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个火红的光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来。

龙御云眉头一皱,斜视光点,眼中闪烁寒芒。

那光点飞的极快,一瞬间功夫,又近了好多,越来越大,初如夜空流火,慢慢的,慢慢的,变成璀璨星星,通体如赤炭一般红,再过一会儿,变成大大火球。

龙御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深沉,目光深邃难测。

又过了一刻钟,只听到嗖的一声,那光点化作一道人影,落在龙御云所在的山头。此人两鬓斑白,眉宇清秀,目光如电,身材颀长,丰神俊朗,气质大大不凡,美中不足的是,鼻上戴着一个古怪套子。

龙御云连头都没转,嘶哑嗓子吼道:“你来做什么?”听他的口气,竟认得来人。

那人沉吟须臾,脸上神情郑重,字斟句琢道:“听说你以拜祭蚩尤林屠龙英雄亡魂为由广发英雄帖,召集正邪两派中人,在蚩尤林举行公祭大典?”

龙御云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始终一动不动,声音冰冷冰冷,冷得让人难受,道:“不错

。”

那人眼中寒芒一动,提高嗓门道:“你想干什么?”

龙御云霍地转过身,电一般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来人,反问道:“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那人浑然不惧,与他针锋相对,道:“我认识一百年多了,你的性子,我怎么会不知?”

龙御云冷笑道:“你知道?那你说出来给我听听。”

那人明显被他的冷笑激怒了,吼道:“你是不是疯了?”

龙御云喝道:“是的,我是疯了。她死了,我能不疯吗?”

那人怔了一下,苦笑道:“我错了。”

龙御云似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之色,问道:“你错了?”

那人点头道:“不错,我错了。我原以为过了一百多年,你对她的情意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消失。想不到,到现在为止,你对她的情,依然那么深,与一百多年前比起来,并没衰减多少。”

龙御云惨笑道:“真正的情,是亘古不灭的,与天地同生,与日月齐辉。一千年也好,一万年也罢,都不会磨灭的。时间越久,情越深。”

那人道:“可你们并没走到一起。”

龙御云摇摇头,黯然神伤,凄然道:“你不懂得。这种刻骨铭心的爱,在一起也好,不在一起也罢,都不会泯灭的。我爱她,我始终爱她。”

那人怒道:“你爱她,可你不能迁怒与他人。”

龙御云道:“我什么时候迁怒于他人了?”

那人吼道:“你别以为我不了解你,你满世界发布屠龙英雄贴,表面上说祭奠蚩尤林上各门各派的英魂,其实,你只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召集一批人为寒霜仙子报仇而已。你的目的,多半就是我青牛谷和九鹤宫。”

龙御云用犀利眼神死死盯着他,似乎想把他从头到尾看穿,看了半晌,才赞叹点头,竖起大拇指,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呼延赤也,我的心思果然瞒不了你

。你既然知道我想做什么,为什么还来见我?”

众所周知,青牛谷掌门虚谷先生首席大弟子便叫呼延赤,也就是凌霄云的师父,呼延赤在一百多年前是道门四公子之一,与龙御云并驾齐驱,后来被一邪教妖女设计陷害,被割掉鼻子,从此日日夜夜都要戴着鼻套遮丑。

呼延赤瞳孔微微收缩,冷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杀我?”

龙御云嘿嘿笑道:“粗算起来,我们相识已经有一百四十多年了吧?百年交情,着实不浅。按理来说,我不该为难你。只是,为什么你要是青牛谷的弟子呢,这可真叫人为难了。”

呼延赤厉声道:“你恨上了整个青牛谷?”

龙御云深深呼了一口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漠语气道:“不只是青牛谷,还有九鹤宫,甚至五圣山仙云岭的人,都该死。”

呼延赤奇道:“关五圣山仙云岭什么事?你怎么连他们也恨上了?”

龙御云脸色一沉,怒道:“青牛谷不派一兵一卒支援寒霜他们,自然该死;九鹤宫临阵脱逃,死有余辜。更可气的是,五圣山仙云岭那群道貌岸人的家伙,门人弟子无数,数百年来享受人间香火,高高在山,到紧要关头,居然让寒霜寒风寒雪三个弱女子去面对潜龙这怪物。他们难道不该死吗?”

呼延赤不怒反笑,笑得东倒西歪,指着龙御云的鼻子笑道:“哈哈.一百多年了,你一点也没变,你一点也没变,还是老样子,还是老样子,看样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龙御云悠悠道:“错不了的。”

呼延赤突然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劝道:“你收手吧。寒霜若是在天有灵,也不想你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

龙御云淡淡笑了笑,道:“你怕了?”

呼延赤冷冷望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郑重道:“我怕。”

龙御云笑道:“你不是说,你是正道吗?为什么还怕我这邪门歪道?”

呼延赤闭起双眼,似在承受极大痛苦,半晌,才狠狠一咬牙,睁眼道:“若是放在以前,我一点也不担心,可现在的局势不一样

。算我求你,不要疯了,好吗?”

龙御云笑道:“我认识的呼延赤,可不是喜欢低声下气求人的人吧?”

呼延赤目光冰冷,带着刀一般锐利的锋芒,狠狠瞪着他。

连绵起伏的群山,佳木葱茏的山头,从蚩尤林上吹来的寒风,黑云翻滚的苍穹,这一切在他们眼中都消失了。

呼延赤的目中,只有龙御云的身影;龙御云的眼中,却只有蚩尤林中漂浮的那屡芳魂。

斯人已逝,芳魂何托?

龙御云突然意兴阑珊,黯然掉头,幽幽望着蚩尤林,悄声道:“你走吧,兄弟一场,我不想和你作殊死斗法。一百三十年前,我们交手两次,各有输赢,每一次都拼的筋疲力尽才分出胜负。”

呼延赤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笑道:“原来你还记得那些事情,我还以为你忘了。”

龙御云望着他,肃然道:“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仇人,最亲的兄弟,每件事我都记得。除了寒霜,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瞧得上的人。苍茫大地,人海茫茫,又有几人能入我眼?”

呼延赤笑了笑,道:“你还是这么桀骜不驯,岁月如流,丝毫也没有磨平你的棱角。现在的你,跟一百年前一模一样。”

龙御云跟着笑了笑,笑得非常愉快,道:“可是你却变了,现在的你,和一百多年前比起来,变了好多,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曾经温文儒雅、*倜傥的毒龙手呼延赤,现在活得像个糟老头,总喜欢杞人忧天。不知你的天罡火网,现在练到什么程度了?”

呼延赤淡淡一笑道:“都快两百岁了,怎么还不老?我的天罡火网早已经搁下了,倒是你的龙影神针,放眼天下,只怕没几人是你的对手吧?”

龙御云阴沉沉笑了笑。与他笑声相呼应的,只有天边滚滚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