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臭小子,我到处找你却找不到,今天却叫我在这里撞见你。”竹林深处,传出一声狼嚎般凄厉可怖的冷笑声。

金叹月虽然没看到他的真身,但一听到这个声音,马上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血祖天雄。

血祖天雄和萧霸陵仇深似海,萧霸陵死后,他便把这份仇恨移植到了金叹月身上,时时想着报复,那日在育妖陵中,金叹月差点遭了他的毒手。今日二人又是冤家路窄,竟然会在这南方偏僻山村的小竹林相遇。

果然,随着一阵阵沙沙凌乱的脚步声从竹林西面黑暗处传来,在蒙蒙夜色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个模糊的人影,而原先的血腥戾气,终于浓烈到了极点,飘散在空气中,给人以一种恶心的感觉。

虽然夜色冥冥,星光黯淡,但不知为何,那些人的脸庞依然清晰可见,似乎沐浴在一层血色红光中,当先一人是个魁梧的苍髯老者,目光炯炯有神,一身煞气肆无忌惮的表露出来。正是声名狼藉的血祖天雄。在他身后,站着一排乱七八糟的歪门邪道人物,一个个凶相毕露,如狼似虎,服饰杂乱,不成体统,每个人的胸前背后,都绣着一只狰狞可怖的白色骷髅。

“果然是你这老怪物!你怎么还没死?”金叹月几乎是咬牙切齿,恨恨的骂了出来。年轻人直来直往,可不知道什么叫虚与委蛇,愤怒的时候,就算是天王老子,也照骂不误。在他心中,苍天又如何?如苍天不仁,我骂苍天;厚土又如何,如厚土不义,我骂厚土。

天雄脸色一沉,阴狠狠道:“臭小子,难道你那老鬼师父就没教过你,看见前辈高人要有点礼貌吗?”

金叹月怒道:“我呸,就你这老怪物,还想妄称什么前辈高人,还想要什么礼貌?你就跟一砣狗屎一样臭不可闻,我恨不得把你踩在脚底,狠狠的踩,踩得稀巴烂。”话一出口,他顿时想起,这辈子从没有这么愤怒过,也没有这样口无遮拦的骂过人,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是酣畅淋漓、痛快之极。

一旁聆听的千雪听到这里,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好像有点哭笑不得,讪讪斜视着他

。她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向来文质彬彬、很有涵养的少年,骂起人来,却有一种市井**才有的架势,而且用词之恶心,也不亚于任何市井**。

天雄此时的愤怒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一座本来就喷涌欲出的火山,顷刻间迸发出来。他的双眼已经血红,双手朝前一挥,两面猩红的旗幡陡然飞出,化作两团遮天蔽日的血云,飞向金叹月。

这不过是两面旗幡罢了,然而这两面旗幡所展现出来的阴邪灵力,又岂是人力所能抗拒?但见那旗幡化作的红云汹涌澎湃,气势磅礴,仿佛是泰山压顶,仿佛是怒海狂涛,呼啸着,嘶吼着,烟尘滚滚,杀气腾腾,诸天神魔,恐怕也要退避三舍。方圆十丈之内的青竹,尽数披靡折断,而枯枝败叶则随风飘扬,卷的满天都是。

金叹月面对着怒号而来的一旗一幡,恍恍惚惚中,竟好像面对着千千万万沐血而来的魔界大军,一个个锐不可当。然而今天站在这竹林中的金叹月,早已不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天雄虽强,却也不在他的眼中。他今日的功力,并不逊于天雄。

当此之时,腥风旗和血雨幡抢占了先机,一身灵力已经发挥的淋漓尽致,金叹月如以上邪神剑正面硬撼,虽说胜负之机难以预料,却绝不是克敌制胜的好选择。可是,此时的他,也和天雄一样,早已被怒火盘踞在心,哪里会想那么多?几乎就在腥风旗和血雨幡呼啸扑面之际,他愤然一声长啸,双手紧握上邪剑,仿佛是来自北极冰原上的强烈白光,突然如霹雳闪电一般爆闪开来,紧接着朔风凛冽,冰冷彻骨,然后,他的人影就消失在灼灼白光中。

腥风旗扑到,血雨幡扑倒!一旗一幡,一左一右,紧紧裹住了上邪剑。()声势惊人的血光,竟完全覆盖了强烈刺眼的白光。

“叹月!”这本是动人的声音,此时却有点惊慌,在旁边轻轻响起,接着紫光一束,如紫蛇一般,缠绕过来,团团围住了腥风旗血雨幡。千雪的鸳鸯紫绫,化作一张遮天巨网,前来支援。也许之前她不曾想到,她的满腔柔情,早已系在他的身上。看到他处境危险,她根本无法袖手旁观。

可是金叹月哪里会输的这么容易,他只是运起子午神功,把**和元神都隐藏在剑光之后,蓄势待发,趁天雄自以为取胜之际,放松了警惕,陡起突袭,既然千雪也已动手,他自然不能再缩在剑光中,于是身影一晃,已从白光中分出,一手握着上邪剑,一手捏个法诀,从腥风旗血雨幡和鸳鸯紫綾的缝隙中,嗖的一声挤出,紧接着剑如飞鸿,人如流星,直奔天雄而去

。去势如风如电,如鬼如魅,快的难以想象。

此时天雄心中的震惊之意,当真是不能用言语来描叙,只因为他从未想到一个月前尚不如自己的毛头小子,今日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可惊可怖的境界,用一日千里来形容,都有点落伍了。这小子今日的修行境界,只怕已不在昔日的萧霸陵之下。子午神功,难道真的是无法战胜的吗?

看着金叹月饿狼般扑来,天雄虽然震惊不已,却并非束手无措,他的一身深厚修行,此刻也毕露无遗。只见他双手微微一划,身前陡然出现一个稀奇古怪的符咒,人却巍然不动,好像生根发芽一般,就这样屹立当地。

金叹月闪电般冲到,看着天雄一动不动的样子,心里微微有些窃喜,同时也有点惊骇。他原以为,这胜似风雷的煌煌一剑,天下绝没人能正面硬接,只有躲开才是正途。天雄站着不动,妄想接下这一剑,实在是不太理智。

剧烈剑光欺霜傲雪,风驰电掣一般,隐隐有风雷涌动之声,眼看着剑尖已触及天雄的护体神光之外,叹月心中忽然惊呼:“不好,中计了!”

嗤!一剑无情,穿过天雄**,却好像刺入了烟雾之中。下一瞬间,天雄魁梧的**化作一团血红烟雾,顷刻间飘散开来,弥漫在整个竹林中,好似下了一阵血雨。

上邪剑光凝而不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过去,站在天雄身后的人众,本来就修为平平,功力浅薄,由于没有任何防备,被上邪剑光冰冷冷一扫,哪里还有命在?当下呜呼哀哉,一个个登时了账,去了阴曹地府报到。最可怜的是,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叫出来。这些人站在天雄身后,自以为有大靠山在前面护航,性命可保无虞,却怎知道这座靠山从来没把他们的性命看在眼里,也算是可怜又可笑。

金叹月收住上邪剑后,微一沉吟,马上想起一事,心中登时大急,慌忙中转过身凝神一看。果然看到天雄的血色红影散开后,瞬间又在千雪身后凝聚成形,露出了一张狰狞可怖的冷笑脸庞,千雪却茫然不知。

“当心!”金叹月一声惊呼,心里一凉,微微发抖的手,紧紧握着上邪剑,上邪剑白光大作,准备回去救援。

千雪却不知究竟发生何事,茫然叫道:“什么?”话音刚落,陡然发觉身后有股阴邪无比的血腥戾气袭来,心知不妙,若她心思机敏,此时只要提起一口真气,猛地向前飞出,就算受了一点偷袭,受伤也不至太重,更不会落入敌人掌中

。可她偏偏愚不可及的,还想转头去看,这一转头,哪里还来得及避开?顷刻间只觉后背如被巨石击中,骨骼卡擦卡擦作响,也不知断了几根,跟着五脏六腑仿佛全都碎了,眼前一黑,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喉咙一紧,一只铁钳般的粗手已掐住了她的脖子。

“嘿嘿,臭小子,你们功力虽深,可是见识不足,终于还是上了老夫的大当。”天雄掐着千雪脖子,狞笑说道。

金叹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都碎了,天雄向来以嗜血好杀闻名于世,臭名远播八荒**,天下无人不知,千雪落入他的魔掌之中,哪里还有命在?最可气的是,以他们今时今日的功力,任何一人都不会输于天雄,可惜二人联手,竟也栽在天雄手里,自知一面是对敌经验太浅,一面是临敌应变不足,不禁愧悔不及。

看着千雪胸前衣襟被鲜血染红,原本娇艳可人的脸上,如今苍白而没有一丝血色,口中潺潺流出鲜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心里又难过又疼惜,眼中却全是怒火,气呼呼瞪着天雄,喝道:“老怪物,快放开她!”

天雄冷笑道:“臭小子,这个臭小娘落在我的手上,性命随时了结,你竟然还敢大吼大叫,嚣张跋扈,是不是想看她死在你面前?”

“你想怎么样?”他已经完全无法冷静下来,几乎像疯了一样,只知一味的咆哮,可是不知不觉间,声音已软了很多。

“我要你死在我面前,马上自尽。要不然,我就捏死她。”天雄脸上全是狞笑,最残忍的狞笑,如今的他,和一只魔鬼没什么两样,而且是最可怕的魔鬼。

上邪剑的剑光渐渐涣散,剑尖缓缓垂下,抵在地面上,金叹月全身都在颤抖,眼中反复出现怜惜、心痛、愤怒、懊恼,诸般情绪,一一闪过。到底怎么办?他心里不停拷问自己。千钧一发的关头,就在此时。要自尽吗?就算真的自尽,天雄也绝不会放过千雪。可是,不自尽又能怎么办?千雪落在天雄手里,他能怎么办?他在心里反复拷问了自己一百遍,一万遍,却始终想不出妥善的法子。天雄的目光,却渐渐阴狠凌厉,杀机明显的表露出来。千雪精神萎靡,目光迷离,脸色越来越难看,**声越来越小,好像随时会断气一样。

他深深凝望着千雪的眼眸,那颗早已破碎的心,又碎成了更细心的一块块,在夜风中飘零,在落叶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