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听刘一燝说自己要减少富户的收入,摇了摇头说:“朕只想把差距控制在一定的范围,而不是要减少差距,更不是要减少富户们的收入。人都有不断追求财富、追求官位的上进心,如果这种上进心不受制约不断膨胀,甚至要以剥削他人利益为代价那就是坏心、野心。如果是存心想要以剥夺他人生存权利来获取财富和官位,那这个人就不配活在世上,他就该死!”

刘一燝说:“皇上说的这种人只不过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有忧国忧民之心的,就算有少数人一时糊涂,皇上也可以派人教育开导之。”

天启笑了一下说:“改变一个人太难,朕没有空也没有兴趣去琢磨人心。就以这个银粮等的价格浮动限制来说,他们觉得两成才有利可图朕没有意见,但要加一条,家有田产五百亩以上的富户上税时就高不就低,银价高纳银粮价高纳粮;家中田产在五十亩以下的人家上税时就低不就高。”

刘一燝惊讶地问:“这是为何?”

天启说:“原因有两条,一是风浪都是大户们掀起的,大户们要接受其后果;二是大户们有钱,朕是天子,普天之下的百姓都是朕的子民朕要一视同仁,富有的儿子比贫穷的儿子多给父母些孝敬难道不应该吗?”

刘一燝苦笑道:“谁家的钱都不是凭空飞来的,长此下去富户们渐渐变穷也不是好事。”

天启说:“富户们要发财朕很欢迎不会让他们变穷,他们提的合作资金定期定额分成的想法朕就认为很好,允许他们投资进来一起合作开矿、办作坊等营生,但有个限制,就是他们投进来的钱一年的利润封顶不超过两成。”

刘一燝问:“他们投入合作资金的目的就是赚更多的钱,纯粹借贷出去都有三分利,限制在两成是不是太低?”

天启这时感到很无奈,觉得道理很难讲,什么“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等话就算说出来大家也理解不了,况且说这话的人还要两百年后才出世。想了想说:“中央钱庄马上要规范借贷利息,禁止民间私自借贷,全国各钱庄以后的借贷年利息都会被限制在一分以下,这样一来合作资金的两成收益就很高了。”

见刘一燝还在寻思,天启说:“你就这样告诉他们,银粮等的价格浮动限制在两成朕没意见,但这样一来首先是他们的利益要受到损害,怎么做让他们看着办;合作资金赚的钱封顶两成也很高了,不要贪心不足。普天之下的人都是朕的子民朕要一视同仁,让他们在想办法赚钱时先看看是不是伤害了别人的生存权利。总之就一句话,谁要是断了别人的活路,朕就要先断了他的生路。”

刘一燝告辞后先去了一趟政务院,见叶向高、韩爌、朱延禧等都在唯独不见信王,就问道:“信王在何处?”

叶向高笑了笑说:“信王听师傅讲课去了,刘大人是不是刚刚被皇上训斥了一顿?”

刘一燝说:“如果皇上训斥了下官倒也没什么,只是被皇上一番大道理说得头晕脑涨感到很迷惑。”

韩爌和朱延禧听了哈哈大笑,刘一燝不悦地问:“两位大人可是在笑话下官?”

韩爌说:“不敢,在下是笑刘大人跟我们一样,一开始都被皇上洗涮过脑袋。”

刘一燝惊奇道:“哦,能不能说来听听?”

叶向高这时说:“陈年旧事有什么好说的?刘大人有何迷惑之处说来听听,说不准在下能帮你解惑。”

听叶向高这样说刘一燝就把开始与天启的对话讲了一遍,叶向高点头道:“皇上的宗旨很简单,就是允许富人不断获取财产,但禁止富人以牺牲穷人生存权利为代价去获取财富。像去年要求富户和宗亲退田、自己带头让所有人按田亩上税、从北方往南方移民、马上出台的借贷限制在一分利以下等举措都贯穿了这一原则。你把皇上的话给他们说清楚,让他们多在投资门类上想办法,从薄利多销的思路上来看两成利润已经很高了。”

刘一燝点头告辞后又来到户部,钱庄和路商局的房子没修好前大家暂时在户部商议事情。刘一燝把天启的话跟大家一说,以为大家要激烈反对,谁知道很多人都不作声。山西商会的李会长问道:“请问刘大人,皇上真允许我们开矿建作坊?不再派太监来收税捣乱?”

刘一燝说:“派不派太监来查帐本官不敢说,但封顶在两成利润是皇上亲口答应了的。”

作为宫里代表的内务府总管谈敬这时说:“李会长,不管是作为大明的子民还是作为合作方,怀疑皇上的话都是不应该的吧?”

李会长连忙谢罪然后和湖广商会的曹会长互相点了点头,曹会长说:“既然是皇上的话草民等只有遵守,银、粮等的兑换价格和合作资金的封顶利润都限制在两成也很合理,只是希望以后不要再有变动。”

刘一燝说:“皇上是金口,大家尽管放心。”

山西商会的李会长这时说:“既然如此,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大家就都签个协议书,然后用邸报向全国明发。在修路商总局和钱庄总行的同时,各省各分行也同时开工修建,让大家早些发财。”

就在富户们在北京户部开会商议钱庄和路商局的事务时,远在南京的魏忠贤接到了新的命令。几个月来,天启没有给他下达任何指令,这让忙碌惯了的魏公公很不习惯。这两月孝敬的人也少了,从官府的案子里也找不到什么有油水的活,那些大户一个个都很老实,该种粮就种粮,该退田的就把多余的田拿出去在当地官府那儿挂着卖。

东厂的事务就是这样,你不去找别人的麻烦别人就不会把你当回事,魏忠贤决定要找个机会好好干他一票,挣点外快顺便在皇帝那儿立个功。现在接到新的任务后魏忠贤很兴奋,立即叫道:“良卿,快去把你兄弟叫来。”

过了一会儿魏良卿和魏良栋一起来了,问道:“大伯,很久没见你这么高兴了,有什么好消息?”

魏忠贤说:“皇上来命令了,叫我们准备着查钱庄。皇上说从正月十五开始全国的钱庄都必须到官府那儿备案,而且借贷出去的年利息不许超过一分利。”

魏良卿说:“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魏忠贤说:“一,有事干就说明我们还有用;二,钱庄都有油水,你们跟钱有仇?”

魏良栋皱了皱眉说:“不是正月十五才开始吗?还有好几天急什么?”

魏忠贤骂道:“你这头蠢猪!等到十五才去打听就晚了,到时候吃屎都捡不到热乎的吃。你们现在就派人出去寻找在钱庄借过钱的人,记录下来后等十五一到就去看钱庄降没降利息,没降利息就可以好好敲诈他们一笔。”

魏良卿激动地问:“皇上说没说到时候是向上报告还是由我们锦衣卫直接抓人?”

魏忠贤说:“皇上这次有点意思,说不听话的钱庄可以罚他们的款然后再给他们机会改正,不改正的就再罚款再给机会,只说可以不停地罚款没说要抄家。我琢磨着皇上是不想把他们一次就打死,要慢慢磨他们的钱,只不过你们就要辛苦很久了。”

魏良卿和魏良栋都激动地说:“只要能不停地罚他们的银子,我们不怕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