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怡似笑非笑地歪头看着朱海鹏道:&qu;这叫一物降一物。(全文字小说阅读,尽在.1.(1.文.学网)老太太最信我的话,你有什么办法?想躲开,没那么容易吧。&qu;朱海鹏狠狠地盯了方怡一眼,&qu;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qu;方怡说:&qu;意思多了。一呢,是感情投资,当然有目的,都是过来人,这个目的你该明白。你看丫丫和龙龙处得多像亲姐弟?二呢,也想让我爸弥留之际充分享受一下天伦之乐,这些天他的笑声多多啦。实话对你说,我爸知道自己是什么病,他在憋着劲让生命有个最后的辉煌。我想这都算不得不可告人吧?&qu;朱海鹏叹一句:&qu;你太咄咄逼人了。&qu;方怡道:&qu;你觉得怎样做才合你的意?我一定努力去做。&qu;老太太走出来说:&qu;鹏儿,老司令来了电话,要你在家吃饭,等他回来。这仗果真还没打。&qu;丫丫和龙龙看着小鸽子回了窝,这才想起来和大人亲热亲热。

丫丫说:&qu;阿姨,这鸽子再长两个月就能比赛了,你前天已经答应找个比赛的,可别忘了。&qu;方怡把两个孩子都揽在怀里说:&qu;我正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市里组织一千九百九十七只鸽子带到香港放飞,我给你们俩各报了两只。&qu;丫丫说:&qu;阿姨,是两羽赛鸽,不是两只。我一定会帮助龙龙把鸽子养好。&qu;方怡说:&qu;两羽两羽。&qu;小英出来喊道:&qu;姑姑,吃饭了。&qu;夜暗了。

方英达走进客厅,眼睛四下看看,&qu;孩子们都睡了?是啊,该睡了,都是小学生了。&qu;朱老太太不吱声地去了厨房。方怡接过方英达的军帽挂在衣帽架上,&qu;晚上没喝酒吧?&qu;方英达说:&qu;滴酒没沾,口水倒流了不少。坐坐,坐下,海鹏,准备得怎么样了?&qu;朱海鹏直着身子答道:&qu;基本准备就绪,只等你的命令了。&qu;方英达说:&qu;总部对这次演习相当重视,今天又来了一个部长听了汇报。他们对你的蓝军从建制到作战方案很感兴趣,认为这是一个立足实际的大胆改革,如果实战证明它有战斗力,下一步可以考虑组建这种部队。你的担子很重啊。&qu;朱老太太端一碗中药过来,&qu;电话是个好东西,以后你回来前,通个话,我把药热上,回来就能吃了。&qu;方英达说:&qu;好,好。&qu;接了碗一口气喝了下去,&qu;好苦呀!&qu;朱老太太丢一句:&qu;药嘛,能不苦,苦才能治病。&qu;方怡偷偷掩回笑了。

方英达说:&qu;你要的那个程东明,检察院同意让他参加行动,但要求你保证他还能回来。我再加一条,不准他接触核心机密。&qu;朱海鹏答道:&qu;我会严密布置的。&qu;抬头看了看电子钟,&qu;首长,没别的事,我就回部队了。&qu;方怡忙说:&qu;别走了,我让小英把房间给你准备了。&qu;朱海鹏站起来说:&qu;方副司令,你把我娘和丫丫接来,又住在家里,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实在太麻烦了。&qu;方英达说:&qu;别学得婆婆妈妈的。想不麻烦我,就漂漂亮亮把演习搞好,找个女主人理家,在大院分套房子,完全安定下来。&qu;方怡说:&qu;海鹏,你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留下和大娘说说话吧。&qu;朱老太太说:&qu;让他走。把仗打好了,比说啥都中听。吃一顿大鱼大肉就行了,他的兵怕没有这种东西吃。&qu;方怡说:&qu;大娘,他要开车走夜路,不安全。&qu;朱老太太说:&qu;夜路难不住他,小时候上学,走了十来年。走吧,别挂念我和丫丫。&qu;朱海鹏走出院子,方怡也追了出来。

方怡问:&qu;你是真回部队还是躲我?&qu;朱海鹏道:&qu;是真回部队。我干吗要躲你?&qu;方怡说:&qu;你别在某位女士身上白费功夫,她的单身女人卧室不会再为男人开了。她在那个飞行团,是块纯洁的贞节牌坊,每年她去扫墓,试飞大队像是在接待一位天使。&qu;朱海鹏打开车门,&qu;我也没有深夜去敲单身女人卧室门的爱好。我是回部队。&qu;方怡冷笑一声,&qu;你越这样,我反倒越来越对你感兴趣了。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你回你的部队吧。&qu;抬脚踢了一下朱海鹏的车。

朱海鹏沿着一条大干道慢慢开着车,看着不夜城的街景,心中一片惘然。对方怡,他曾经有过已接近爱情的那种好感。方怡当年没选择他,他也承认对他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挫折。后来,他把那种好感成功地融入了与方怡又建立起来的友谊之中。如果能与方怡这样的异**一生的朋友,朱海鹏会感到愉悦。方怡对他的感情显然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问题是他也从这种感情中感到了满足和欢愉。方怡是范英明的前妻,真的能成为一堵阻止他走近方怡的墙吗?这堵用什么朋友妻不可戏这种材料做成的墙究竟能抗击多大力量的击打呢?人到中年了,理性早已成为决定性的因素。接住方怡抛来的绣球,后半生的道路几乎可以一眼望到尽头,沿途的可以想见的风光,朱海鹏并不是不愿去仔细观赏。如果在半年前遇到这种情况,他可能比现在容易处理得多。如今,江月蓉的风景也正在逐步向他展开,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这是一片他更希望把全部身心都融入进去的风景。娶一个可能已经成为一块牌坊的试飞英雄的遗孀,会给正变得宽阔的仕途带来什么副作用,朱海鹏还没来得及多想。从他的本性来讲,他宁愿为得到可以存放心灵的风景,而在身外之物上付出一些代价。这也是他在江月蓉心扉朝他半遮半开的时候,不敢进入方怡那个游戏程序的潜在原因。

看见路边一个公用电话招牌,朱海鹏把车停下了。这时候,他感到心里鼓荡着一种强烈的冲动:真想见见她。

朱海鹏拨了一个号码,&qu;我是朱海鹏,我在市里给你打电话。&qu;江月蓉道:&qu;你是来逼债呀,还是问候问候?&qu;朱海鹏犹豫良久,&qu;我,我有点情况想给你报告报告。&qu;又停了下来。

江月蓉说:&qu;银燕刚睡着,又翻身了。情况很重要吗?你说吧。&qu;朱海鹏感到太想倾诉的话倏地滑走了,比如想商量一下如何设法把母亲和女儿从方家那个危险区域搬出来,嘴里变成了另外的声音:&qu;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军事检察院同意程东明参加行动。你方便时,告诉他爱人一声,别让她改变主意把孩子刮了。&qu;江月蓉道:&qu;你在哪里?&qu;朱海鹏斜一眼大街对面一个有持枪门卫的大门,支吾说:&qu;很近,我要连夜回部队。&qu;江月蓉道:&qu;是不是出了事?&qu;朱海鹏说:&qu;没事没事,还是见了面详细给你说吧。&qu;挂了电话,朱海鹏在车上呆坐了好一会儿,见无法理出自己在这件事上为什么会这般犹豫的头绪,心一横,开着飞车冲出市。

范英明也有范英明的作难处。黄兴安咄咄逼人的战略战术,已经让他感到这个红军司令太寡淡无味了。接着,他就闻到了浓烈的失败气息。也许是为了和命运抗争吧,范英明把能想到的可以改变自己在即将开始的演习中处境的办法都想到了。这一天,他甚至决定去求方怡帮他一个忙。

范英明踩着红地毯,盯着写着&qu;总经理室&qu;的牌子走着,步子明显地慢了下来,到了门口几乎要停住了。年轻漂亮的女秘书显然认识范英明,忙站起来笑着道:&qu;范团长请。&qu;范英明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女秘书似乎对某种场面很感兴趣,有些慌张地去开紧闭的套间门,&qu;我喊总经理。&qu;方怡身子朝椅子靠背上一靠,&qu;你这是什么意思?连电话也不会打了吗?你这么慌里慌张,人家还以为我们多渴望见他们呢!&qu;女秘书红着脸低头道:&qu;是,是范团长......&qu;范英明大步走到门口。

方怡感到意外,站起来道:&qu;请进。今天是怎么了,尽是你们师的人。&qu;范英明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唐龙和邱洁如,也感到了意外。

唐龙忙站起来说:&qu;参谋长,我们跟高副师长来买通信器材,顺便来看看方姐。&qu;范英明哦了一声。

邱洁如说:&qu;你们聊,你们聊,我们先走了。&qu;唐龙走到门口,又折转身,&qu;参谋长,有个情况想给你报告一下。&qu;范英明茸拉着眼皮道:&qu;说吧。&qu;唐龙说:&qu;陆军学院有八个教员和五十名毕业班学员到了师。名义上是观摩实习,实际上恐怕是直接参加演习。&qu;范英明问:&qu;你以为师多了五十八个人很重要吗?&qu;唐龙道:&qu;这很有可能是朱海鹏的一步重要的棋。他要干什么,我还没想出来。&qu;范英明说:&qu;知道了。唐参谋,军人是不允许炒股的,现在是战备期间,还是把精力多花在熟悉演习方案上。&qu;唐龙答道:&qu;是。&qu;两个人到了走廊,唐龙叹道:&qu;邪!每次都让他碰到了。五十八个人,这五十八个人可不是半个连的兵。刚愎自用,必遭大败。&qu;邱洁如说:&qu;你发点好心吧。咱们确实是为股票的事来的,他又没批评错。哎,你说他们有没有复婚的可能?&qu;唐龙狠巴巴地说:&qu;复婚了还得离。&qu;邱洁如瞪了唐龙一眼,没说话。

方怡慢慢地坐下来,看着范英明说:&qu;坐,那天在凤凰山,我说了不少过分的话,请你原谅。很高兴你还能主动踏进昌达公司的大门。不过,我猜不出大战在即,你找我办什么事。&qu;范英明没有坐下,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钱放在方怡的大办公桌上,&qu;这是小妹买原始股的钱。她觉得对不起你,没脸自己把钱送来。&qu;方怡拿起那叠钱,笑道:&qu;只准参谋长放火,不许小参谋点灯。你总不是专门送这一万块钱的吧?当了参谋长,感觉如何?&qu;&qu;很不好。&qu;范英明坐在沙发上,&qu;也不瞒你,可以说步履维艰。我总觉得这次演习,凶多吉少,参谋长干不长。&qu;方怡深感意外,&qu;这可是十多年来,从你嘴里听到的最悲观的话。有那么严重吗?&qu;范英明说:&qu;还没到演习区域,我就基本上成个光杆司令了。朱海鹏又在磨刀霍霍,师这么下去恐怕难逃这一劫。问题是这一切,都无可挑剔。我已经被架在火上了。&qu;方怡说:&qu;很感谢你能给我说这些心里话,我不知道有没有能力帮你的忙。退缩恐怕你不屑做,对抗又觉得犯不上。&qu;范英明道:&qu;我想请你通过你们香港总公司,帮我搞几个微波跟踪仪。&qu;方怡道:&qu;这是什么东西?&qu;范英明说:&qu;外形像一只超大男型手表,最早是美国中央情报局装备给情报人员的一种联络工具。后来被广泛用于毒品交易。在香港不难搞到。资料上说,在三十公里内,两只跟踪仪不用任何通信手段就可以相互找到。&qu;方怡说:&qu;我尽力去做。你什么时候要?&qu;范英明说:&qu;一个月内搞到就行。估计演习还得准备一个月。&qu;站起来道:&qu;先谢谢你了。&qu;本来,这次会面,应该成为他们两位再次成为好朋友的首页,但因为范英明的疏忽,方怡又要攻击了。作为方怡的前夫,不过问一下公司的经营情况,已经失礼,再把儿子遗忘掉又该算什么呢?

方怡低头用指头敲敲桌子,&qu;你就这么走了?也不问问龙龙是死是活?&qu;范英明转过身,很难堪地笑了笑,自责道:&qu;我这个父亲太差劲了。龙龙还好吧?&qu;方怡显出很开心的样子,&qu;很好,他现在变得有自信了,还要和丫丫比赛养信鸽呢!&qu;范英明说:&qu;养信鸽?&qu;方怡道:&qu;丫丫是朱海鹏的女儿。我爸把朱海鹏的妈和女儿从北方迁来了,暂时住在我们家。没想到朱海鹏的老妈身体很好,还不到六十,跟我爸还挺合得来。&qu;范英明嘴扯着笑了两笑,&qu;很好。很好。&qu;方怡站起来说:&qu;听说朱海鹏正在追求一个试飞员的遗孀。不知这个女人知道朱海鹏的母女住在我家里会怎么想,该不会以为我对朱海鹏有什么吧?&qu;范英明再扯着嘴笑两笑,&qu;这也没有什么。告辞了。&qu;拉开门大步走了。

方怡这才意识到又做过分了,张张嘴,像是要喊范英明,说的却是:&qu;我怎么变得这样尖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qu;踱了一会几步,拿起电话说:&qu;还有没有要见的人。上午别再打搅我,我想静一静。&qu;唐龙和邱洁如帮助几名战士把买好的器材装上大卡车,高军谊和军需科王科长从商店里出来了。

高军谊和霭地对邱洁如说:&qu;小邱,部队就要开拔了,你今晚回去陪陪你爸妈。王科长押车回去。小唐,你负责把小邱送回去,天要黑了,城市治安差。小邱,明早八点,我到空军大院门口接你们。&qu;小车和卡车开走后,邱洁如问:&qu;今天让我们来,到底是为什么?这店早就选好了嘛。&qu;唐龙摇摇头,&qu;同一型号的机器,这家比我选那家每台贵一千二百元。王科长侃了价,每台还贵五百。&qu;邱洁如说:&qu;还是你心细,我还觉得王科长会和这些个体老板打交道呢。&qu;唐龙说:&qu;如果我没算错,王科长至少吃了两万四千块回扣。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qu;邱洁如惊得张大了嘴,&qu;咱们把他揭发了,这可不是个小事。&qu;唐龙冷冷说道:&qu;店主决不会作证,你告他什么,告他每台机器少花七百块吗?再说,高副师长跟着,他没看出来,你看出来了,你比高副师长高明?算了吧。&qu;高军谊回到轴承厂两间平房的家,发现家里竟装了一部电话。

高军谊说:&qu;你整天吵吵着没钱没钱,装个电话干什么。&qu;女人摆着菜,抬头说:&qu;跟你联系着方便。&qu;高军谊开了一瓶酒,发现是瓶剑南春,&qu;桂玲,这酒又是怎么回事?装电话要三四千,你能舍得?&qu;桂玲说:&qu;你喝吧,又不是偷的抢的。电话是人赞助的,怕啥。我看你当副师长好。你一当副师长,日子就好过了。&qu;高军谊拉着脸说:&qu;说!是谁装的电话?&qu;桂玲一听这口气,小心说道:&qu;小王的小舅子开个时装公司,他给装的。&qu;高军谊问:&qu;哪个小王?&qu;桂玲说:&qu;就是你们师的王科长。&qu;正说着,女儿小兰哼着流行歌进来了。夫妻不好当着女儿面再谈论电话,一家三口就开始吃饭。没吃两口,小兰的机响了。她起身过去回电话。一听女儿嗲声嗲气的声音,高军谊脸就青了。

小兰说:&qu;明天百乐门吧,今天不行,我爹爹在家。&qu;高军谊站起身,一掌把女儿扇倒在**,拽了电话线,&qu;我就不信治不了你。说,你的呼机从哪里得的。&qu;桂玲去护了女儿,&qu;你看你打的,不会说!&qu;小兰倔强地昂着头说:&qu;我没干不要脸的事。你也别逼我。逼急了我就离开这个家,到社会上闯去。呼机是王叔叔王科长送的,不信你回部队问他。&qu;桂玲说:&qu;人家小王还让小兰到他小舅子的公司上班去,月薪五百,顶我俩月。&qu;小兰很轻蔑地看了高军谊一眼,&qu;你到王叔叔家看看,三室两厅。你可以把电话退了,把呼机还了。我和妈总得吃饭吧?你也别把小姐都看成野鸡,那也要分荤台素台。&qu;高军谊恶狠狠道:&qu;再提舞厅,我打断你的腿。桂玲,小王弄这些想干啥?&qu;桂玲一听口气松动了,忙堆出笑脸,扶高军谊坐下,&qu;你消消气。到服装公司上班了,小兰还去舞厅干啥。小王倒啥也没说,他屋里人提说了两回,说你们后勤部的邹部长今年要转业,叫你帮忙让小王动动。这也是求上进,又不是搞反党活动。你当副师长,主管后勤,说你这一票最关键。&qu;高军谊无奈地叹口气,指着女儿说:&qu;叫你好好读书你不听,你让老子多作难呢。&qu;桂玲说:&qu;都是这样了。你又不是没给人送过礼。你喝他瓶酒,帮他说句话,多大的事!&qu;高军谊倒了一杯酒,一口闷下,满脸的无可奈何。小兰忙又把酒杯斟满了。

范英明万万没有料到方怡还会和朱海鹏之间生出情感故事。不管他在离婚的问题上表现出了多少主动、果决,都因为两人家庭背景相差悬殊,舆论肯定要把他推到弃夫怨男的位置上加以同情。如果方怡和朱海鹏最终走到一起,朱海鹏就会是笑在最后的人。朱海鹏的母女已经作为先头部队进占了方家,这件事很快会在舆论中有个评价。这个评价,必然要拿范英明作参照物。军区的舞台虽大,师级以上的人物也是屈指可数的,如果朱海鹏完全占领了方府,而又在大演习中出尽风头,范英明日后还怎么能挺直了腰杆在舞台上行走?方英达为留下朱海鹏走出的这步棋,已经危及范英明做人的根基。范英明再也无法以防守的姿态或后发制人的方略走进这场演习了。必须以红军第一号主角的身分在演习中完胜朱海鹏。这是一条别无选择的路。

第三天上午,范英明特意穿了一身迷彩作战服,头戴钢盔,出现在军区办公楼里。

梁平看见范英明这身装束,迎上来问道:&qu;不是还有五天才开拔吗?&qu;范英明道:&qu;部队士气不振,我来借大神给师打打气,等会儿给你细说。&qu;范英明走进方英达的办公室,方英达正在朝大地形图上做标记。

范英明报告说:&qu;副司令员同志,&qu;二对抗演习&qu;红军司令有急事请示。&qu;方英达略感惊讶,旋即笑了,&qu;看来你是完全准备好了。有什么事?说吧。&qu;范英明道:&qu;你多次指示要把那块碑立起来,我师迟迟没有执行。我们没有执行,有我们的考虑,我们想围绕这块碑,做一篇文章,把部队带进战争状态。&qu;方英达道:&qu;很好。你们准备怎么做?&qu;范英明道:&qu;部队已集结完毕,先头部队一团已运动到上次演习红军防区内。我们准备在该地区七号高地举行个誓师大会,第一项内容就是立这块碑。计划后天下午三点举行,希望你能到场,给师鼓鼓劲。&qu;方英达道:&qu;这个想法很好。我一定去。&qu;范英明走到外间,给梁平个手势,梁平跟了出去。

范英明走到楼外,站下说:&qu;请老兄帮个忙,明天下午从你这里通知到师,事情你也听到了。是个好事,可只好采取非常手段。&qu;梁平道:&qu;看了你们两个师的方案,我就知道你不好施展拳脚。你上头是个指导委员会,朱海鹏上头只是个顾问委员会,属不公平竞争,你的婆婆要指导,他的婆婆顾上了才问问。我替你扫扫路吧。&qu;范英明说:&qu;我最担心的是部队现在还心不在焉,还是传统的思维方式。&qu;梁平问:&qu;早点通知不好吗?&qu;范英明道:&qu;早了怕有变,迟了我又准备不及。只有一天时间,想变也变不了。&qu;梁平笑道:&qu;仗让你越打越精了。不过,这么做在有的人眼里,可是有抢班夺权的意思啊。&qu;范英明把心一横,&qu;总目标是正确的,操作上也不好太讲究了。太琐碎了,什么事也做不成。&qu;誓师会的布置,又让范英明煞费苦心。让全师万名官兵都参加,劳力伤财,成了形式主义;参加的人太少,又造不出气氛。再说,这件事对全师是大好事,对个别核心人物却是大坏事,未必都会出来抬轿。三团离七号高地太远,只能抽少数官兵参加,二团离七号高地最近,但恐怕连一个连都调不动。回师部前,范英明又拐到了一团。

范英明对焦守志解释了事情原委后,说:&qu;通知只能一个营参加,但这个场面至少需要一个团。&qu;焦守志道:&qu;一团已准备完毕,随时都可以出发,干脆提前两天开拔,就赶到那个地区了。&qu;范英明说:&qu;军令如山,不能这么办。这样吧,一营本来就该今夜开拔,没问题。二营三营搞一次模拟开拔演练,正好赶上了。&qu;焦守志一拍手说:&qu;啥事一经你手,就变得艺术了。上次打靶,我可是领教过了。&qu;第二天上午,范英明又找了刘东旭。

范英明开宗明义道:&qu;刘政委,昨天我把开誓师大会的事向方副司令报告了,在七号高地开,把碑立了,把心态调整到战时状态。方副司令明天下午三点到会。&qu;刘东旭颇感为难地说:&qu;没有通知,上午的会上怕不好直接说方副司令出席的事。&qu;范英明道:&qu;政委,我需要你的支持。上午会上你我都坚持在七号高地开会立碑,估计形成不了决议。通知到了,就好办......&qu;刘东旭说:&qu;我也刚从下边回来,准备得都很好,但总是感到有什么不对劲。黄师长顾虑太多,高副师长态度含糊,做不通他们的工作,提也白提。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qu;上午的师常委扩大会,果真没形成决议。黄师长也不想让矛盾激化,只是说等上级通知,然后按通知精神办,显然不相信范英明专门为这事见了方副司令,认为范在耍小聪明,影响高军谊这种中间派。

下午,范英明和简凡在作战室一边商量部队开拔途中日程安排,一边等军区的电话。

熬到五点多,军部的通知到了,并说陈军长也要参加。

简凡拿起通知记录就往屋外走。

范英明严肃地喊:&qu;简参谋长,你要干什么?&qu;简凡说:&qu;告诉黄师长一声。&qu;范英明道:&qu;黄师长不是指示按通知精神办吗?什么事都去请示他,还要你我干什么?&qu;简凡说:&qu;会怎么开,碑怎么立,总该听听他的意见吧。&qu;范英明严厉地说:&qu;我这个红军司令没有决定一个誓师会规模的权力吗?你的身分是红军参谋长,而不是师参谋长。这件事也该我这个师参谋长向师长报告。你说对不对?&qu;简凡身不由己,立正答道:&qu;是的。&qu;范英明道:&qu;那你记一下。通知步兵一团、二团各一个营,三团一个连,坦克团一个连,摩步团一个连,自带干粮,于明日下午一时前赶到七号高地地区;通知政治部宣传科连夜布置会场。&qu;简凡问:&qu;还有吗?&qu;范英明道:&qu;各团营军事、政治主官必须有一人参加。至于师首长谁参加,由黄师长安排。&qu;说罢自己出去了。

晚上,简凡还是赶紧抽空去了黄兴安的家。

简凡说:&qu;黄师长,他这是阴谋夺权呀!我要向你报告,他还对我发脾气。我们要准备准备,不然的话,就来不及了。&qu;黄兴安生气地道:&qu;你这种思想要不得。范参谋长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师能打个翻身仗。方副司令和陈军长能出席师的誓师大会,是对师最大的支持。&qu;简凡说:&qu;那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胡闹?&qu;黄兴安道:&qu;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能不让他烧吧。英明想尽快把我这一页翻过去,做得太急躁了。&qu;他站起来踱几步,&qu;谁都会老,谁的一页都会被翻过去。可就是没有小范这种翻法。他能把一个中将一个少将请到,是他的本事。可是,一个甲种师的誓师大会,如果只有一个多营参加,不是显得太草率了吗?&qu;简凡恍然大悟,&qu;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部队都要开拔,可以只派几个代表参加。&qu;黄兴安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突然自言自语道:&qu;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帮他通知的单位,是不是没有工兵连呀?&qu;简凡红着脸说:&qu;师长,我,他逼着让我通知,我也没有办法。&qu;黄兴安冷笑道:&qu;我并没批评你。小范没有想到那块碑还没刻。我已经替他想到了,已经派人拉着石头去找人刻字了。总不能立个无字碑吧。&qu;简凡急了,站起来道:&qu;师长,这不是帮他抬轿子吗?&qu;黄兴安道:&qu;人是去了,刻不刻得成就另说了。事情突然、匆忙,出点意外情况,也是难免的嘛。小简啊,明天我和小范他们一起去,你呢,负责把碑准时运到。一定要一块有字碑,方副司令的指示一定要落实。&qu;简凡知道黄兴安已做了周密安排,心里虽有点犯嘀咕,也不好再问,起身告辞了。

到了第二天下午一点钟,会场上只有一团一营的几百人组成了一个方队。二团、坦克团、摩步团都只来了三两个人。主官都解释了部队无法赶到的原因。

一点半钟,简凡亲自带车,把大理石碑运到了。范英明一看,顿时傻了,红油漆写的&qu;常胜军师首败于此&qu;几个字还没有干透。

黄兴安大骂道:&qu;李连长,给你二十个小时,你只写了这几个字?&qu;李连长一脸委屈道:&qu;找了三家石刻厂,都要价太高,再找呢,车又坏了。&qu;简凡抱着一叠白布说:&qu;有个字总比没字强。时间太紧,我写了这几个臭字。反正这是个仪式,用白布一蒙,还庄重些。&qu;正说着,军首长的车子到了,简凡赶忙用白布把大理石碑蒙上了。

陈皓若一见到会人数太少,眉头紧蹙,对范英明和黄兴安说:&qu;你们是怎么搞的?这像一个师的誓师大会吗?&qu;话音刚落,几十辆军车出现在盘山公路上。

焦守志跑过来向黄兴安报告:&qu;师长同志,一团二营三营正在进行模拟开放演练,我们请求参加全师誓师大会。&qu;黄兴安脸色铁青,没有回答。

陈皓若看见一团的主力部队已到,面露笑容,&qu;把车都开过来,排成两个方队。这才像那么回事。&qu;两点五十分,方英达乘直升飞机到达。他看了看颇为壮观的会场,走到被白布蒙着的石碑前,一只脚踏上去,挥着手说:&qu;知耻而后勇。希望你们能从前一次失败出发,走向师新的辉煌。&qu;范英明跑步过来报告:&qu;副司令员同志,&qu;二对抗军事演习&qu;红军誓师大会已经准备完毕,请你指示。&qu;方英达看着陈皓若说:&qu;陈军长,先把这块碑立起来,这一页就算翻过去了。站在这块碑前开这个誓师大会,意义深远。你看呢?&qu;陈皓若对范英明道:&qu;开始吧。&qu;范英明跳上一块大石头,大声喊:&qu;全体师官兵都有了--脱帽--送石碑--&qu;八个抬碑士兵手戴白手套,分立石碑两旁,抬起蒙着白布的石碑,缓慢向上岗半腰走去。太阳钻出了云层,照耀着在微风中岿然不动的兵林。那块刺眼的惨白跳着跳着,终于在兵阵中引出了一片低沉的叹息。

这次立碑事件,实际上已经把黄兴安和范英明之间的矛盾公开化了。这件事将会带来什么后果,尚难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