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秦凤艺满回家打算报仇,先向好朋友小六子了解情况。小六子把情况讲说一遍,秦凤心中有数了。小六子向秦凤表示歉意:

“大哥!您不在家,您那房子我给卖了。卖的钱不多,一共是三十两纹银,我给您留着呢!总算把您盼回来了。”

小六子把银子拿出来,秦凤笑了笑说:“贤弟!这是你给我操心费力赚下的钱,哥哥不能要,给兄弟你用吧!”

小六子执意不要,秦凤非给不可,最后小六子才收下。秦凤告诉小六子:

“这回我回来是为了报仇,希望你嘴角严密,不要走漏风声,也别对任何人说我回来了。”

小六子点头同意。到了第二天,秦凤早早地起来,梳洗完毕,不辞而别,一直赶奔镇店。这座镇店就是秦凤经常在这练武的所在,也是庄人住的地方。秦凤走进镇店,闪目往两旁看看,青山依在,人面已非。他围着把式场转了几圈,心中一阵难过。又到庄人家门口,来回走了几趟,一看大门紧闭,并无人出入。抬头看,道那边有一家回回馆,挂着蓝幌,卖清蒸牛肉、羊汤下碎外加烧卖。秦凤迈步进了屋,往靠边的地方一坐,眼睛盯着庄人家的大门,要了俩菜、四两酒、一碗羊汤、十个烧卖。他一边吃心里一边盘算着怎样下手。最好的办法是先摸清了情况,然后让花万春和庄人互相对质,然后再杀他们。心里正想着呢,眼前人影一晃,走进一位吃饭的,这位就在旁边那桌边拉了把椅子坐下。秦凤一看这人有点眼熟,仔细一看认出来了,正是前一个老师马四马老师父。秦凤急忙站起来走到那张桌前:

“马师父,您还认识我吗?”

马四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条大汉,这个人仨脑袋怪吓人的,瞅着眼熟可想不起来是谁了。他晃了晃头,秦凤压低声音:

“马师父!您不认识我了?我不就是秦凤吗?当初跟您学过武艺。”

“秦凤?哎哟,孩子是你?”

“正是我。”

“哎呀!你变了样了,也发了福了。我上哪认出你来?你怎么脖子长俩大包?”

“哎!一言难尽。师父,咱俩进单间吧!找个雅座,我有话和你说。”

“好吧!”

秦凤和马四爷就挪到雅座去了。把帘一放,屋里就剩下他们师徒二人。秦凤先问了问马师父这些年的经历,马四爷不住地摇头:

“唉!我就是对付着活着。如今上了年纪,老胳膊老腿的,所以也没教徒弟,全凭着当年有点积蓄混吃等死。今天我来镇子赶集,饿了在这吃口饭,没想遇见了你。”

马四爷又问秦凤的情况,秦凤并未隐瞒,把这些年的遭遇如实他讲说了一遍。马四爷听完,紧锁双眉,把酒杯一放:

“噢,原来如此!这么说是花万春和庄人合伙把你陷害的?”

“对!我敢肯定就是这么回事。”

马四爷点了点头,问秦凤:“秦凤!那么你这次回来打算怎么办呢?”

“我打算找他们辩理。”

“秦凤!我看算了吧!要光为辩理没有多大的意思。花万春肯定矢口否认,庄人也会装糊涂。你问不出青红皂白来。有这工夫你不如干点别的。我看是八字注定的,你就认命吧!谁让咱们是师徒呢,我不能让你吃亏呀!你想你一个人,身单势孤,说好了好,说翻了你不是要吃亏吗?”

秦凤一笑,未加可否。爷俩正吃着呢,就听外边伙计说话:

“哎呀!九爷您来了,里边请!”

秦凤一愣,把半截软帘撩起来,往外屋一看,进来个瘦高老头,花白剪子股的小辫,新剔的脑瓜门青亮,身着灰色的长袍,腰里勒着根丝带,手里拿着个扇子。他美儿巴叽地找个桌坐下,脚往凳子上一蹬,这时候伙计先把水给沏来了:

“九爷您先喝口水吧!”

“嗯。今天有好牛肉吗?”

“刚杀的牛,非常肥。您想吃清炖牛肉?”

“对,给我来两碗清炖牛肉、十个烧卖、一碗下碎汤。”

“哎,好-!”

秦凤一看仇人来了,把他的心气得怦怦怦跳成一个蛋。为了把事情问清楚,秦凤让马四爷在屋等着,他一挑帘来到外屋,一直来到花万春的面前:

“花老师,您挺好吗?”

花万春一愣:“不错呀!你是……?”

“不认识我了?我不是秦凤吗?你还曾单独让我吃小灶,单独教我气功。”

“啊!”花万春的脸当时就变了,把腿也放了下来。“你,你还活着?”

“哈哈哈!算我命大,我活过来了。花老师!此地并非讲话之所,您看我就在那里间呢。走吧!今天我请客,请您吃饭。”

没等花万春表态,秦凤拉着他的胳膊,硬把他拉进了雅座,告诉伙计:

“再添几个菜,我请客!”

伙计也不知怎么回事,什么好做什么,一会儿端上八个菜。秦凤坐到花万春身旁:

“九爷!您认识这位吗?”

“啊!马老师也在这。”

马四爷点点头:“九爷您也来吃饭来了?”

“啊,我也想吃点饭。正好遇上秦凤了。”

寒暄了几句,秦凤不动声色,心平气和,先给花万春满了杯酒,往前一递:

“老师!我先敬您一杯,您把它喝了。”

“哎,好好好,那我就受了。”

花万春把酒喝了。秦凤又给他满上,然后就问:

“花老师!我知道您是个好人,咱们爷俩见面就投缘,您在我身上没少花功夫,至今我是念念不忘。不过后来有人拿您当枪使,您一时糊涂,在我身上就下了毒手。您看您在我身上留的记号,长了这么俩包。这都是练气功吃小灶吃的。我没别的要求,我就恳请老师把当年的实情跟我讲一遍。您放心,我明白明白就得了。”

“这个……”花万春看看秦凤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脖子两边再长俩包,真好像三头六臂。他内心有愧,不寒而栗,额角上的汗珠就下来了。马四爷在旁边插话:

“九爷!秦凤这孩子说的不是没理。他对你毫无恶感,就想了解真实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你就说说吧!”

“好吧!秦凤我对不起你,我果然叫人家当枪使了。咱们爷俩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不该我的,我不欠你的,咱们又是师徒关系,我为何要这么干呢?就是庄人吹的风。有一天他把我找去,说了你一大堆坏话,打算把你打下去,树立他儿子。头一次我没听,第二次没听,可架不住他老跟我说,而且还动用威吓的手段。我要不答应他的要求,他要对我下毒手。全怪我胆小如鼠,就听了他的话了。因此,在教你气功的时候,我没按着正路教,是按反路教的,把你害成这样。我对不起你呀……”

秦凤仍然不动声色,说:“师父,你也别难过了。那么后来呢?”

“后来听说你病倒了,一病不起,奄奄一息。庄人爷俩挺高兴,请我吃饭,还给我五十两银子。就这些。”

“不对,还有话。您再想想。”

“还有?对了!庄人还担心你不死,如果不死,要我再想办法。总而言之,非把你这个眼中钉拔掉不可。之后没过几天,听说你们娘俩离开靠江屯,下落不明。庄人曾经派人去找过,也没找着,我这心才算放下。我天天念佛,盼望你们娘俩能找到一条生路。如今我看着你平安回来,命不但保住了,而且身子骨还这么结实,我也就放心了。”

“好!我谢谢您。师父,我再敬您一杯!”

然后秦凤就不提这事了,尽说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这使得马四爷大惑不解。心说秦凤这孩子没心哪!怎么问半截不问了?这就算完了?真来得怪。但自己是旁观者,又插不上话去,一直到吃完了饭,秦凤把伙计叫进来,把账算了。

花万春心里有鬼,在这里坐着如坐针毡,他把汗擦擦站起来说:

“秦凤!你这次回来住到哪了?”

“啊!还住到我原来的家里。”

“你娘挺好吗?”

“我娘已经故去。”

“哟!怪可惜的。老太太多好!秦凤啊!要不走的话到家串门。从今以后咱爷俩还得多亲多近。”

“好,谢谢您!”

“要没什么事的话,我还有点做的,就告辞了。”

“您上哪去?”

“我到东庄去拜望一个朋友。四爷您坐一会儿,我先走了啊!”

花万春说完,急冲冲离开饭馆,出了镇子奔北下去了。他心里怦怦直跳,心说,秦凤这叫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呀!腰里挎着口大宝剑,说话声如洪钟,跟当初可大不相同了。莫非说这十来年他又拜了什么高人学了本领?他报仇来了,可看那样子又不像。花万春一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当教师这碗饭我也不吃了,干脆回家,把房子一卖远走高飞。他打定主意往前走着,路过一片小树林,没想从树林里出来一个人,正是秦凤。他一看秦凤跑到前边把他截住了,唰啦脸就变色了:

“秦凤,你还有事吗?”

骷髅鸟看看左右无人,一阵冷笑,“嘿嘿嘿!花九爷,我找你算笔账。”

“啊!什么账?”

“你把我害得家破人亡,难道说就这样算了吗?”

“那……你说怎么办呢?”

“我说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虽然没死,我娘死了,也是你给逼的。不然的话,她老人家身子骨那么结实能死吗?你打算怎么办呢?”

“秦凤啊!莫非你还想要我的性命不成?”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是让我动手啊,还是你自行方便?”秦凤说到这里,按绷簧把长剑拽出来了,往前一递,“你看着办吧!”

花万春颤微微地把宝剑接过来,心中暗想,秦凤这意思是让我自杀,我要舍不得自杀,他就动手。难道说我就这么死了不成?他眼珠一转,把牙关一咬,心说秦凤你错打了算盘,我花万春也不是好惹的。想到这里,他一阵狞笑:

“嘿嘿嘿,秦凤!我要不死你该如何呢?”

“你要舍不得,我替你动手。”

“秦凤!你可不要逼人太甚哪!既然你如此无情,可休怪我姓花的无义。着剑!”

花万春说着,冷不丁就是一剑。哪知骷髅鸟早有防备,跳步闪身往旁边一躲,一把把花万春的手腕子抓住,又一拧就把宝剑夺回来了。花万春一看不好转身要走。没跑出两步去,这柄长剑已从后背刺了进去。

“啊!”花万春四肢瘫软倒到地上,双手捂着胸口看了一眼秦凤,两腿一蹬,魂归那世去了。

秦凤在他身上把宝剑蹭干净了,收起来,心说姓花的,你算便宜。他伸手把他腰带子抓住拎进树林。树林里有几座古坟,秦凤用宝剑挖了个坑把他掩埋起来就走了。晚上,夜入庄府,又把庄人、庄蒜全给杀了,而后放了把火便出离村镇。他站到高坡上背着手看热闹,火着的越大他心里越高兴,十几年的闷气这一下都散开了。秦凤报完了仇,别无牵挂,一心一意闯荡江湖。但是他也怕官府抓他,为了安全起见,他才投靠了英王富昌。

书接前文,夏侯伦和司马云山请秦凤来吃酒,名义上是请他,实际上是逼他投降官军。如果秦凤答应还则罢了,如果拒绝,马上就把他收拾掉。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夏侯伦给秦凤满了几杯酒之后,话锋一转谈到正题。

“师弟!我这样叫你,你不生气吧?”

“师兄!您太客气了。既然咱们都是一师之徒,你理应当管我叫兄弟。”

“好!那么哥哥说几句话你能听得进去吗?”

“师兄有话请讲!”

“那好!我就把话直说了吧!兄弟,你看英王富昌能长久得了吗?”

秦凤一愣:“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无非是闲谈。你看他能不能长久?”

“师兄!我是个武人,就知道打仗。至于能长能短我也说不定,反正混一天是两个半日,我就是混饭吃。”

“哈哈哈!师弟啊!要像你说的这样可不行。人这一辈子要活个明白,不能糊里糊涂过日子。你想,英王富昌乃是国家的反叛,插旗造反,自立为王,想跟康熙皇帝抗争天下,这不是白日做梦吗?再说,老百姓都厌烦打仗,谁不想过好日子?可英王无端给四川的老百姓带来灾难。我们经常到外边去——,人家一听我们哥俩是剑山的人,全都背后骂祖宗。你说我们这碗饭吃得窝囊不窝囊?”

秦凤一笑:“二位!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二位究竟是怎么想的?今天晚上把我请来究竟为什么?不必转圈子。”

夏侯伦冷笑一声:“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把事情给叫开。我和司马云山主意打定要倒反剑山,投靠官府了。由于看你是个英雄,咱们俩又是一师之徒,不得不事先跟你打个招呼。不知你意下如何?”

夏侯伦说到这,两只眼睛放出凶光,紧紧地盯住骷髅鸟。与此同时,司马云山紧握兵刃,做好了准备。屋里的空气刹那间变得异常紧张。骷髅鸟一不慌,二不忙,把眼前的一杯酒干了,看看夏侯伦,瞅瞅司马云山:

“哈哈哈……”

“你笑什么?我叫你给我个明确答复!”

“二位呀!人各有志,不可勉强,既然你们要投靠官府,我不能阻拦。但是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任何人不能强迫我。”

夏侯伦冷笑一声:“师弟!假如我强迫你,怎么办呢?”

“哈哈哈……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我弟兄还想变脸不成?”

“变脸又怎么样?”

司马云山火往上撞,一伸手把眼前的酒杯抄起来,就打算摔。哪知秦凤手疾眼快,一把把司马云山的手腕子抓住了:

“司马老剑客且慢!我刚才开个玩笑。你们二位所说,我完全赞同。”

“啊?”夏侯伦看看司马云山,司马云山瞅瞅夏侯伦,两个人又全把眼睛盯到秦凤的脸上:

“你说这话是真的?”

秦凤庄严地说:“上有天,下有地,离地三尺有神仙,我要口不应心,叫我不得善终。”

原来古人最迷信,拿起誓判断人的诚实不诚实。秦凤这一起誓,老哥俩相信了,夏侯伦抓住秦凤的手:

“贤弟啊!我可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你说的是真的?”

秦凤口答唉声:

“唉!二位老剑客,此心我不是一天半天了。我早就看出英王富昌不能长久,他所作所为天怒人怨。无奈他对我不错,我不忍背弃他,因此左右为难。既然二位老剑客看出成败利害,给我指引迷途,我当然欣然应允。我们仁人一齐投奔官府真是上策。”

三人抚掌大笑,吩咐手下人重新摆酒,他们要进一步商讨脱离剑山的办法。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突然后窗户外有人喊了一声:

“呔!尔等胆大包天,竟敢策划背判英王!”

这一句话把三个人吓得魂不附体。心说什么人偷听了我们的谈话?要是禀报英王焉有我们命在!三个人同时拉出家伙,赶奔后窗外,就见窗户一开从外面跳进一人,冲着三位剑客一拱手:

“诸位不要惊慌,是我!”

来人个不高,长得好像画上的南极仙翁,他们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英王手下的站殿将军赛南极诸葛洪图。秦凤跟他关系不错,但是这种事情关系重大,不能掉以轻心,秦凤仍然怒目而视:

“诸葛老剑客!莫非你跟我们开玩笑吗?”

“哎!”诸葛洪图一再摆手,“我是有此心,只是没有机会。你们不信?上有天,下有地,离地三尺有神仙,如果我说的不是实话,不得好报!”

三个人这才放心,把诸葛洪图请到桌案前边,摆了把椅子,加了碟筷,四个人开怀畅饮。夏侯伦问:

“诸葛老剑客!我做梦也没想到你也有这种心。不知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

诸葛洪图连连打唉声:“唉!别提了。因为当初我在家乡杀了人,为了躲避官府的通缉,迫不得已才来剑山入伙。我跟英王共事多年,对于他的为人了如指掌。英王这个人按说不错,但是耳软心活诡计多端,有时候听信燕普的话,有时听谭天的话。就由于他自己没个准主意,最终成不了大事。眼下剑山四分五裂,各怀异心,我看得是清清楚楚。我诸葛洪图也不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找个光明的去处呢?谁愿意为贼?但是我又举目无亲,实在没有办法,不得不暂时在剑山栖身。方才我看见二位老剑客请秦大侠吃饭,就产生了疑心,在后面跟随,偷听你们的谈话,这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我也愿意入伙,帮着你们倒反剑山,投降官府。”

四个人立刻划破中指,对天盟誓。秦凤说:

“当断不断,必留后患。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咱们说干就干。现在我就到后山石牢去一趟,把牛儿小子和刘俊给放出来,然后咱们起身到江边,登船就上对岸投降。”

“好吧!”

这三位在这等着,骷髅鸟秦凤挎着宝剑大步流星离开夏侯伦府第,带上亲兵赶奔后山。闹了半天,后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也不光押着刘俊、牛儿小子,山上凡是触犯剑山法规的都在此关着。英王派了一百多人在这里看管,其中有个头目叫花面鬼蓝霸。蓝霸这小子挺凶,专门虐待犯人。他吃饱了,喝足了,就挨个的提审,让喽罗兵拿鞭子抽打犯人,惨叫声不堪入耳。今晚上他又把三个犯人十字插花绑在木架上,正命令喽罗兵用皮鞭抽打。他坐在一把藤椅子上,架着二郎腿在这品香茶。正这时候喽罗兵给他送信儿:

“报!先锋大人来了。”

“谁?”

“秦凤,秦先锋。”

“哎哟!赶紧迎接。快快快,别打了。把人都架走。”

喽罗兵赶紧把犯人架走。蓝霸整理衣装列队迎接,一见秦凤,满脸堆笑:

“先锋大人!卑职迎接来迟,当面恕罪。”

秦凤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免礼。蓝寨主辛苦了!”

“哎哟,这是分内的事情,怎敢称辛苦二字!大人,您这么得闲?”

“嗯。我奉王驾千岁所差,前来巡查。”

“噢,那您看看吧!”

秦凤从南走到北,从东走到西,看看十字形的监牢,最后脚步就停在刘俊、牛儿小子关的监房。他假装不知道,问监霸:

“这间牢房押的是谁呀?”

“押的是牛儿小子和刘俊,就是童林的师弟和徒弟。”

“噢。把牢门打开我看看。”

“哎,好-!”

蓝霸从腰上把大钥匙拿下来,把锁打开,吱呀一声,把牢门推开。秦凤一哈腰钻进去了。蓝霸在后面跟着,一边走一边说:

“先锋大人!您可留神哪。这俩小子可野了,见人就骂,离他们近了不是踢你就是咬你。您可别吃了亏!”

“嗯!”秦凤点点头,继续往里走。到了第二层门,墙壁上点着猪油灯,照得挺亮。秦凤看得真切,靠墙角并排坐着俩人,上首是牛儿小子,下首正是穿云白玉虎刘俊。秦凤到了眼前一乐:

“二位!你们受委屈了。”

刘俊睁眼睛一看:“你小子不是秦凤吗?”

“是我。”

“姓秦的!前次在战场交手,我二人未加小心,被你生擒活拿。要杀来个痛快,要放赶紧把我们爷俩放了。这样死不死活不活,我们可受不了。你今天晚上来要干什么?”

“哈哈哈哈!本先锋要夜审。”

“从我们嘴里你休想得到什么。”

“不见得吧!不信咱就试试。来人,把他俩带走!”

秦凤的心腹往上一闯,把刘俊和牛儿小子架起来,不容分说拖着就走。蓝霸一看有点为难了,紧行几步来到秦凤身后:

“先锋大人!您要把他们带到哪去?”

“带到府里,我要亲自审问。”

“是是。大人只是手续不合。”

“什么手续?”

“这个,是这么回事。小人在这负责看管这些罪犯,没有大帅的令箭,没有英王的手书,任何人也不准提审犯人。要审也行,得在这地方,不能离开。尤其刘俊和牛儿小子都属于重号,哪能随便带着走呢?”

“呸!”秦凤把眼一瞪,“你说什么?本先锋在执行公务,我这样做也不是我的主意,乃是英王千岁让我这么办的,你还敢拦着吗?”

“吓死我也不敢!既然英王千岁让您这么干,得有个字据。”

“噢。王驾千岁是给了我个字据,由于来的匆忙,没有带到身边,这样吧!我先把罪犯带走,等会儿我派人把英王的手书给你送来。”

“哎,哎!”

官大一品压死人,秦凤说到这里,蓝霸不敢拦着了,眼睁睁看着秦凤把犯人带走。秦凤急匆匆来到夏侯伦的府里头,进门就说:

“坏了!方才我去提犯人,蓝霸这小子起了疑心,非管我要王爷的手书,我说了瞎话,硬唬着把这两个人给带来了。咱们赶紧行动,怕迟了生变哪,等他禀报了英王,咱们可就走不成了。”

“好!那先把刘俊和牛儿小子请进来。咱先把底交给他们,别发生误会。”

“哎。”就这样把刘俊和牛儿小子带进来了,果不其然这爷俩进来就骂,秦凤一笑:

“二位!你们别误会,容我们把话解释清楚,我们是好人。”

牛儿小子一瞪眼:“去你娘的吧!剑山还有好王八蛋?”

“别吵吵!多余的话咱别说,告诉你,我们四个人要倒反剑山,投靠官府,特意把你们二位给放了。不信咱现在就走,投奔剑州,你看如何?”

刘俊一看秦凤说话出于至诚,相信了:

“秦先锋:你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口不应心,我不得好死!”

“那好!我们谢谢了。”

秦凤亲自把他们俩的绑绳松开,把兵刃找回来,爷俩活动活动了腰腿,夏侯伦命人给拿过吃食,这爷俩也真饿了,虎咽狼吞饱餐一顿。吃完了秦凤说:

“快走!时间可不短了。”

他们带着几十个心腹,摸着黑,摸到江边水师营。再看江面跟火龙一样,一座座水寨,一座座炮台,戒备森严,秦凤壮着胆子来到水师营,正好遇上水师营的一个大头目。此人姓李,叫李达。李达跟秦凤还非常熟,提灯一照,一看是先锋官,急忙过来迎接:

“先锋大人!您还没歇着呢?”

“啊!晚上有什么情况?”

“一切平安无事。”

“噢。今天晚上你当班?”

“是!我负责这段水域。”

“李头!我奉英王所差,大帅的密令,今晚过江有要事去办,给我准备两条船。”

“哎!带多少人?”

“嗯,多了不用,水手够了就可以了。”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定。也许天亮以前我就能赶回来。”

“好-!”李达一一照办,给准备了两条快船。

秦凤把手一挥,大伙都呼啦上了船。李达紧走两步,上前说:

“秦先锋!我还有点事得跟你交待清楚。”

“什么事?”

“水师营规矩可多了,尤其这两天,要求特别严。大帅有话,水师营由他亲自掌管,不管什么人不得动用船只。咱俩不错,另外您又是先锋大人,您叫我办我就办了。不过得补个手续。”

“什么手续?”

“起码也得有令箭什么的。”

“噢。什么手续都有。不过我走得匆忙没带,等我回来再补。如果大帅追问下来,你尽管往我身上推。开船!”

李达眼睁睁瞅着两只船冲出水师营,飘荡荡直奔对岸。

正这时候,就听身后一阵骚乱。李达往后一看,原来大帅谭桂林领着二十个巡逻兵将赶到了。谭天来到江边一看是李达,就问他:

“李达!方才有人使船没?”

“先锋大人秦凤他们使船来的。”

“啊!他们上哪去了?”

“啊,他们说奉大帅的密令到江那边办事,我也不敢多问。”

“那你就叫他上船?”

“他是先锋,我哪敢不听!”

“哎呀!你上当了。他们几个是反叛!快点给我准备船只把他们追回来。”

李达一听吓得魂不附体,追悔不迭,急忙准备了几只快船,谭天飞身跳到船上,吩咐一声:

“追!无论如何不能叫秦凤他们跑了。”

谭天怎么知道秦凤是反叛的呢?原来他不知道,今天晚上赶巧了。由于这两天跟官军开战,形势非常紧张,谭天每天晚上都亲自巡逻。今天他领着二十名亲兵——到后山去了,正好遇到蓝霸。蓝霸跪倒在谭天脚下诉说前情,就把秦凤来提犯人的事说了一遍。大帅谭天一愣,心说,我和英王从未授权给他,他为什么假传命令?谭天又想,今天在江面上正在决战,本来我们可以打胜仗,哪知山中起了火,究竟这把火谁放的不得而知,莫非此事跟秦凤也有关吗?为了弄个水落石出,他亲自找到秦凤的府第,结果扑空了,府中空无一人,一打听,说夏侯伦、司马云山请他去吃酒,他早走了。谭天又追到夏侯伦的府里,又扑空了。他一想,坏了!秦凤有外心,就连夏侯伦、司马云山也不保险哪!他突然想到江边,要想离开剑山就得用船哪,我把战船控制住,让你们插翅难飞!打定主意他赶奔水师营,结果晚到了一步。谭天火往上撞,立即登船追赶。他手搭凉篷往对面观瞧,就见大江波涛之中现出两条船的影子,用眼测了一下距离,也就在半里地左右。谭天喝令一声“快!加快速度给我追!”又追了一会儿,就离着不远了,船上的人看得都挺清楚了。谭天站在船头高声喊喝:

“呀呔!秦凤!你给我站住。本帅有话要讲。给我站住!”

借着水音,秦凤等人听得清清楚楚。回头一看,谭天领着人追上来了。秦凤不由得心中起急。再往对岸看看,还离着挺远哪!他们几个人在船头一商议,干脆别接茬,继续往前走,命令水手:

“快!快!”

水手被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大帅追赶先锋,大帅叫站住,先锋叫快划,我们倒是听谁的?心里这么想,手就有点不听使唤。秦凤一看火了,锵锒锒拽出长剑,在水手的面前一晃:

“你们听着!我秦凤已倒反剑山,我现在是官府的人。不但我反了,我带着你们哥几个也去。你们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还得愿意。哪个不听我的话,我就砍下你们的脑袋。快!”

“哎,快!”谁不怕死?水手们玩儿了命地划船。又跑出一段距离,结果被谭天他们追上了。

谭天一共率领十只战船,哗!分三路把秦凤的这两条船给截住了。

秦凤一看走不了啦,把牙关一咬,心一横,船在江心停住,他们四个人往船头一站,在这等着。时间不长,大帅谭天的船到眼前了。借着灯光一照,谭天就是一愣,使他最吃惊的是,里面还有赛南极诸葛洪图。心说他可是剑山的创始人之一呀!莫非说他也要倒反剑山不成吗?谭天心里就生起了一种预感,就感到剑山有点保不住了。想到这,他把怒火压了压,用手点指:

“秦凤!诸葛洪图!夏侯伦!司马云山!你们欲要何往?”

到了现在,没有必要再说瞎话了。秦凤冲着谭天一抱拳:

“大帅!实话跟您说吧!我们哥儿几个不乐意吃剑山这碗饭了,打算另找出路,投奔官府。”

“噢?这么说,你们要倒反剑山,出卖我和英王了?”

“嘿嘿,这倒谈不上!大帅!自从我秦凤到了剑山之后,蒙王驾和大帅再三关照,我是感恩不尽。无奈我的心早就飞了,不愿意为贼,要另找出路,跟你们讲又怕不答应,不得已才采取了这种行动,望大帅原谅。”

夏侯伦、司马云山也一抱拳:“大帅!实在是对不住啊!我们哥俩跟秦大侠的想法是一致的,不辞而别,觉得很对不住您。您确实对我们也不错,来日方长,再补报吧!送君千里总有一别,我看您也别往远送了。”

谭天气炸了肺,心说我这是送你们哪?是来抓你们!他用手指诸葛洪图:

“老匹夫!莫非你也跟他们三个人一样?”

赛南极诸葛洪图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大帅!唉!我也觉得对不起您,但是人各有志不能勉强。我看剑山保不住,英王不会成什么大业,我这么大年纪能陪他掉脑袋吗?因此,我打算另找出路,跟他们三位一起投靠官府了。大帅!如今木已成舟,无可挽回,我有万语千言难以表达,就希望大帅通情达理,把我们四个人给放了吧!不然的话,我们也不能回去,何必咱们闹翻脸呢!”

“住口!”谭天大喝一声,拽出三簧宝剑就要动手。

要知秦凤等人能否走得脱,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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