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叹月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终于松了口气,微露喜色,过去扶起呼延赤道:“前辈,你感觉怎样?”

呼延赤受伤并不太重,趁着他们斗法的间隙,默默调息良久,此刻精神恢复了几成,在金叹月扶持下,已能颤巍巍站起,神情哀伤而略带歉疚,怔怔看着凌氏兄妹。

凌霄云感受到一阵灼热的目光钉在自己背后,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恰好与呼延赤相对,心中登时愁肠百结,矛盾万分,犹豫了半晌,终于轻轻问了一句:“师父,我父母真是你害死的吗?”

呼延赤轻声答道:“是!”

凌霄云全身热血登时沸腾起来,脑子一热,右手一挥,长剑划破长空,幻化出一条火红的剑芒,剑尖微颤指着呼延赤,厉声道:“为什么?”

呼延赤惨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要为父母报仇,现在就杀了我吧,我不怪你。我等这一天,已等了很多年。”

凌霄云全身都在颤抖,长剑不停晃动,眼中湿漉漉的,一片模糊,哇的一声,突然掩面痛哭,太戊剑铮的一声,掉在地上,嘶声裂肺喊道:“这是为什么?”

呼延赤道:“云儿,风儿,为师禽兽不如,害了你双亲,你要杀我,这就动手吧,我无怨无悔。”

凌霄云哭道:“你是我师父,虽害我双亲,却一手将我兄妹抚养‘成’人,对我兄妹有恩,我不能杀你,我不能杀你。”

长夜萧瑟,夜风嘶吼,疏离的月光洒在青山之麓碧水之畔,说不出的凄清冷落!凌霄云的哭泣声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尖锐刺耳,令人神伤心碎

金叹月心中默叹,也不知如何劝慰,悄悄走到云儿身边,一手搂着她细腰,一手拍着她肩膀。云儿顺势扑进他的怀抱呜呜咽咽哭泣。

呼延赤站久了显得很吃力,身子摇摇晃晃,好像随时会被吹倒。

凌霄云念着他的养育之恩,看他这幅模样甚是不忍,忍泪道:“师父,你走吧,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你杀我父母之仇,对我兄妹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就此一笔勾销。”

呼延赤坚毅的眼眶中,终于滚下了一滴热泪,颤声道:“云儿...”

凌霄云小手一挥,道:“你什么都别说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走吧。”

呼延赤痴痴看她两眼,舐犊情深之意毕露无遗,十几年的养育,培养了情若父女的情感,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割舍?然而事到如今无挽回余地,再待下去徒增伤感而已,他本是豁达之人,哪里看不透,发了一会儿呆,才下定决心,黯然转身,抬脚欲行。

可是,他的左脚刚一抬起,胸膛突然涌起了一阵钻心剧痛。好像被人用一种极端粗暴的方式撕开了他的胸膛,一阵凉飕飕的前所未有的痛感游遍全身。

他愕然低头,视线竟然有点模糊,隐隐约约看到一只血淋淋的手掌,从胸前透出来,这只手竟然穿透了他的身体。

浓浓的血,稠稠的血,从指上滴滴流下!

血,是他的血,可是,手,是谁的手?

他很想知道是谁在背后下手偷袭,然而已没有力气转身,全身力气刹那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就像一棵丧失生命力的树木瞬间枯萎,颓然倒下!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他扭动一下身躯,头颅微微转了一个方向,想看清楚背后的偷袭者。

他看到了,是一个状若癫狂的青年,一身白衣被鲜血染成乌黑,一张俊俏的脸庞简直和魔鬼一样狰狞!

凌游风!一直像稻草人一样的凌游风居然动了!

看到凌游风,呼延赤居然露出释然的笑容,好像这种死法对他来说是一种丰厚的恩赐,他十分满意,然后缓缓闭上眼睛,永远去了

!他的劫数,就此完结!

凌霄云吓得魂飞魄散,歇斯底里一声惊呼:“哥!”

没有人知道凌游风何时醒来,可他又像迷迷糊糊,杀了呼延赤后,缓慢转过头去,用异常邪恶的眼神瞅瞅凌霄云和金叹月,凶光毕露,血淋淋的右手抖了一下,停住,又抖一下,一滴滴热血流下!

凌霄云的心乱成一截一截,登时失去了方寸。金叹月却清醒的很,拉着她后退几步,右手一挥,上邪剑握在手里,斜斜指着状若癫狂的凌游风。

凌游风狠狠盯着他们,头稍微往左一偏,又往右一偏,细细打量他们。

凌霄云叫道:“哥,你醒醒啊!”

凌游风摇头道:“我认得你们,我不杀你们,我不能杀你们。”

金叹月见他疯不像疯颠不像颠的怪模样,也不知如何应付,凝神以上邪剑防备,一句话也不敢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说错一句话,激怒这个入魔的怪人。待听到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暗暗松了口气,只盼他就此离开。

凌游风看着他们许久,眼中露出疑虑的色彩,终于,他好像看腻二人,缓缓转身,一步步朝河畔小路走去,走的很慢,仿佛肩上扛着一座巍峨沉重的大山。

凌霄云不知他想去哪里,连声喊道:“哥,你去哪里?”一面喊,一面想挣开金叹月的缠抱,去追凌游风。

金叹月紧紧抱住她,不让她动弹,苦劝:“云儿,不要胡闹,你哥哥魔性发作了,很危险,不要靠近他。等他清醒过来,明日我们再去找他。好在这一带人烟稀少,百里内没有村庄,他害不了人。他魔性发作时,魔力大涨,没人能伤得了他,你不用担心。”

凌霄云哪里肯听他的劝告,极力挣扎,金叹月紧紧抱着,丝毫不敢放松。她心里一急,朝叹月右手手背一口咬下,金叹月顿觉痛入骨髓,原来她这一口下嘴好狠,嘴角顷刻溢出了血。可是金叹月死都不放手,牢牢缠着她。凌霄云一时情急咬了他一口,待见手背上血流不止,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歉疚,突然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痛哭失声。

凌游风走的虽慢,可是在这朦胧夜色中,很快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