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带着他们离开平原,去到西南百里外一个幽静清雅的山洞,金叹月找块干净平坦的大青石,让封芷兰躺在上面。

郁金笑道:“这姑娘貌美如花,公子真是艳福不浅,可羡煞我这老头子了。”

金叹月心里非常不爽,肚里哼了一声,脸上装出一副笑脸,道:“前辈说笑了。前辈请在外面稍后,我马上把子午神功默写出来。”

郁金笑了笑,缓步而出,塔塔塔的脚步声不时传来,越走越远。

金叹月狠狠瞪着他的青色背影,忍不住轻轻啐了一口:“老匹夫,无耻!”

洞外塔塔塔的声音忽地一停。

金叹月知道郁金听见了,也不畏惧,此刻郁金想要他的子午功法,绝不敢对他乱来。他在洞内缓缓踱步,顺便看一下四周环境。

山洞不算大,方圆不过五六丈罢了,杂草丛生、苔痕掩映。

他从地上挑块三尺见方的石板,又捡起一块锐利石头,在石块上默写子午神功。写了一些后,猛想起一事,万一郁金言而无信,那该如何?他沉思良久,忽笑了起来,然后飞快写起来。

半刻钟后,石板密密麻麻的全是字,他仔细检查石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心想:“你要是言而无信,我叫你练功练得神经错乱。”

写完后,他走到封芷兰身边,含情脉脉凝视,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看着夜色降临,正想出去找郁金,门口人影一晃,一个青色身影已闪了进来,笑道:“公子,你可安顿好了吗?”

金叹月笑道:“前辈,一切已安顿妥当。”

郁金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石板,道:“你手上拿的是.”

金叹月笑着递过去,道:“前辈,这就是子午神功前四重心法,我已默写出来,一字不漏,还望前辈可不要对晚辈失信啊.”

郁金喜不自胜,连连搓手,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你.真的它给我?”话音未落,连忙接过石板,认认真真看起来

金叹月对他这种贪婪的表情,实在厌恶的无以复加,然而又只得默默忍受,他笑着道:“前辈,心法口诀已经给你,芷兰的伤.”

郁金看都不看他,只顾盯着石板上的心法,笑呵呵道:“你大可放心,让我好好钻研一夜,只要我将魔髓心经融会贯通,明天就可以还你一个活奔乱跳的心上人.对了,剩下三重子午神功,一定要等到她的伤势痊愈?”

金叹月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讷讷道:“前辈,这个.这个,还请前辈谅解。”

郁金看了他一眼,慢慢走到洞外。

金叹月冷冷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感到凄厉夜风袭来,吹得他瑟瑟发抖,他回到封芷兰身边,坐在大青石上,枕着青石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枕着大青石睡,如何能睡得安稳?何况他伤势一直未愈,脏腑隐隐作痛,有时候翻个身都要痛半天,但他一直咬牙忍住。折腾一夜,天微微明,他大一早就醒了,慢慢走到洞口,一眼望去,眼前一片旖旎好风光。千山万壑,茂林修竹,鸟鸣幽幽,轻烟晓雾,让人心旷神怡。陶醉在怡人风景中,闭着眼睛,纵情呼吸,耳边突然响起郁金的声音:“公子起的可真早。”

金叹月连忙睁开眼,朝声音传来处望去,见他褐衣布履,沿着洞外石径缓缓走来,手上拿着一片大树叶,树叶包着几枚鲜红野果。

金叹月看着他笑了,道:“前辈起的更早,这是.”

郁金走到洞口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老夫老了,晚上睡不着,一天顶多只能睡一两个时辰,这不,天刚亮就醒,见早晨空气清新,便出去走了走,看见树上有些果子,长得还不坏,我一时口馋,摘一个尝尝,觉得味道还不错,想着公子也快醒来,就多摘几个给公子当早膳。”

金叹月忙道:“前辈真是太客气了,晚辈当真受宠若惊。”他看看鲜果,笑道:“可是晚辈有个怪脾气,早晨起来,一般不吃东西,到午时才进食,恐怕辜负了前辈的一番美意。”

郁金一怔,愕然道:“这怎么行呢?年轻人得注意饮食起居,修道之人,虽然清心寡欲、节制饮食,可也不能不进饮食啊

。”

金叹月侧过身子,让他进来,问道:“前辈昨晚钻研子午神功可有进展?”

郁金走进石洞,把手上鲜果放在左角石块上,道:“哈哈,老夫简直始料未及,那四重子午神功让老夫受益匪浅,以前无法贯通的一些关键昨晚都打通了。今日我就用魔髓心经的纯阳真气给那位姑娘疗伤。”一边说,一边走到封芷兰身边。

金叹月跟在他后面,肚皮都快笑破了,暗想:“老匹夫真会吹牛,昨晚给你的子午神功都是假的,我把原来的功法颠而倒之、倒而颠之,乱写一气,你要是能贯通,那可真是见鬼了。哼!没治好芷兰之前,别想拿到真的子午功法。”可他脸上依旧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忙道:“这样真是太好了,那就有请前辈为芷兰疗伤吧。”

郁金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表情大有深意,微微点头,忽道:“好,公子,我这就替姑娘疗伤,不过呢,我运功之时,最忌讳有人在旁边打扰。还请公子到洞外替我把关,免得被邪魔外道闯进来,坏了大事。”

金叹月一怔,奇道:“这.”

郁金看着他道:“怎么啦?公子有何疑惑?莫非信不过老夫?”

金叹月想了一想,郁金此人生平从不近女色,魔教人人皆知,这倒不怕他会趁机胡作非为,苦笑道:“好吧,一切就拜托前辈了。”他多看封芷兰两眼,眼中全是柔情,看了良久,才慢慢朝外走去,走一步,回头看一眼,真是一步一回首。不一时出了洞,在洞外走来走去,神情焦急,一急就胸口作痛,痛的站不住,便扶着石壁坐下。晨曦洒在瀼瀼露水上,熠熠生辉,五彩缤纷,景色真的很不错,可金叹月一点心思都没有,看着美景就像看一坨烂泥。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那轮红日已到头顶,烈日炎炎,晒得他口干舌燥,头晕胸闷。已到午时了,郁金在洞中足足待了两个时辰,金叹月再也等不了,狠狠一跺脚,快步冲进。

他刚迈进洞中,见一道银白光芒迎面袭来,白光奇特,发出诡异寒气,好在白光来的不算快,他反应也够敏捷,匆忙往旁边一闪,白光嗤的一声,撞在洞口石壁上。

凹凸不平的青色石壁上多了一点焦黑痕迹,冒着浓烟,像被烈火烧过,洞中发出一股烧焦味道。

他心中一凛,心道:“太阴真火

!”连忙去看封芷兰和郁金。

封芷兰平躺在石板上,手上冰霜已融化,脸色恢复红润,呼吸也粗重多了。

郁金盘腿坐在离她一丈远的青石上,正看着金叹月。

金叹月走到封芷兰身边轻轻摸一下她的脉搏,见她脉象稳定下来,呼吸平稳有序,肌肤温润如玉,已有了体温,喜道:“前辈,她手上的寒毒全逼出来了?”

郁金苦笑道:“我没叫你进来,你怎么擅自进来?幸好你反应够快,没被我的纯阳真气给伤到。”

金叹月口中笑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我牵挂芷兰,一时按耐不住,还请前辈见谅。”心里却骂道:“什么纯阳真气?真是大吹牛皮,摆明就是太阴真火,真欺负我年幼无知吗?哼,看你刚才太阴真火的威力,只怕已有五成火候。太阴真火乃至阴致寒的火焰,与玄阴地火有异曲同工之妙,自然可以化解万年寒气。在魔教这么多年,竟不知你修成了太阴真火,恐怕我师父也不知道啊。”

郁金缓缓站起,眼神不由深邃多看他几眼,似想把他的心思一眼看穿。

金叹月笑道:“前辈,你为何这样看我?”

郁金笑道:“没什么。公子,这姑娘体内的万年寒气已被我的纯阳真气化解了,她应该没有大碍了。”

金叹月握着封芷兰柔嫩的手,眉头一皱,道:“她为什么还不醒呢?”

郁金笑道:“公子,这姑娘吃过南海苦竹丹,起码要昏睡七七四十九天,不会这么快醒的。若不是南海苦竹的神奇作用,她怎能撑到现在?”

金叹月道:“原来如此,多谢前辈仗义援手,金叹月感激不尽。前辈先去休息一下,晚辈马上把剩下的三重心法写出来,赠给前辈。”

郁金微笑点了点头,瞄了一眼封芷兰,施施然走出。

金叹月坐在封芷兰身边石板上,紧紧握着她的手,痴痴的,不言不语,忽然噗通跪下去,朝着石壁哭道:“师父,徒儿对不起你。芷兰打伤你,但她不是有心的,求您在天之灵,千万不要怪罪她

。她是为了徒儿才这么鲁莽的,一切罪责,由徒儿承担。就算死后堕入十八层地狱,上到山下油锅,徒儿也要救她。现在,郁金护法治好芷兰的伤,为了履行承诺,徒儿必须把子午功法前七重法诀写给他。这是您教我的人,男子汉大丈夫,立足天地间切不可失信于人。子午功法本就是魔教的法术,传给郁金也不算违背历代祖师的遗训。”

他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才爬起来,在洞中找了块大石板,把子午神功的前七重法诀,一句句默写出来。昨晚写的法诀,似是而非,大加篡改,今天却是真的。他边写边想:“这老匹夫知道我只修炼到子午神功第七重,以为我只有七重心法口诀,套我的时候也故意只要前七重。哼,他死都想不到,我虽只修炼到第七重境界,可子午神功全部心法口诀,师父早就传给我了。还好他不知道,要不然,只怕他狮子大开口,问我要全部口诀呢。我就不信,拿着七重子午神功,你还能翻天。”

这些口诀他从小念得滚瓜烂熟,不到半个时辰,七重心法口诀撰写完毕。他刚想把石板拿出送给郁金,洞口传来一声沉郁的咳嗽声,赫然是郁金的声音。

金叹月暗暗骂道:“老匹夫居然守在洞外,莫非怕我跑了?我金叹月岂是这等言而无信的人?”

他缓缓朝洞外走去,一出洞口,果然看见郁金站在洞口一丈外的大松树下,背负着手,悠然望着远方。别看他一脸闲情逸致优哉游哉,可心里早就急不可耐想得到子午神功。

金叹月轻轻咳了一声,叫道:“前辈。”

郁金明知他出来了,在没听到他的声音前,故意不转身,直到他说话,才转过来,笑呵呵看着金叹月,道:“什么事?”

金叹月肚里暗骂:“装作做样,难怪师父说你修道天资虽高,可小人做的太露骨,今生难成大器。”笑道:“前辈,子午神功第五重到第七重的心法,我已默写好了,就在这石板上。”他边说边过去把石板递给郁金。

郁金笑着接下,别提多兴奋了,连声道:“好好好.”他接过石板,匆匆瞥了一眼,脸色登时阴了一下,眼中闪着疑惑光芒,道:“不对啊,怎么从第一重开始.这次第一重的心法与你昨晚写给我的怎么不一样?”他脸色阴沉,狠狠盯着金叹月,似乎起了疑心。

金叹月早猜到他会这么问,当下不慌不忙道:“是吗?可能是我昨晚糊涂了,默写错了,也是有的

。”

郁金紧紧拽着石板,不由向前跨出两步,逼近金叹月,沉声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金叹月见他凶神恶煞,好像要吃人一样,心里有点畏惧,情不自禁退了一步,勉强镇定,稳住声音道:“前辈,晚辈绝不敢欺骗前辈,昨晚多半是我太过疲惫,写的口诀难免有点出入。不过,晚辈敢对天发誓,今天的心法口诀,绝对都是真的。若有一字相欺,叫我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郁金瞪了他两眼,低头默默念了一遍口诀,沉吟半晌,抬头盯着金叹月,道:“你把你刚才写的心法,完完整整背诵一遍,如有一字不对,我立刻杀了你。”他的意思很明显,倘若金叹月胡乱写的心法口诀,匆匆忙忙写完后,肯定不能一字不漏背出来,多少会有点出入。

金叹月慨然应诺,滔滔不绝背诵起来。

这块石板甚大,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足有两千之多,金叹月一路背下,郁金则对着石板仔细校对,背了小半个时辰才背完。

郁金见他背的心法口诀和石板上的果然一字不差,才相信此次是真的,冷笑道:“昨晚你不相信我,故意捏造假口诀欺骗我?”

金叹月见他神色不善,大有行凶之意,忙道:“真的不是,前辈,您千万别乱想。”

郁金大喝一声,猛地踏前一步,右手一掌劈过去。

金叹月此时全无还手之力,纯粹是殂上之肉,任人宰割,心想自己与虎谋皮,最终得此恶果。

郁金这一掌雄浑猛烈,正好劈中他的左胸,把他震飞出去,后背撞在石洞口。

金叹月只觉五脏六腑都碎了,“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贴着石壁软软倒下去。

郁金大步迈来,一脚踩着金叹月的胸膛,咆哮道:“臭小子,敢欺骗老夫,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哼,若非看在你师父曾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今天一定毙了你。刚才那一掌,我只使了三分力,留你一条狗命,也算我报了你师父的大恩吧。你给老夫记住,以后不要再出现在老夫面前,若让我再看见你,我绝不留情,定取你狗命。”一脚把金叹月踢翻,拿着石板,仰天长笑数声,昂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