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瑜啊,我知道那件事情并不是你的错,可是你要知道,医院本就是个人多嘴杂的地方,你又还没有毕业,所以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把你先调到别家医院实习,等你毕业的时候,我们再重新安排,好不好?"

谭老师的电话说得非常客气。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对于这位当年拼尽全力想要挽救帆的老师,我的心里一直充满了感激。

于是,在一个下着薄雾的清晨,我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那个让我伤心的城市,独自来到距离那座城市足有一百多公里外的一家疗养院。

说是疗养院,其实就是一家治疗精神病患者的独立医院。因为这里住了很多各种各样病症的神经类患者,为了不打扰城市里人们正常的生活,所以这家被叫做"乐天疗养院"的医院建在了一座非常荒凉的小山脚下。

这里荒无人烟,几公里内只有这家小小的医院。大大小小四五十个病人被关在不同的病室里。院门是非常巨大的厚厚的大铁门,各楼层中间也有大大小小的铁门相隔。乍一走进这里,真的感觉自己仿佛到了一座冰冷的监狱。

但待得时间久了,就发现这里依然还是与监狱不同,因为那些病患们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虽然有悲伤,有快乐,有希望也有绝望,但他们依然简单而孤单地活着,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我已经来到这里两个月了。

窗外的树枝已经枯黄,叶子在初冬的第一场冷风袭来时,就已经掉落得干干净净了。细细的枝丫无助地在冷风中摇晃着,打在二楼办公室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

我抱着暖手炉,一笔一画地趴在办公桌上写着昨天的病室记录。

"哇!好帅!好帅耶!"

尖叫声突然从我的桌边传来,有两只手掌用力地拍在办公桌上,震得我桌上的墨水盒、签字笔、档案夹都一股脑儿地跳起来。

我连忙伸手盖住那些骨碌碌想要乱跑的小东西,有些无奈地对旁边桌上的小女生说道:"欣悦,你不要叫那么大声,等一下被谢院长听到,我们又要挨骂了。"

坐在我旁边桌,正在对着电脑大发花痴的小姑娘名叫林欣悦,来自宏明护理学院,是和我一样准备今年毕业的助理医师。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里实习很久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肯一个人留在这个荒凉的地方,但看起来她并没有什么不开心,反而还在这里生活得非常快乐。

我没有问她为什么来这里,她也没有问我。只是两个年纪相同又同样经历的人遇到一起,自然是非常的要好。只有一点,欣悦和我完全地不同。

她可是个铁杆的追星族,数起娱乐圈里的大明星来,就像数她的表哥表弟一样,甚至连哪个爱吃饭,哪个爱喝酒,哪个爱抽烟都调查得一清二楚。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我们这个楼层里唯一的一台电脑,上网查看明星们的最新动态。看到兴起处,就会出现刚刚那种激动的神情。害得我桌上的文件、铅笔都要一股脑儿地跟着遭殃。

"管什么谢院长不院长,反正他见到我们两个只会笑得傻呵呵。"欣悦一把抓过我,"可是你快看嘛,这是最新的星播报,报的是昨天晚上的那台颁奖典礼耶!有个组合非常非常地厉害,一口气拿了最佳金曲奖、最佳新人奖、最佳上镜奖、最佳台风奖、最佳微笑奖……哇,拿奖都要拿得手酸了!"

欣悦叽里咕噜地说着,差点一口气都快顺不过来。她索性把正在写字的我给拖过来,伸手就把电脑显示屏往我的面前一推。

小小的液晶显示屏里正在播放着昨晚的演出盛况。

华丽的金色大舞台,铺着锃亮的玻璃砖,流苏样的银色小灯挂满了彩色的舞台。亮闪闪的镁光灯明亮地投过去,星光般耀眼。一左一右的两个大屏幕里,正在放大着舞台上的情况,站在舞台正中央的是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和一个穿着金色晚礼服的漂亮女人。

她的手里拿着一只金色的信封,信封被装饰得非常华美,闪闪的金色丝带从边际柔软地垂下。那个女人用细细的声音朝台下说道:"马上就要揭晓今晚的最后一个大奖了哦!究竟这个最佳音乐奖将要奖给谁呢?"

高高瘦瘦的男人也跟着在旁边制造气氛:"这个大奖可是最容易出人意料的,让我们来猜猜看,这个奖……究竟要颁给谁!"

女人挑着尖尖的指甲把那金色的信封拆开,金色的丝带像是盛开的昙花一般柔软地绽放。

"最佳音乐奖的获得者是……"她停顿一下,脸上浮起妩媚的笑容,"这个奖可真是出人意料哦!得奖者是……最佳新人组合——奇迹!"

哗——

黑暗的天空中,金色的礼花耀眼地绽放,盛大的舞台下,尖叫声、口哨声、掌声立刻就响成一片。

镜头从金色的舞台上倏地转向暗暗的台下,明亮的镁光灯还没有来得及跟上,摄影师的镜头已经飞快地捕捉到了获奖者们的身影。

我坐在电脑前面,呼吸突然重重地一屏。

没有来得及被灯光照耀到的嘉宾台上,四个纤瘦颀长的男孩子正坐在淡淡的黑暗里。他们穿着正统的白色西装,每个人的衣领略有不同,每个人的发色也各有不同。他们静静地坐在那里,即使没有明亮的灯光照耀,他们依然像是黑夜里的钻石一般,绽放着绚烂而耀眼的光芒。

尤其是那个离镜头最远的孩子,他黑色的碎发层层叠叠地绕在清秀的颊边,像是被最优秀的素描画者画出的优美线条,衬出他清丽而绝美的脸庞。

他安安静静地坐着,冰绿色的眸子在暗淡的台下绽放出琉璃般的华美光华。

镁光灯终于跟着镜头飞快地旋转,当颁奖人念出得奖人的名字时,那明亮的光芒瞬间就照亮了台下的他们。

像是有万道亮如白昼的光芒,突然从他们的身上迸发出来。

不再是耀眼、绚烂、璀璨,他们明亮如星,他们光芒万丈,他们是全场的焦点,他们凝聚了千千万万道视线!

洛枫首先站起身来,他的脸上糅杂着感动和激动,修齐红了眼圈,以哲已经开始哭泣,只有坐在最后面的那个孩子,那个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看起来那么平静和坚定的孩子,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镇静地站起身来,轻轻地拍拍身边的哥哥们,示意他们一起走上台去。

洛枫这才想起来带着大家往金色的舞台上走去。

"哇——啊——奇迹!奇迹!"

"噢——呜呜——奇迹必胜!必胜奇迹!"

台下粉丝们的呼声排山倒海般涌来。

他们站上金色的舞台,像是照亮整个夜空的星子般璀璨。

"天啊天啊!帅死了帅死了!帅得人怦怦跳,帅得人哇哇叫!"欣悦又拍着桌子大叫起来,那兴奋的模样,一点也不亚于那坐在台下的粉丝团们。

"我喜欢洛枫,他好MAN耶!不对,我也喜欢修齐,他实在贵公子啊!以哲我也喜欢,那小子太搞笑太可爱了!不对不对,我最喜欢他了!"欣悦越叫越大声,秀气的手指头直指向彩色的液晶屏,"我最喜欢这一个——宇文曦!"

咚!

欣悦的手指直直地指在那个孩子的脸上,我的心,没有理由地狂跳了一下。

宇文曦,这个熟悉却又陌生了的名字。

两个月前,他还是我身边最亲密的弟弟;两个月后,我却只能透过这小小的液晶屏注视着他的演出。他长大了,变得更帅更漂亮了。除了那种令人窒息的俊美之外,他的身上,更多了一种我说不出的沉静气质。

只不过,我们之间的距离,仿佛变得更加遥远了。

短短的两个月,已经让那个青涩的小组合,像是春雨后的竹笋般飞快地成长起来,无论是他们各方面的气质、应对,还是他们每个人的人气、名声。他们已经成为了娱乐圈里蹿红速度最快的一支男生组合,凭着青春俊美的外形,亦歌亦舞的路线,四个人不同的气质和类型,已经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小女生,也使得他们的粉丝团越来越壮大,竟然已经达到了几十万人的浩大规模。

天世娱乐,真的很有本事。

陶倩,也真的很厉害。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们联络了,在那个清冷的夜晚之后。

但是,看到他们现在这样宏大的声势,我还是从心底由衷地为他们高兴。

尤其是为那个孩子高兴。

"很帅吧?很帅吧?他叫宇文曦,今年刚刚十八岁,真的美得让人心跳停止啊!怎么这男生可以长得这么漂亮,这怎么让我们女生活啊?!"欣悦在那里捶胸顿足,大发花痴,"恩瑜啊,我想我要见到他一定会自卑得死去吧!啊啊!怎么可以长成这样啊!"

我听着她的叫声,差点笑出声来。

那孩子如果听到欣悦的话,不知道会被吓成什么样子呢。不过,有人这么喜欢他,也算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吧。反正,他知道欣悦不会真的去死的。这个世上的笨蛋,有我施恩瑜一个就足够了。

"喂喂喂!"欣悦正哭得梨花带雨,突然有人轻敲我们的桌子。"你们两个小姑娘,上班时间不工作,又在这里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让我也看看?"

花白着头发的谢院长突然探过头来,拉过我们的电脑屏就要看。

我被突然出现的院长给吓了一大跳,欣悦更是手忙脚乱地连忙就把显示屏一关。

"没,我们没看什么!"欣悦死鸭子嘴硬地不肯承认,可是这个倒霉的孩子啊,音箱里还不停地传出音乐声来呢!

"啊,院长,我想起来了,我把今天要录入的档案给忘在宿舍里了,我马上回去拿!"我立刻就跳起身来,想要逃离"作案现场"。

谢院长随便对我点一点头,却还拉着欣悦的电脑:"是什么啊?给我看看!"

"不给不给!"欣悦丫头独自抗战,"施恩瑜,你不许逃跑!"

哈哈!不跑才怪呢!

我笑得肚子都快要痛了,这家医院里的院长和庆东的罗院长完全不同,他一直那样温柔、和蔼,对待我们就像父亲对待女儿一样。我们可以无所顾忌地和他开玩笑,和他撒娇,他总是温暖地宠爱着我们。

我大笑着从办公室里跑出来,冰冷的空气一下子就钻进我的肺里。

忽然想起那双在黯淡的台下也依然那样闪亮的眸子,心,还是微微地抽痛了一下。

他长大了,和我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我真的跑回宿舍寻找昨天晚上我做好的那份记录表,今天要把它登记在册,院长说要检查的。

不过我和欣悦合住的这间临时小屋里乱七八糟的,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帅哥的海报,地板上也堆满了各个明星出版的CD唱片。

追星族真是疯子。

我摇着头叹息,稀里哗啦地翻着满地的杂志和CD。

"叮咚——叮咚——"手机突然在口袋里唱了起来,我连忙一手摸出来,一边找东西一边接听。

"喂,您好,我是施恩瑜。"

我翻着一大沓报纸,哗啦啦地作响。

"听起来心情很不错?"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暖的声音,"你在做什么呢,恩瑜?"

"亚霖?!"我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惊喜,"你怎么想起打电话给我了?"

我和罗亚霖也失去联络很久了,似乎在那一场闹剧之后,许多人都有些身心疲惫。在我离开庆东之前,我曾经回ICU看望小小,只不过那天路过化验室,我却没有推门进去。

我害怕看到正在验血的罗亚霖,我害怕看到当时那么厉害的外科主任医师只能去做一名普通的化验员。这一切,都是我害的。

电话里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我想你了,所以打电话给你。"

"呃……"我怔住,手里的动作也停下。

他干净的笑声突然响了起来:"干吗,被我吓到了?骗你玩呢,小丫头。"

呼——

我突然有种长出一口气的感觉。

"好嘛,欺负我就那么好玩?那下次我就不接你的电话了。"我作势要挂断。

"喂,不要挂!"亚霖立刻在听筒里对我喊道,"好了,下次我不欺负你了。不过,你听起来还不错。怎么样,在那里还好吗?"

听到他恢复正经的模样,我忍不住笑起来:"嗯,挺好的。这里的人很单纯,很可爱,我很喜欢这里。"

"单纯?可爱?"亚霖好像有点不太相信,"恩瑜,你去的……是乐天疗养院吗?"

"当然是啊!"我继续哗啦啦地翻东西,"不然你以为我去了哪里?游乐城啊?"

"呵呵。没有,我只是怕你不习惯。看来在那里过得很不错,都学会开玩笑了。"亚霖笑起来,笑声爽朗依旧。

我听着他的笑声,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两个月前,大家还那么纠缠,叶采蕊、亚霖、罗院长、院长夫人、小林姐、小小……那么那么多的人,都堆积在我的眼前。但瞬间,大家好像都消失了。

连带着那些爱恨情仇一起都消失了。

乐天的工作是有些枯燥,有时候还有些小小的危险,可是这里的人真的很单纯,很简单。比起那时候在庆东,我想我真的过得舒服了不少。好似做了一场那么长那么久的梦,到了这个荒凉的地方,一切都才刚刚醒来。

我跟着亚霖微笑:"那你呢?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替我去看过小小?还有,叶采蕊她……还好吗?"

我咬着嘴唇问出这句话,虽然心里依然不能原谅她,但是却也能理解她几分。她只是一个和我一样为爱疯狂的女人。

"我还好。生活简单多了,不用天天面对那些生生死死,真的不错。"亚霖的声音听起来也很轻松,"我看过小小了,她依然还在昏迷,听说血液中毒很深,现在只能靠血液循环机维持生命。至于叶采蕊……"

亚霖的话停住,我的心也跟着停了一下。

听到小小依然还在昏迷,我在心里还是忍不住非常内疚。虽然大部分的错不在我,可是毕竟那**是我亲手给小小注射进去的,那种深深的自责,让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只是叶采蕊她怎么样了?"我伸手去翻着书桌上的最后一摞杂志和报纸,认真地问着亚霖。

"她的情况不太好。听别人说,她的精神和身体状况都很差,上次我想去探望一下她,都走到了狱所的前面,又自己开车回来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不能接受她。"亚霖低声说道。

哗啦!

我的手指拉翻了书桌上的报刊堆,乱七八糟的杂志、报纸全都散落下来。

听到亚霖的这句话,让我的心里微微地一动,觉得这个尘世间,真是造化弄人。有些人拼了命去爱,却依然得不到,但依然还是那样倔强地坚持着,坚持到自我焚毁都在所不惜。

叶采蕊对亚霖是这样,亚霖对我也是这样,我对帆同样,曦对我……

我低下头,想要在那些书报里找到我的记录表。

可是——

我的目光却突然停住。

散落下来的报纸杂志中,夹杂着一大沓厚厚的照片,一角刺目的鲜红在杂志下微微地露了出来。

我的心立刻就重重地一沉,用手飞快地把那张照片往里面一推。

我不敢看,因为,我知道那是什么。

小小出事时,那些照片就鲜红刺目地铺在我的脚下。不过这一段时间,因为那么混乱,我几乎都把这件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也不知道是谁帮我收在了我的行李里,竟然给带到了这个地方。

除了那些照片,我记得还有一张纸,纸上写着最关键的一句话:

你真的相信你的男友是车祸身亡吗?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是被别人故意害死的吗?

啊,我看到那张纸了!

我飞快地从杂志堆里抽出那张贴贴剪剪的纸片,上面清楚的字迹让我依然有种快要晕倒的感觉。

"恩瑜?恩瑜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亚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让混乱的我立刻就清醒过来。

"亚霖,我现在有一点要紧事要做,先不和你聊了,改天我再打电话给你。"我急匆匆地对他说。

他好像有一丝怀疑,但还是很痛快地说:"好吧,那改天我们再联络。"

电话随即挂断。

我捏着手里的那张纸,拼命地呼吸再呼吸,才敢屏着剧烈的心跳,认真地看下去。

这不知道是谁给我写来的信,下面居然还写着一个手机号码。我捏着那张纸,指尖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帆……不是车祸身亡吗?他……是被别人害死的?怎么可能?谁会害他?当时我可就在现场,而且根据老师们的判断,帆的确是被大卡车撞到,所以才撞断了肋骨,戳穿了内脏……

我的心脏重重地一屏,心跳几乎要瞬间停止。

还是不能想,只要一回想起来,我整个人都要晕死过去。

可是……可是到底是谁给我写的信呢?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又怎么会有帆出事现场的照片?难道他是围观的人吗?还是……

这个疑问塞在我的胸膛里,心闷闷地疼。

好不容易支撑着找到了那张记录表,我一个人慢慢地走回办公大楼。

那张剪贴的纸就压在记录表的下面,像是针尖一样,刺得我的手指都微微地疼。在经过办公大楼的大厅时,我突然看到了放在一边的公用电话。

那串清晰的手机号码一下子就跳到了我的眼前。

我……我该打过去吗?我该问清楚吗?或许……写这封信的人,是当天围观的人?他或许看到了什么,想要告诉我。他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难道帆的死……真的还有什么内情吗?

我紧紧握着那沓纸,指甲都快要揉进纸皱里。

好吧!我就打一次试试。就打一次,我只要听到那个答案就可以了。

我鼓起勇气,终于拿起了那只橙色的公用电话。照着写在纸上的那串号码,我轻轻地拨了过去。

公用电话非常老旧了,听筒里传来一阵"咯咯嚓嚓"的声音。在经过了很久很久的一阵静默之后,终于传来了清晰的铃音。

"嘟——嘟——"

"喂?"很奇怪,电话只响了两声,那边就有人接起来了。而且还是一个非常粗哑低沉的男声。

我的心怦怦地在胸膛里剧烈地跳动起来,捏着电话的手指也微微地汗湿了。我紧紧地抿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喂?找谁?怎么不说话?不说话我挂了!"那边不耐烦了,凶凶地下令。

我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终于在那边传来挂断的忙音之前,抢着开口:"喂,您好。我……我是施恩瑜……两个月前,有人写信给我……还有……一沓照片……"

我结结巴巴地开口,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喉咙了。

电话那头的人怔了一下。

随即一个粗哑的声音贯穿我的耳膜:"施恩瑜?你还知道回电话?!我还以为你只跟那个臭小子风流快乐,根本不管你男朋友的死活呢!"

臭小子?风流快乐?

这个男人……说的是什么话?臭小子是谁?我根本听不懂啊!

"先生……您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三年前那天,您在现场吗?"我小心翼翼地想要问他,"您都看到了什么?我男朋友在出车祸之前,还发生了什么事吗?您可以告诉我吗?"

"告诉你?"电话那头的男人,冷笑得非常恐怖,"你觉得我能平白无故地告诉你?你要是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就先去XX银行,给这个账户存十万块,我就……"

那男人飞快地说着,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一下子就抢过了我手里的电话。老旧的电话早就不堪重荷,被这样生生地一拉,墙上的线圈立刻就断成两截。

"喂!"我根本没有听清楚那个男人到底说了什么,电话已经被生生地扯断了。

"嘻嘻。"有个很老的女人,穿着医院里淡蓝色的病患服,咧着嘴对着我傻笑,"妞妞呀,不许给我家儿子打电话。他很忙的,不要吵他!"

晕,她都在乱说些什么啊!给她儿子打电话?她儿子是谁我也不知道啊。可是看样子,她应该是医院里的患者,披散着乱七八糟的白发,一张不停咧着嘴笑的脸孔,已经说明了她的病状。

"阿姨,你是哪个病室的啊?怎么可以这样乱跑?"我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电话,"而且也不能乱扯东西哦。告诉我你是哪个病室的,我送你回去。"

刚刚紧张死了,我的汗水都冒出来了。可惜话没有说完,电话线就被这位病阿姨给扯断了。

"嘻嘻。"老女人继续对我笑,"妞妞,你喜欢我儿子吧?"

天,我哪里知道她儿子是谁!

对她们这种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不过我还是把她送回去吧,在这里胡乱游荡的话,不知道等下又会惹出什么事来。

我伸手帮她撩起她乱乱的白发,却突然在她那张苍老的脸孔上,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

淡淡的冰绿色,那样透明而清澈。

天啊,这不是……

"恩瑜!"欣悦突然飞似的从楼梯上飞奔而下,一边跑一边对着我尖叫着,"快!快点!来了一个急病号!车子已经到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