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墨雨一把将那块砚台抄了起来,便要向屋外冲去!

张亮上前一步,喝了一声“住手”,便将手向墨雨身上抓来。WwW、QuanBeN-XiaoShuo、cOm

梅清等人在一边,见张亮出手,心中都想到,必然会轻轻松松的制服墨雨,手到擒来。

这并不奇怪,墨雨不过是十几岁的一个孩子,长得又有些瘦弱,何况又是个书僮,说他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而张亮膀大腰圆,又整日熬练筋骨,要对着墨雨再失手,可真不用在京城里见人了。

只是眼前的一切,却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只见墨雨怪叫了一声,全然不顾张亮抓住自己的胸口的那只手,低了头向前急窜出来,一头便直直地撞在张亮怀里,竟然将高出自己两头的张亮撞得倒跌了出去,“哗啦”一声撞在外边的花盆上,将两件盆景碰得地上压得粉碎。墨雨也不管胸前衣服被扯开,低了头顺势直冲了出去,口中连连尖叫,口口声声喊道:“杀了你!杀了你!——”

屋中众人一惊,地上的张亮手一轮,将洒落在身上的碎土烂叶信手一甩,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怒吼了一声便向外冲去。

众人连忙跟着抢了出来,只见墨雨口中叫声不停,重重地将手中砚台扔在地上,不知从哪里取了一个砖头来,高高举起便要照着那砚砸下去。

张亮怪叫了一声“好小子”,作势扑上,双手一剪,已经将墨雨拿着砖头的手臂绞住,随即弓步伸腿向前一别,“喝”地一发力,只听墨雨“啊”地一叫,手中砖头当时便甩了出去,人也跟着向一侧跌出。

张亮跟着扑上去,想要就势将墨雨拿着。不想墨雨几欲疯狂,双手一撑便翻过身来,与张亮翻滚作一团,剧烈的争斗起来。那墨雨口中不断的怪叫声更是如同鬼哭狼嚎一般,凄厉疯狂,令人听了不寒而粟。

梅清等人见不是头,连忙上前,那伙计与迟哥一齐动手帮忙,费了许多的力气才将墨雨按住。只见他平时白净的脸庞潮红一片,扭曲得变了形,两只眼睛瞪得如要突出来,就象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口中不断低吼着挣扎。虽然已经被人牢牢制住,犹自不停地翻腾,要不是数人动手,怕还是制不住他。

“奶奶的,真是邪了。这小子怎么鬼上身的一般,好大的劲儿!”等墨雨渐渐停止挣扎,众人才松了口气,那伙计与迟哥也都松开了手。只张亮不敢大意,依然紧紧地按住墨雨,喘息着说道。

梅清等人也都觉得此事甚是怪异,目光都不由得注视向了地上的砚台。

“这件砚台却是有异,只不知是何原因?”不知为什么,眼睛注视着这砚台时,梅清心中陡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虽然心中确定这砚台便是疤儿刘箱中那一方,但似乎其中有什么已经不同了。

梅清上前几步,缓缓弯下腰,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捡起了这方七星砚。砚被墨雨扔在地上,幸得院中本是泥土地面,砚上虽然蹭了些泥土,却并未损坏。

梅清缓缓直起腰,只觉得手中砚石触手幽凉,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紧张情绪来。他慢慢将砚翻过来,定睛一看,只觉得脑中“轰”了一声。

背面依然是七只石眼,作北斗之形。只是上次见时,七只石眼俱是死眼;而此刻,天矶、天旋二位的石眼,怵然是两只活眼!

这两位的上石眼俱是圆圆,作青绿之色。天矶一位上的眼中瞳孔甚大,外面更有一环深晕,圆目炯炯有神;天旋一位上的石眼中瞳子却还略有些模糊,便如眼前遮了一层薄雾一般,有些迷朦无神,看不清楚。

只觉得一阵寒气直由后背向上直升了上来,梅清激棱棱打了个冷颤,那两只眼睛就如同斜视着梅清一般,其中似有一种阴冷至极的气息,由梅清双目之间直渗入脑海之中来。

似乎有一片暗云在心中沉落,梅清只觉得整个人都一下子进入了一个阴暗的空间之中,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一般。远处或有些影影绰绰地东西在不断地晃动着,心中却有一份凉渗渗地东西在忽然间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梅清似乎能听得到自己在剧烈地喘息着,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与狂燥,只想到怒吼,只想要去打碎眼前这灰暗的一切。他想抬起手,却觉得自己被紧紧地束缚住了。

边上鬼影绰绰,不断有怪异的嘲笑声与喝骂声传来,却又听不清楚是在笑什么、骂什么。梅清只觉得心中的那份阴冷的东西不断地在膨胀,驱使着他想要去粉碎这一切。

天地是如此狭仄,压抑得自己不能呼息,无力挣扎。他拼命地想要挣脱,却用尽了全身地力气,也发不出一点点最低的呻吟。

“啊——”当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时,忽然只觉得臂上一痛,然后便突然叫出声来。随即眼前突然光亮刺目,晃得自己睁不开眼来。这时才发觉自己竟是仰面倒在地上,张亮那厮大胡子几乎就压在自己脸上。只闻得这家伙咧着嘴大声喘着气,口中一股浑浊的气息不断喷在自己鼻端。

梅清眯了眼侧过头,只觉得右臂如同断了一般痛得抬不起来,只好用左手推着张亮道:“张头,这是……怎么回事?”

王师古胖胖地脸上带着惊容出现在张亮脑袋后边,打量了会子才道:“好了,好了,梅兄看样子没事了。张头儿快扶梅兄起来。”

张亮哼了一声,这才从梅清身上起来,又伸手将梅清扶起。梅清才一起身,忍不住又“哎呀”了一声,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右臂上更是火辣辣的痛入骨髓。

王师古上前来,面上惊容未褪,又扶着梅清双肩打量了半天,这才道:“梅兄不知为何,适才我要从你手中拿砚来看看,你却神色大异,口出怪声,目露狂色……总之是不太对劲。还是张头儿见机不好,上前与你扭打,又打掉了你手中的砚台,你才清醒了过来。”

梅清听了,再回想刚才的感觉,心中一沉。转头谢过张亮,张亮心中也是惊惧,只嗯嗯两声,看向梅清的目光依稀有些防范之色。

梅清又看被扔在一旁的砚台,只见其上七星向天,那两只活眼冷冷地斜视着梅清,似乎充满了不屑与嘲笑。

梅清连忙转过头去,心中突突地跳个不停,隐隐地觉得这件事背后,似乎有一个极大的诡秘事件,与自己相关。只是这感觉毫无来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心中无比慌乱。

正在此时,闻得外边人声喧哗,又有开道之声,却是京兆府尹到了。其后拥着一群人,乃是左近百姓,闻说这等大事,跑来跟着看热闹的。

张亮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出迎,梅清与王师古有功名在身,倒还不在意;迟哥早就跪在了地下,那伙计不知此番是祸是福,更是跪在地上抖成了一团。

片刻时落轿门前,一群人前呼后拥地进了小院中来,霎时将小院挤得满满的。

这位府尹梅清也有耳闻,姓赵名伯栩,乃是金陵人士,素来倒有些清名。只是顺天府尹这个官职,说来好听,却最是难作。京兆之地,比他官高职重的,可说一抓一把。要想在这地方不得罪人,平平安安做满一任,也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两年来,这顺天府尹已经换过五任了,不是得罪了权贵,便是被人检举。赵伯栩还是去年下半年时被任命的,据说也没有什么大来头。能稳稳当当地干这大半年,已经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了。

若是其他地方官吏,当街有人失心发狂以致陨命,也许不过由下属查勘便了。只是京兆乃是天子脚下,尤其闻报事有怪异,赵伯栩心中打鼓,不敢怠慢,连忙亲驱现场。他深知上司最忌讳的,便是怕出现这些鬼神怪异之事,一旦在民间流传出什么谣言来,有什么异动,免不了被责个妖言耸动,查察不力的罪名。因此便要第一时间赶来,以求早定章程,免有什么差池漏洞。

赵伯栩不过四十许人,身材不高,相貌堂堂,两道横眉,颌下三络胡须梳理得整整齐齐。张亮上前拜见已毕,便小声将自己一行人来李玫寓所之事一一道明。说到后边,声音便放得低了下来,目光偷偷看着梅清,在赵伯栩耳边私语了良久。

赵伯栩两道横眉紧紧地皱了起来,扫了一眼梅清,这才将视线收回,向着院角被铐着的墨雨示意道:“那便是李玫的书僮么?”

张亮在一边点头道:“正是正是。小的这便将他提来老爷审问。”说着快步上前,踢了一脚趴在地上的墨雨,大声道:“还不起来,老爷却要问话与你呢。”

不想墨雨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张亮不耐烦,弯腰便将他拎了起来。只一翻身时,张亮便“啊”了一声。众人定睛一看,却见墨雨双眼突出,口张得大大的,头歪在一侧,脸上一派灰败之色。张亮伸出颤抖的手,在他鼻下一试,又按着他脖侧半晌,脸上忽然满是惊容,手一松,墨雨“扑通”倒在地上。

“大人,他——他死了——”张亮面色苍白,颤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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