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看着熊廷弼说:“熊廷弼,你建的关城是如何建的?”

熊廷弼说:“回皇上的话,愿意建城的人很多,臣把人分成四部分,大部分人建宁远关,其余三部分人分别建窟窿山后的边墙,宁远关到宁远城之间的边墙还有宁远关后的箭塔。”

天启问:“各建得怎么样?”

熊廷弼说:“宁远关墙基深四丈宽六丈,全用条石堆砌兼用沙土填缝夯实,墙高五丈中间夯土外包墙砖,在缝隙中浇桐油和糯米汁,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关前还延伸出八座哨塔方便哨兵避雨御寒防止敌人偷袭。关西北窟窿山后几里山势稍缓,马虽不能过但人能爬过来,臣依山势找有水源的地方修边墙,边墙后修烽火墩每一里修两座方便驻兵,墙外缓坡全削成高坎避免敌人翻越。宁远关到宁远城之间的边墙也一样修建,只是宁远关后的箭塔只修了几排,离皇上要求的往后延伸几里还差得远。”

天启说:“朕也只不过是那么一说,月字关城只是防备万一,一般还是用来住人,向后修多远看人的多少而定。”

说完转头看向袁崇焕说道:“你是宁前道,兵备钱粮马政等都要你操心,今天那几大营领兵的都没来,你说说你知道的情况。”

袁崇焕说:“皇上,臣知道的是骑兵车营由黄道周、卢象升、曹文诏、左良玉四位在操练,黄、卢两位大人是从军务院派来的,曹、左两位将军原在辽东军中任游击,是军务院提名任命的。山地步兵营由新到参将张静安大人暂时带领在搬运宁远关外之物,上山下坡也算是训练,水师陆战营的人这一阵都由都司吴襄领到船上熟悉水性防止晕船,后两营都还没有正式带兵将领。”

天启说道:“没有将领慢慢找,要有意愿有能力的人宁缺勿滥。这黄道周和卢象升是文官转武职,曹文诏和左良玉是在前方凭军功升上来的,他们的关系如何?会不会也互相看不惯?”

这时高第接过来说道:“在朝中文官看不惯武将是嫌弃他们粗鲁,在军中武将看不惯文官是嫌弃他们迂腐。开始也是这样,不过那卢象升虽是文官但天生神力,几句话没对就跟曹文诏放对撕打双方打了个旗鼓相当,因为是事先说好的切磋不是私斗,所以臣等没有制止。”

天启笑道:“那他们现在还经常切磋吗?”

高第说:“一开始曹文诏凭经验能打个平手,但等卢象升熟悉两天后小曹将军就不是对手了。”

天启笑道:“那曹、左两位现在是不是很佩服卢象升而看不起黄道周呢?”

高第说:“皇上有所不知,这曹将军和左将军固然佩服卢象升,但更佩服黄道周。”

天启奇怪道:“这是为何?难道黄道周是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

高第说:“黄道周虽不是武功高手,却是解决问题的高手,军中军士间无论发生了什么矛盾他三言两语就能解决好,上面的命令一下来由他去解说士兵们都听得进去,这就让其他几个大为佩服了。”

这时孙承宗说道:“黄道周三十好几才中进士,在此之前讲学著书很多年,吟诗作词自成一家写字绘画堪称一绝,让他去跟士兵们讲道理是大材小用了。”

王在晋也说:“这人就是这样,要么你把别人打服,要么你把别人说服,说不服也打不服你就只有对别人服气了。”

大家一听都哈哈大笑。

天启说:“笑完了我们来认真分析一下蒙古的事,王化贞你跟大家说一下经过。”

王化贞说:“是,臣在六月底派人去跟蒙古插汗部联络,蒙古方面很热切说需要互市让臣亲自去商谈,七月底臣亲自去了一趟,蒙古人还是要求互市而且言语间流露出想向西迁徙回故地的意思,臣的属下在无意间还发现他们跟女真人在联络。九月上旬臣带着皇上的旨意去了,告诉他们大明无意跟他们互市但可以出粮草让他们出兵攻取广宁,蒙古人不愿意出兵攻取广宁,只同意派人协助我们在大凌河谷古道修城堡。”

天启说:“现在我们跟女真人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这蒙古人的态度就很重要。听王化贞说几年前广宁兵败的一个原因就是蒙古插汗部的人马约好了但没来,朕在想这到底是失期还是根本就没打算来,所以这次就试探了一下。根据蒙古人的态度可以认定他们不会成为我大明真正的朋友,最多保持中立甚至会完全倒向女真人的一边,大家要有这个心理准备。至于说他想率部西归只不过是他说说玩罢了,他那些占据他原来土地的叔伯兄弟会把土地让给他?”

孙承宗说:“我大明本来就是推翻蒙元建立的,立国后又与蒙古各部打了两百多年的仗,他们隔岸观火也可以理解。不过臣不理解的是他为什么会同意协助我们在大凌河谷修城堡?大家来看地图,这大凌河有两个源头,北处源自打鹿沟,南处源自白狼山,在大城子会合后流经努鲁儿虎山一直到义州,最后转医巫闾山入海。这大凌河就像一根腰带包围在插汗部周围,如果让我大明士兵沿大凌河修城堡并驻扎,相当于把插汗部置身于我军包围之中,换了在座任何一位,你们会愿意吗?”

王在晋看了看说道:“孙大人说的有道理,这古人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任何一个正常的首领都不会把自己的部族置身于别人的包围之中,这里面肯定有问题,除非他不把我军将士放在眼里。”

高第看了会儿地图也说:“这大凌河古道历史悠久,传说当年曹操征乌恒,隋炀帝和唐太宗征高丽就是从这条路过的,现在虽然年久失修但遣人好好修缮,行人走马没有问题说不准还能运炮,不把我军将士放在眼里的说法没道理。”

三人互相看了看然后都点了点头,孙承宗说:“除非他真想西归。”

王在晋也说:“对,既然要搬家了也就无所谓了,而在山道河谷修城建堡至少要一两年,说明他们预计这一两年就要搬。”

高第说:“如果他们真要向西搬,蒙古人之间的争斗在所难免说不准会波及到宣、大一带,应该提前做好准备。更为恶劣的是插汗部一走谁会来占地盘?我大明没有那么多骑兵就是占住也守不住,广宁以北的炒花、暧兔、贵英等蒙古各部太小一时之间占不了,唯一有可能的是女真建奴。”

听了高第的话大家心情都很沉重,女真人从辽西走廊而来明军还可以凭坚城雄关据守,如果他们从北边草原席卷而来现在的明军谁人能挡?天启见大家都不说话就问道:“大家既然看到问题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孙承宗缓缓地说:“皇上别担心,林丹汗既然说明春派人来协助修城,说明他们今年就不会走,一到明年春夏之时又耽误不起牲畜的牧养不可能长途搬迁,至少也要等到明年年底,如果明年皇上能给他一些赏赐并承诺定期互市,用粮食换他们的人参貂皮等物,说不准又能拖一年。”

高第说:“就算再拖一年也不过两年,两年之后又怎么办?”

这时,一直没说话刚进军参处不久的陈奇瑜突然站了起来,面色严峻地说:“皇上,各位大人,大事不好!插汗部就算西迁至少得一年,而现在大祸就在眼前!臣这次随王大人一起去的插汗部,根据臣所看到的和分析到的,臣认为女真人即将前来抢粮,而且是随时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