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纱罩下的长明灯影影绰绰地映着梅清的脸,在他略有些疑惑的眼中反射出一份迷蒙的光芒。wwW。QuAnBen-XIaoShuo。cOm

慢慢地走进这个略有些阴森的库房之中,梅清心中有几分紧张,更有几分期待。

一直以来,他心中对这块古怪的砚台,颇有介心。不说别的,单说除自己之外的数人在接触此砚后离奇死去,就说明这块砚台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他心中又总是隐隐地感到这块砚台与自己,定然是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联系,可是理智上,他又暗暗的抗拒着与这块砚台的接近。

但在今天自己的金丹在感受到砚台的呼唤后,忽然变得活跃了起来,一直在体内盘旋不定,竟大有破禁而出之意。

对于每日念念不忘解开禁制的梅清来说,这份诱惑是无法抵挡的。

在钱三的陪伴下进入库房,看着面前有些忐忑的络腮胡子,梅清没有多说话,只是要他打开放着砚台的小室铁门,然后便挥挥手让他自去了。

站在小室门前,梅清能够感觉得到那块砚台的呼唤越发强烈,而与此相应,体内的金丹也变得更加活跃,那种急不可耐的情绪,令自己都有些惊讶。

心中虽然急切不已,但梅清手依然平稳地伸出去,缓缓地将那砚盒从眼前的木函中取了出来。这砚盒甚是眼熟,应该就是彼时李玫放入疤儿刘棺中那一件。当时李玫将砚偷偷拿出,只将砚盒入敛。后来李玫身死,砚被顺天府尹赵大人收走。再以后,锦衣卫发掘疤儿刘棺木取出众多下敛物品,砚盒便落到了锦衣卫手中。

估计是在赵府尹身亡之后,这块砚又作为赃物被锦衣卫察收,至此再入匣内,放在了这不见天日的宝库之中。

感受着手指下细腻的桃木纹理,梅清缓缓地打开砚匣。在墙边灯光映射下,一块泛着宝蓝色奇异光芒的石砚霍然在目,正是当时那块北斗七星砚。梅清伸手将它取了出来,只觉得触手生凉,拿到眼前细看那七星石眼,心中一惊,当时仅有两颗的活眼,已经变成了四颗。

奇异的石眼似有一种独特的魅力,碧色的石底上团团生出晕环,一层层漾开,便如深邃直视欲看透人心最深处一般,令人一见之下,眼睛再也移不开去。

梅清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眼前一阵迷茫,浑身飘飘然不知所以。他用力甩甩头,这才发现竟然身在半空之中,脚下却是烟云迷雾,放眼望去,四周尽是金光闪动,似乎茫无边际,辩不出东西。

“好好好,今日有你无我,有我无你!你毁我道场,灭我道基,难道就真敢视天下道门如无物么?”耳旁忽然传来一声满含刻骨恨意的呼喝之声,待转头看时,梅清不由一呆。

只见对面是一个高大的道长,身着大红的道袍已经破碎凌乱不堪,身上更是血迹斑斑。这道长剑眉环眼,颌下一幅茂盛的胡须如剑戟一般,盯着自己眼中如欲喷火。

“哈哈哈……道门?到这时候,道友还看不明白么?唉,大名鼎鼎的莫道人居然落了个这般下场,天道无常,天道无常啊!”梅清看到场景中的自己忽然开口说话,更是嚣张地大笑起来。

“败类,贫道与你拼了!”对面的红衣道长须发皆张,口中“赦!”的一声,五张金光流转的符纸便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四周,团团转动,金光流转,道长身边金光大盛,脸上更透出一份决绝之意。

“五雷符么?呵呵,只可惜莫真人你现下修为大损,十成不余一二,便有五雷符在手,又能耐我何?”梅清只觉得自己口中发出清朗的笑声,体内气机如走马闪电般流转,一个个掌头大小的紫色光道不断流出,在眼前渐渐形成一幅巨大的光网,其间字符隐约闪烁,瞬息间迎风而长,竟将二人周边数十里的天地全都纳于其中。

“天罗地网!你这贼子,竟然……罢罢罢!天地五行,万道俱灭,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对面的红衣道人怒发冲冠,伴着他咬牙切齿的低吼之声,一道金芒闪过,整个高大的身形与那五道金符忽然爆裂开来,一霎时映得天地间俱是夺目的金光,令人眼睛无法逼视。梅清更觉得自己体内如遭重击,巨大冲击力直撞得他整个人神念摇晃不止,好半天方才平静下来。

对面晴空万空,空无一物,那爆体而亡的道人已经化为灰灰,再无一丝痕迹。

梅清只闻得自己口中发出一阵长时间的笑声,随后又忍不住阵阵咳嗽。

……

“不!不!怎么会这样!?”梅清忽然眼前一变,刚才的云雾尽皆不见,眼前尽是道道紫色电光。粗大的光柱道道由幽暗无边的苍冥之上遥遥劈将下来,将自己的身体打得千疮百孔。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令自己不由阵阵颤抖,心中在无比害怕的同时,又勃然升腾着无边的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叫的吼叫着,眼睛迷蒙一片,道道闪电忽然都消失不见了,却有片片无边的紫色火焰,将自己困于其中。道道火苗燎烧着自己,神念都痛苦得恍惚起来,只闻得口中喃喃骂道:“孽徒!孽徒!这是……啊……”

……

梅清眼前便如走马灯似的,一个个场景不断的出现又消失。他看着自己孩提时在溪边独坐忽生道心时的迷茫与激动,看到自己少年得道时的自信与骄傲,看到自己不断地与人比试,一一将对方击败的快意,也看到自己在心神巨大冲击时的无边的痛苦与愤恨……

梅清沉沦在件件往事之中不知身在何方,这些事情似乎极为熟悉,又极为陌生。最后他眼前忽然一亮,却见自己正站在一间小小的草堂前,面前一片野梅开得如海般绚烂,身后木柱之上淡然的笔迹写道:

偶呼明月同千古,

曾与梅花住一山。

“梅姬!你可想好了么?”听得自己口中淡淡地道。

眼前忽然现出一个少女的形象来,只见他一袭白衣,淡然独立于梅海之外,清雅无俦的脸上淡淡地浮现出一份嘲弄的笑容道:“师尊既然有命,梅姬岂有二言?”

梅姬……梅清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是如此的熟悉,心中隐隐有几分亲切,却更多说不出的爱恨交织,又暗中藏着几分不甘与不舍。这股感情是如此矛盾又如此强烈,以至于梅清的心神一时都动荡起来。

不!这个女人……我不认识她……这不是我!我是谁?我在哪里?在哪里?

受到强烈刺激的梅清的道心忽然疯狂的转动起来,他的意识也随着剧烈地波动起伏,刚才不知不觉中被压制的本我瞬间冒了出来,发出了迷乱的嘶吼。

伴着这吼声,梅清忽然觉得眼前诸般景象,那山那屋,那梅花与女人,都瞬间破灭无影,脑中传来清楚的破裂之声,就象有什么在体内被打碎了一般。一股巨大的痛楚一时掠过梅清体内各个角落,他来不及哼一声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那块七星砚也随着滚落在梅清身边,在幽暗的灯光映射下,七只活眼发出阴冷而神秘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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