁法才褪去,渐渐清醒过来,动了雷霆之怒,暴跳三丈喊道:“阮飞流那家伙呢?我要杀了他给众同门报仇雪恨。阮飞流,你给我出来。”发疯一般在山洞附近寻找阮飞流的踪迹。

金叹月知道她现在处于这种暴躁的情绪下,温言软语肯定是劝不住的,没准还惹来一身骚,反正阮飞流已经去得远了,不至于再来找凌霄云的麻烦,因此任由她折腾去,又因始终牵挂昏迷不醒的封芷兰,匆匆转身进洞,骆千岩熙儿与封芷兰素未谋面,没有任何交情,不愿随金叹月进洞,在外面陪着凌霄云。

走进一看,封芷兰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正在闭目盘膝打坐,脸色虽然苍白,如北风中傲然绽放的梅花,但眼中神情已恢复昔日冷艳动人的光芒,听到金叹月沉重凌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猛地睁开秋波抬头一看,刹那间怔住了,痴痴凝视着金叹月,相对无言。是谁,在无数个凄清冷寂的寒夜,不经意间,闯进心中那片荒凉的岛屿?是谁,在无数个零露瀼瀼的清晨,在不思量间,化作一滴清露,滴入久旱不雨的心房?如是无缘,为何天涯远处莽莽冰原也能诗意邂逅?如是有缘,为何劫难重重聚少离多?若说没奇缘,为何今生遇着他,若说有奇缘,为何心事终虚化?

莫非,他们之间,真是一段遭命运诅咒的孽缘?

她的眼中涌动着滚烫的泪珠,融化了千年的冰雪。

他的眼中隐藏着复杂的感情,就这么,像一只僵尸,伫立在距离石床不足三尺的地方。

深深地,痴痴地,相互凝望!

原来那一段情,终究还是没有彻底遗忘,在他们的心里,始终保留着一段根须。

“你,到底怎么啦?”金叹月提起一口气,深深呼吸着,温柔道,“你的伤势,似乎是自己造成的,这是怎么回事?”

她看着他,泪水清澈仿佛水晶,明明是滚烫的火热的泪,却散发着侵肌入骨的寒气,看了许久许久,她的嘴唇依稀颤动,好像想说些什么,却总哽咽难言

他实在猜不透这个北冥女孩的心思,女人心海底针,世间多少奇男人伟丈夫,穷其一生却也参不透女人这道千古难题。她的泪水中,明明既有伤心,又有痛恨,可是解读起来,却让人费解。“你?”他再想询问时,却发现她的妙目已被泪水占据,于是所有的话就此截止,再也问不出来了。

许久许久,金叹月也陷入一片凌乱迷惘中,如风中盘旋飞舞的黄叶,恍惚间,似乎感觉到有人冲进洞里,大声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哭哭啼啼奔了出去。金叹月似乎着了魔,居然一点没反应过来,倒是封芷兰神色一变,轻轻咬了咬嘴唇,停止流泪,哽咽道:“凌姑娘好像生气了,你怎么不安慰她一下?”

仿佛刚从远古的沉睡中醒来,金叹月激灵灵打个寒战,涩声道:“是吗?随她去吧,她就喜欢闹小性子,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在蚩尤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冰天雪咒到底是不是已经破了?潜龙什么时候就能破禁而出?”

封芷兰用袖子拭了一下眼泪,幽幽叹了口气,道:“也许一切都是天意吧。那日我离开仓山,一路往北返回流萤岛,因想起师父和寒雪师伯寒风师叔葬身于蚩尤林,便要过去虔诚祭拜一番,上一炷香,以寄托我的哀思。到了蚩尤林后,再想起师父的养育之恩,不由眷恋不舍,便在蚩尤林附近盘桓数日。一天,忽然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相貌奇丑浑身血污的女子飞向蚩尤林,她的面孔已毁坏的不‘成’人样,衣服也被血水玷污,可是一看到她御风而行的法术,我猜到她定是寒冰师伯。我大为震惊,心想以她的道行之精深,当今之世竟然还有人能把她伤成这副模样,便飞了过去想问个清楚。不料寒冰师伯已失去常性,一举把我震飞数里,状若癫狂,厉声咆哮道:‘你们不让我长生不老,害得我容颜尽毁,我就让全天下的人为我陪葬,我要破了冰天雪咒,把潜龙放出来。’…”

听到这里,金叹月浑身一震,失声道:“原来是她,难怪冰天雪咒会被破掉,后来怎样?”

封芷兰满面忧伤悲痛,禁不住流出几滴清泪,缓缓道:“后来…后来…后来师伯念起咒语,将毕生修为和血肉躯体一道化作解咒之法,破了冰天雪咒。冰天雪咒的解咒之法艰难繁复,是本门最为至高无上的符咒,近两千年来无人参透,想不到寒冰师伯竟然参透了。”言语中既有痛恨惋惜之意,又有钦佩仰慕之情。

金叹月知道一切已成定数,惋惜也是无用,只是心里还有疑问,道:“这是多久前发生的事情?”

大哭一顿后,倾诉完心中的苦楚悲伤,封芷兰的表情渐渐回到以前的冷傲端庄之态,淡淡看他一眼,道:“大概是一个月前吧

。寒冰师伯破了冰天雪咒后,自己化为飞灰,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冰天雪咒破去,禁法失效,潜龙很快就复出,我见大事不妙,本想即刻飞往五圣山报讯,请正教三大派携手对付潜龙,又怕我一走,冰雪消融后,潜龙无所顾忌,越出蚩尤林大杀四方。进退两难时,恰好遇到一个小门派的弟子,我把蚩尤林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请他去五圣山代我报讯,我留在蚩尤林,用流萤岛另外几种厉害的禁法,稳住蚩尤林的冰雪,让冰雪在四十九日之内不融化,拖住潜龙的步伐。”

金叹月这时候才心中雪亮,不自禁点头叹道:“原来如此,潜龙复出的消息原来是你传出来的。就不知,为何五圣山的人没来支援,莫非是那个小门派的弟子没有去报讯?”

封芷兰缓缓摇了摇头,略带苦笑道:“那位朋友很守信,的确把讯息传上五圣山,几天后,五圣山和仙云岭派出高手赶到蚩尤林。偏偏来得时候不巧,当时冰雪尚未开始融化,潜龙依然被冰封,我隐身在厚厚冰雪下布置第三道禁法,无法现身相见,他们在蚩尤林外转了几圈,发现蚩尤林毫无异常,以为是那人假传消息,非常气愤,愤愤骂了一顿后,返回了五圣山。我在冰雪之下十分着急,却又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中间居然还发生了这么多变故,着实令金叹月始料不及,又问道:“然后你就一直潜隐在冰雪之中施展禁法?那你又是怎么受伤的?”

这句话封芷兰实在是无法回答,只是痴痴的看了他一眼,幽幽垂下头,白玉般的脸上依稀现出一点红晕。叫她该如何回答呢?本来她是不可能受伤的,只因为金叹月和凌霄云在蚩尤林上空深情相拥的一幕,偏巧全落在她的视线里。她心里又恨又嫉妒,一时心神大乱,遭到禁法反噬,气血乱冲,才受了重伤。这些话,如何说得出口?

可是金叹月不知道当时的情况,要是知道了,估计心里后悔的要死,想刺死自己的心都有了,见封芷兰坚持不愿意把受伤的缘由讲出来,心里虽然充满了狐疑,却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低头想了一会儿,这时才想起把凌霄云三人晾在外面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惊呼道:“哎哟,小云儿他们在外面,怎么没声没息了。”说着便冲了洞外,四处一望,只见乔木森森,不见人影一个,凌霄云骆千岩熙儿三人竟然不知去向。心里登时大急,放声大叫道:“小云儿,小云儿…”又叫:“骆大哥,骆大哥…”怎奈四周只听到鸟语啾啾,不闻人声。看样子,三人似乎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