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民见魏良卿把玩笑开到自己头上,急忙正色道:“我今年已经六十好几了,不会跟这位女士发生什么瓜葛,我知道大明的女子讲究贞洁名份,而我们修士也是一样有很多戒律,所以还请小魏大人切莫这么说。”

魏良卿点头说:“也说得是,年龄上你们确实不太般配,不过假如女方愿意也不算什么,不过呢我也不是来替人做媒的人,只想知道昨晚上你这里谁是进城到翠玉院包夜的人。”

龙华民断然说道:“我们的人都很洁身自爱,绝对没有去做那些事!”

从轿中跳出来的女子再次被龙华民的话激怒了,他气愤地说:“我们都是入了籍按律交税的人,你这红毛鬼居然说我们都不洁身自爱,告诉你你看不上我们老娘还看不上你呢,老娘的翠玉院日进斗金有的是银子,不像你这个穷鬼修间破庙还要算计过去算计过来。”

龙华民到明朝已经有三十年,虽然不曾去过烟花场所但也听说过里面的名堂,这时候他说道:“原来你不是接客的小姐而是老板,看来是有人故意跟我们过不去让你来栽赃陷害,现在你能不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是不服气地说:“老娘我就是翠玉院的老板又怎么啦?谁说过老板就不能亲自出马做生意的?你们这些红毛鬼看不上老娘不等于别人没眼光!”

龙华民说:“很好,就算你很有魅力但你终于承认我们这里的人跟你昨晚的客人没有关系,现在我很想知道是谁请你来捣乱的,如果不说我会向北京的官员乃至皇上禀报,到时候削你的籍没收你的全部财产治你的罪!”

见龙华民威胁那女子,魏良卿说:“龙先生,她只说她昨晚上的客人不是你们红毛……这个外国人,并没有说不是你们这里的人。除了你们纯粹的泰西人还有很多二鬼子,比如说哪个约翰陈,连爹妈取的名字都不用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难保他们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龙华民点头说:“小魏大人说得有道理,这样吧,不管是谁我先用大明发行的龙纹银元换下鹰纹银元,请这位女士立即回家不要在这里制造影响,至于到底是谁我会慢慢查看,你们看可好?”

见魏良卿轻轻点头,那女子拿过钱钻进轿子让人抬着走了,周围围观的人见没有好戏看也纷纷散去→华民慢慢回到房间里,见魏良卿跟了进来在对面坐下喝茶,龙华民轻轻地对魏良卿说:“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女子是小魏大人你请来的吧?”

魏良卿爽快地点点头说:“不错,我一共请了好几拨

人,这才算是个开头。”

龙华民深吸了一口气问:“还有哪些人接下来会怎么做?”

魏良卿说:“既然龙先生好奇心这么重,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过两天官府的库银会被盗,最后这些库银会出现在这里地下,虽然不会肯定说是龙先生偷的,但是出现这么大个案子调查个十天半月应该没有问题吧?半个月后官军会抓获对面山上的一帮盗匪,他们会咬定说他们的大头领是像龙先生这样金发碧眼的人,你说官军会不会三天两头来找你对质?还有就是假如你还要一意孤行给冯向龙行洗礼,到时候会有一群孤儿上来抱住你的腿认亲爹,你会认吗?”

见龙华民脸色难看,魏良卿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我跟龙先生你没有利害冲突,而且从内心里还很佩服你这样有信念能坚持的人,要我像你这样好几十年不沾女人,我自认自己办不到,龙先生何必要跟我过不去呢?”

龙华民愤然说:“一直以来都是小魏大人在跟我们过不去!”

魏良卿说:“问题在于你坚持要让冯向龙入教,你知道冯向龙是谁吗?那是国舅啊是宫里娘娘的亲哥哥当今太子的亲舅舅,当今的太子就是未来的皇上,你这样做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你跟自己过不去不说还是在跟你的徒子徒孙过不去,你不想多年后太子当了皇帝把你们泰西人连根拔起吧?”

龙华民想了想说:“当今皇上尽管对我们耶稣会有看法,但也没有制止我们在大明传教。”

魏良卿冷笑道:“当今皇上不以个人喜恶来对人做事,他允许你们在大明传教是因为你们有利用价值,假如有一天你们的利用价值没了,你猜皇上会不会把你们拉出去剁了喂狗?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怕你说出去,你来大明已经好几十年了,有句老话叫‘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龙先生想必应该是听说过的,假如要行事长远就一定要让你越来越有价值,怎么做我不知道但有一件事就是不要得罪人,否则的话当你走背运时落井下石的人会很多。”

龙华民说:“我看大明很多官员都信天主教,很多官员都准备自筹资金四处建天主教堂,前一阵有个四川的官员还说要回川西他老家建教堂,让我给他提点建议和安排点人,可见天主教是很得人心的。”

魏良卿说:“你说的都是些文官吧?在大明当文官的那些人都是些读书人,他们从小就接受的君君臣臣的教育,骨子里全是忠君爱民思想,你们那些洗脑术对他们不起作用。不怕告诉你,就算入了天主教的官员他们也首先是大明的臣子然后

才是天主教教徒,假如皇帝下个命令说你们危害到了大明的安全要把你们全宰了,那些入了教的官员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就会带人来宰你们。”

龙华民说:“皇帝连自己手下的官员都不在意还会在意其他人?”

魏良卿说:“你怎么还不明白呢?皇上最在意的有三种人,一是手握武器的军人,二是家中有钱的大户商家,三是容易受蒙蔽欺骗的百姓,你们要在大明传教没有问题但是不要让皇上生忌,也就是遇到这三种人的时候小心点。军人我不用多说,假如你们真要想让大明的军人去信天主,恐怕会有很多人来收拾你们,我之所以要紧跟你们也是因为怕你们诱骗更多像约翰陈那样的百姓向着你们,但是现在你们居然又要碰商人,真是不知道死活。”

龙华民想了一阵说:“我明白了,原来是皇上不喜欢我们接近大明的商人,我可以劝说冯先生暂时不要入教,但是不会像小魏大人说的那样说我们自己是骗子,我们耶稣会的教士都是真诚的人不骗人,请你相信我们。”

魏良卿大喜道:“我相信龙先生这样的人都是真诚君子,既然如此我们今后还是好朋友,今后不会有人再来莫名其妙地找你的麻烦。开始说的崇果寺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知道崇果寺是个清静的地方正好修行,假如你们嫌地方小五十里外还有个崇因寺,喜欢的话还可以买下来。”

冬月下旬的一天,天启在坤宁宫中跟皇后她们说话,顺便听王体乾说冯向龙入教的事,王体乾说经过劝说冯向龙已经不再坚持入教,至少三个月内不会有这想法,顺便把自己跟冯向龙的对话说了一遍。他还说在南京主持天主教教务的龙华民也表示冯向龙目前还不具备入教的条件,还要继续考察他几年,这样算起来至少几年内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看着风尘仆仆的王体乾天启说:“你辛苦了,看来你和魏忠贤这样的老臣关键时候还是很得力的,你下去先休息几天马上来,宫里事多你要多盯着点。”

王体乾见天启夸奖自己,言下还有重用之意,立即说道:“多谢皇上,奴才一定尽心竭力做事!”

等王体乾走后皇后说:“冯才人的哥哥说孔子和孟子只是读书人心目中的圣人,说那个耶稣才是万民景仰的圣人,难道那个耶稣的学问比孔子孟子还要高?”

冯思琴说:“那是臣妾哥哥受了外国洋和尚的蛊惑说的疯话,娘娘千万不可当真,天下还有谁的学问比得过孔夫子的?”

张春英一听冯思琴的话微微一笑但是没作声,天启看了她一眼说道:“

那个耶稣学问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他比孔子和孟子有手段是真的。孔子曾经因为自己年轻时放过膨马匹等事感到自卑,说过‘吾幼也贱,这样的话,周围的百姓也知道孔子一贯走上层路线看不起普通百姓,因此讽刺他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他在陈、蔡等地被百姓围攻,一是有误会但另一个原因也是他看不起普通百姓的缘故。”

皇后问:“照皇上这么说那个耶稣就很看得起普通百姓了?”

天启说:“据说那个耶稣会恕手段,事先找几个人冒充瞎子瘸子和哑巴,等他用手摸一摸或者洒点水,瞎子立即就睁开眼睛看人,哑巴也口齿流利开始说话,瘸子更是健步如飞跑个不停,你们信不信真有这事?而且他专门走亲民路线,经常拿点鱼干大饼什么的去救济穷人,耶稣的稣字旁边有鱼,就是他经常用鱼干获取人们信任的明证。”

大家听了天启的话都不住笑着摇头,皇后这时候问张春英:“张美人一开始就在笑,不知道你在笑什么?”

张春英说:“开始听思琴姐姐说起孔夫子,我突然想起前两天和三浪妹妹去看刘老太后,刘老太后精神头很好还给我们讲了孔夫子的故事,一听思琴姐姐提起因此才笑了一下。”

皇后点头问:“刘老太后讲孔夫子什么故事?”

张春英说:“刘老太后讲说从前有个傻女婿结婚后要带着媳妇回门见老丈人,他媳妇嫁过去后才知道自己的丈夫有点傻,没办法只想在父母和兄弟姐妹面前挣点面子。她想自己的父亲爱考别人两个问题,一是世间谁的年纪最大,二是世间谁的学问最高,怕自己的丈夫到时候答不上来,于是告诉他让他记住世间年纪最大的是盘古王,学问最高的是孔夫子,怕他记不住给他揣了个漏盘在怀里,让他一摸漏盘上的孔就想起孔夫子,摸到盘面就想起盘古王。”

冯思琴点头说:“一个女子嫁了个连孔夫子和盘古王都不知道的傻丈夫,也算是一生尽毁了,但她还能想着如何帮自己丈夫,也算是个坚强的人,不知道她丈夫能不能回答出她父亲的问题,或者说她父亲另外出了别的问题是不是?”

张春英说:“不是,这女子的父亲就是问的这两个问题,只是这个傻女婿一紧张就忘了,当老丈人问世间谁的年纪最大的时候,他一摸盘子是扁的,于是张口就说是扁古王。当他老丈人问世间谁的学问最高时,他摸到漏盘上的孔是圆的,于是张嘴说是圆夫子,顿时就惹得老丈人不快,还让其他几个连襟和小舅子笑话。”

皇后摇头说:“人们都知道盘

古王开天辟地,孔夫子是万世师表,这傻女婿这样说肯定惹人笑话。”

张春英说:“是啊,他老丈人也是这样质问他的,谁知道这个傻女婿傻是傻但有急智,他振振有词地说道:‘圆夫子是孔夫子的老师,老师肯定比学生有学问,扁古王是盘古王的亲爹,当爹的肯定比儿子年纪大!,大家听了虽知道他在乱说也没话辩驳,你们说这个傻女婿是不是很有意思?”

天启说:“有急智的人不会是傻子,很多人都是外带猪像心中嘹亮,我们不能从外表看死一个人。你和三浪经初老太后陪她说说话笑一笑也对,这表示你们不忘本是好事,我们现在也不要忘本,先把麻将拿出来搓几圈,麻将可是个好东西是最伟大的发明,可以让很多无所事事的人有事可做。”

天启跟大家聊天玩牌没多久,谈敬来报说军务院孙承宗问他多久有空,说军务院有个兵力部署要向他请示,天启想既然不能在奏疏上说清楚肯定要多人商议,于是让谈敬告诉孙承宗说自己明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