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血的海洋,血水荡漾,一阵又一阵血浪翻来滚去,浩浩荡荡的血浪给人一种震撼人心的感觉。许许多多的尸体飘在水面,每具尸体都在流血。

他,是千千万万尸体的一具!

彻骨寒冷钻入心房,冷的他抽搐,一下,两下,三下,不停抽搐。

他不知掉进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所以恐惧,所以迷惘,于是他大喝一声,于是他醒过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他不知,很累,累到想把每块骨头拆下放在水里泡,然后拼凑起来。

睁眼第一瞬间,什么也没看见,因为眼前一片漆黑,但他嗅到了,也听到了,嗅到了血腥气味,听到了凄厉晚风。

嘴唇黏黏的,腥腥的,是血的味道。用手抹抹嘴唇,摸到了粘稠**,放在鼻孔前嗅嗅,果不其然,是血!

他愤怒的咆哮起来,声音凌乱惊慌。

终于,他还是没有逃脱邪恶的诅咒,走向了嗜血的道路。

修炼子午神功,过第七重就要吸血压制体内常年积累的阴毒,否则,会经脉爆裂而死

他最怕看到的一幕,千方百计逃避的一幕,还是不可避免来了。

其实他已经竭尽全力逃避,这些日子里,他勤修苦练《无字天书五灵文》,希望另辟蹊径,存心把子午神功撂倒一边。可是,他没想到,子午神功好像渗透到灵魂深处,不管是否修炼,功力也在日渐增长。他隐隐觉得子午神功似到了十重境界,否则,不至于失控,嗜血‘欲’望不会如此厉害。

何以突飞猛进,他真的糊涂了。

“师父,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吸血,我不想练功。”他低声嘶吼。

“你,吸血了?”十来丈外突然响起一个妩媚的声音,有点凄凉失望。

是孤月宫主!

他躺在地上,不敢起来。

孤月宫主叹了口气,过了好长一段时候,才开口道:“当年,你师父也是这样子的,修习子午神功第七重后,若不吸鲜血,会被神功反噬,那种感觉就像烈火焚身,痛不欲生,是不是?”

他没有说话,没有说话等于承认。

孤月宫主道:“你师父曾经说过,这门功法威力虽大,可缺陷太多,像一柄双刃剑,对于修习者来说,有好有坏,在没有弥补这些缺陷之前,他不会把功法传给别人。可是他花了一辈子的功夫,也没能修正过来,偏偏又违背初衷将功法传给你。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金叹月凝视前方,眼神空洞,淡淡道:“师父说,子午神功是他一生心血,不能失传,并希望我能青出于蓝,替他弥补缺陷。”

孤月宫主叹息道:“他可真会为难人。”

金叹月惨然道:“也许是吧。师父他老人家天纵奇材,号称千古一圣,千年才出一个的大圣人,他做不到的事情,我怎敢奢望做到?”

孤月宫主摇头道:“不,你不要妄自菲薄,也许你可以的。”

金叹月愕然道:“什么?”

孤月宫主道:“我说,或许你可以弥补这个缺陷

。”

金叹月缓缓站了起来,他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从地上站起来需要这么大的勇气。夜色朦胧树影婆娑,她的影子,他看见了,但看不分明。一片叶子被风吹来,贴在他的脸上,毛茸茸的感觉。

孤月宫主道:“我相信你,我很相信你。你身上有一股气质,和你师父一模一样。你们这种人,天生就注定不凡,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创造传奇。”

金叹月萧索的笑了,摇摇头道:“我只想开开心心过一生,不但我自己,也要世上所有人,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其他的追求,我一个都没有。”

孤月宫主道:“可是,你肩上有沉重的担子,你不能把它卸下来。”

金叹月道:“要是我不想挑这副担子呢?没人会强迫我吧?”

孤月宫主沉默了,她没想到金叹月会说这种话,更不愿听到金叹月说这种话,所以她出奇愤怒,大声道:“你不想挑也得挑,你是萧霸陵的弟子,你不能退缩。你别忘记,你可是立过誓言的。”

金叹月直直望着冥冥夜色,半是苦笑半是心酸。

封天印!

这三个字就像大山压在他的胸口!

人人都长生不老,为什么师父一定视其为洪水猛兽?

孤月宫主叹道:“其中利害关系,你慢慢去想吧。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你一定要记住,你是萧霸陵的弟子,你的责任就是维护天下苍生的安危福祸,任何妄想破坏人间安宁的人,都是你的敌人。对了,五圣山和仙云岭的人要把凌霄云的兄长带回五圣山,应该是好事,凌霄云现到处找你,她一个人乱闯乱撞,很危险的,你赶紧找她吧。”

金叹月道:“谢谢你的提醒。那你呢?你想去哪里?”

孤月宫主皱眉道:“我去青牛谷看看,一定要把神魔诛心鼎找回来。没有神魔诛心鼎,我没办法对付通天彻地二人

。”

金叹月道:“你,真的就这么执着?为了我师父?”

孤月宫主声音好像变了,有点沉郁,果断说:“不错,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事。他不允许人开封天印,我决不允许任何人违背他的意愿。他是我唯一的真神,我早已把我的灵魂交给他了。”

金叹月的心一动,道:“是吗?”

孤月宫主道:“不错!”

金叹月笑了,一种很佩服很真诚的微笑,他从没见过这样一个女人,她真是个举世罕见的奇女子,难怪师父一生独往独来,不喜欢交朋友,只有她,能成为师父的红颜知己。他从前总认为,师父一代人杰,太过孤单,他实实在在错了,错的非常离谱。只要她在,师父就不会孤单,即使不能成为眷属,鸿雁传书,也其乐融融,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孤月宫主道:“我走了,你仔细想想。希望我找到神魔诛心鼎的时候,你已经做出抉择了。”

金叹月道:“不用了,我已经决定了。我答应过师父,就绝不会食言而肥。”

孤月宫主笑得很舒畅,道:“好,说得好,那你现在怎么办?”

金叹月道:“我要先找个地方闭关修炼,争取在最短日子里把子午神功练到第十三层。”

孤月宫主还是有点不太相信,道:“你真的下定决心了?你不怕喝鲜血吗?”

金叹月颓然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决定要完成一件事,就不惜一切代价。再说了,只要不喝人血,只喝禽兽的血,也没那么可怕。”

孤月宫主道:“你今天才想明白这个问题?看样子我高估了你的智慧。人无所不吃,既吃蔬菜瓜果,也吃飞禽走兽的肉,吃煮熟的肉大家可以接受,喝新鲜的血却不能接受,真让人莫名其妙。”

金叹月道:“你说的没错,喝禽兽的血,与吃禽兽的肉,本质无分别,境界有高低。我不喝人血,也就罢了。”

孤月宫主道:“你想去哪闭关?我找到神魔诛心鼎后,又去哪找你?”

金叹月想了一想,道:“这里往北两百多里,有一座山叫仓山,山上有排木屋,我会去那里,你找到神魔诛心鼎后,就去仓山找我吧

。”

孤月宫主道:“好。你不找凌姑娘吗?她遇到麻烦了。”

金叹月道:“我马上去找她,叫她不要管凌游风的事了。”

孤月宫主奇道:“为什么?究竟发生什么状况,能否告诉我?”

金叹月道:“此事说来话长,我简短说下吧。凌游风吞了辟火神珠,想不到辟火神珠有魔性,不但控制他的元神,还助长他的功力,在魔性发作下,他一个人灭了青牛谷。”

孤月宫主失声惊呼:“什么?”

金叹月道:“哎,你不相信吧?当初也没人相信。只是其中可能有更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一时三刻也说不完。如今辟火神珠的戾气被慕竹和尚用佛法化掉一部分,冤魂又被寒冰仙子驱散,但神珠还在凌游风体内,日后会不会发作,谁也不知。我早猜到五圣山和仙云岭的人不会善罢甘休,果不出所料。凌游风此去五圣山,凶多吉少。小云儿来找我,多半是求我和她一起半路救人。别说以我二人之力,不可能胜过五圣山和仙云岭的高手,就算我们胜过他们,我也不愿去救。凌游风于苍生是祸非福,魔性下次再发作时,不知要害死多少人。不管五圣山如何处置凌游风,都不算过分。”

孤月宫主道:“你倒看的透彻。可是,凌姑娘若声泪俱下苦苦哀求,你怎么办?”

金叹月愣了一下,转念一想,遂道:“算了,我还是不见她吧。她若真来求我,我哪里狠心拒绝?她有太戊神锋护体,又有大师兄庄饮陪着,应该不会有危险。五圣山和仙云岭是名门正派,不会贸然对她下毒手,她若去救人,顶多救不出而已,不会有生命危险。我还是先去仓山修炼吧。”

孤月宫主点头道:“你说的未尝不是道理,也罢,那就这样吧,我先去青牛谷看看,告辞。”

二人匆匆告别,一人往南,一人往北,疾飞而去。在苍茫夜空中,两点光芒分外醒目。

凌霄云正发疯一般在山南奔跑,大喊大叫:“金叹月,叹月哥哥,金叹月,叹月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