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提气追出去,莫残一把握住薇娜的手。好痛,薇娜看向莫残,只见他额前的青筋若隐若现,正在隐忍着什么。

那人毕竟是他的兄弟,舒清能明白莫残心中的纠结之情,于是朗声喝住追出去的卫溪、御枫:“别追了,先拿出遗诏和玉玺,离开这里再说。”

走到灵柩旁,舒清把手放在灵柩上,一道薄薄的膜立刻显现,舒清叹道:“遗诏上方有一层气墙阻隔,力量很大,刚才我已经试过一次,不行。”

陇宜亥走进灵柩周围,就已经感受到那股力量,停下脚步,“用玉玲珑试试看吧。”

“好。”舒清拿出玉玲珑,将它们合在一起,再伸出手靠近灵柩,玉玲珑上紫光一闪,但是依旧没能破除那堵气墙。舒清试过几次之后,只能收回手,“还是不行。”

祁风华不信邪地伸手去碰触灵柩。没有玉玲珑的保护,祁风华的手才靠近,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得发麻。祁风华一边揉着自己的手,一边低骂:“这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会不行呢?”

正当众人再一次陷入茫然的时候,一道清朗的男声幽幽传来:“因为玉玲珑是进入凤凰谷的钥匙,而不是打开灵柩的钥匙。”

众人回过头,只见一个身着长袍的中年男子信步行来,浑身上下洋溢着潇洒脱俗的气质。

商君眼前一亮,叫道:“师父!”

荆蜀眼光在商君身上稍作停留,看他一身的伤,眉头不禁紧锁在一起,随手搭上商君的手腕,片刻之后,缓缓收回手,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即使是这样,商君已经很满足了,因为师父还肯为他把脉,说明还是关心他的。

舒清总觉这个人很眼熟,他们应该见过才对。果然,男子回过头,对上舒清的眼,大方地笑道:“舒清小姐,别来无恙。”

思索了一会,她终于想起,两年前,他给绿倚解过毒。轻轻点头,舒清回礼,笑道:“先生,原来您是君的师父。”第一次见他时,就已经感觉到此人道骨仙风,气质非凡,也只有这样的师父才能教出君这样的人物来。

薇娜双手环胸,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就不要寒暄了。这灵柩的钥匙是什么?快点把那个什么玉玺拿出来,我们好离开了!”莫残的脸色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差,她只想陪着他快点离开,没时间听他们叙旧。

荆蜀并不在意薇娜的不敬,走到灵柩旁,接过舒清递过来的玉玲珑,解释道:“守护凤凰灵柩的玄石一共有两块,分别由天、地凝聚而成。地石,被天机老人所得,后来他传给了他的第一门生,邪医楚吟,也是楚吟将之一分为二的。天石,一直是我师父收藏着,得知地石一分为二之后,师父也将天石分作了两块,一块传给了我,师父说,另一块属于异世的有缘人。”

说完,荆蜀不着痕迹地看了舒清一眼。舒清一怔,异世有缘人,说的可是她?抚上腕间微凉的玉镯,舒清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安,让她心慌。

原来玄石不止一块啊!“你应该有一块吧,快拿出来试试。”薇娜好奇,所谓的天石和莫残的地石有什么区别。

荆蜀从怀里拿出一块锦帕,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眼中尽是怜惜之情。众人好奇地盯着他手中之物,这是什么样的宝贝,让这个潇洒的男人也如此珍视。

锦帕缓缓打开,众人愕然,他手中的东西,不过是几片支离破碎的玉块,材质看起来和玉玲珑有些相近而已,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祁风华一脸可惜地问道:“师兄,它怎么碎了?”

如抚摸最亲密的情人一般,荆蜀眼里交杂着遗憾与疼痛,轻声叹道:“当年,我把它送给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谁知一场误会,让我与她有缘无分,就像这块玉玲珑,破镜难圆。”

又是这个表情,自从他懂事以来,已经记不清多少个夜晚,师父常常这样仰望着天际。商君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师父在悼念他的情殇。

破镜难圆,好熟悉的话,对了,祁月!

舒清仔细地盯着荆蜀的脸庞,果然,祁睿竟与他有三分相似。

“你是……”舒清有些不敢确定。荆蜀已经缓缓抬头,看着舒清的眼睛有几分迷离,仿佛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舒清,你和她真的很像。”不一样的容貌与气度,却有着一样的才华与气质。

“我只用了一眼的时间去沦陷,却用了一生的时间来怀念。”这是祁月手记里最后的一句话。手记里,满是她的清冷,她的孤傲,她的不屑,她的决绝。他果然就是当年弃祁月于不顾的男人?不像,他一点也不像那样迂腐的人。

舒清忍不住问道:“我想替她问你一句话,为何要辜负她?”

舒清话音才落,原来洒脱风雅的人,却是立刻大喝一声:“我没有。”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商君更是担忧,师父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

久久,荆蜀掩下胸中多年来仍抑制不住的心痛,沉声回道:“当年匆忙离开是因为师父的急召,我留有信给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嫁人了。”

舒清叹息,只是一场误会吗?寥寥几句,已经够让人心碎。祁月早已成为一抔黄土,而留下来的人,继续承受着离殇之痛。归咎起来,又岂是“误会”二字可以概括?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薇娜也觉得荆蜀有些可怜了,看他捧着碎玉无比珍视的样子,他还是忘不掉他的爱人吧。她最敬佩这种长情的人了,走到荆蜀身边,薇娜朗声说道:“你就别再难过了,玉虽然碎了,但是她还在你心里嘛。佳人在心,何需恋物?”

佳人在心,何需恋物?

荆蜀忽而大笑起来,荆蜀啊荆蜀,亏你自认聪明,竟是不如一个小女孩看得透彻。

荆蜀缓缓将手中的碎玉与玉玲珑一齐放在灵柩之上,一道紫光笼罩着灵柩,气墙明显弱了一下,却依旧存在。

手托着腮帮,薇娜嘟囔着:“现在怎么办?还有一块没有着落,真是白折腾了。”

心中的不安日益扩大,舒清虽然不愿,却也不得不说道:“最后一块,应该是在我这儿吧。”

在舒清身上?难怪她能重合玉玲珑,既然在她身上,为什么不早说呢?轩辕逸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将玉玲珑和碎玉交到舒清手里,荆蜀说道:“舒清,你试试能不能拿出来。”

“好。”轻轻扬起手腕,应和着手中的玉玲珑,镯子也放出了淡紫流光,舒清将手伸入灵柩内,果然未有受到任何阻力,轻易地拿出了木盒。

“君。”将木盒交到商君手上,舒清终于送了一口气。却见商君一脸惊愕地盯着她看。

木盒拿出来之后,灵柩里冲出一道金光,在舒清身后形成了一个可怕的漩涡,而舒清浑身上下都被一道金光所覆盖,仿佛随时要消失一般。

“清!”商君大惊,想要抓住舒清的手,还未靠近,已经被一股力量震倒在地。

“清儿!”几乎是同时,轩辕逸也冲上前去,一样无法靠近舒清分毫。

这股力量之大,让已经遍体鳞伤的商君站不起来。修之将他护在怀里,低声问道:“商君,你怎么样?”

商君低喘着摇头。

“清儿。”轩辕逸发疯一般撞向舒清身侧的气墙,每次力量越大,反噬也就越大。几次之后,轩辕逸的嘴角已经染血。他眼中只有舒清,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次次靠近,一次次被弹开。

舒清的脚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看着轩辕逸狠狠地摔在地上,口中呕出的鲜血滴在黄金地面上,舒清心疼地叫道:“逸,你别再撞了。”

“清儿——”轩辕逸踉跄地起身,眼睛已经模糊,却依旧朝着心中那道身影,一步步走近。

舒清迎上前去,一样也被弹了回去。担心肚子里的孩子,舒清不敢再上前,眼睁睁看着轩辕逸再次撞上来,舒清大叫道:“炎雨、苍素你们快拦着他啊。”

“清儿!”

炎雨、苍素回过神来,抓住轩辕逸的胳膊。谁知他的力量居然大得惊人,多次的撞击,他的鼻子也流出了鲜血,粗鲁一抹,脸颊上尽是血痕,仍是倔强地迎上舒清。

“我求你别撞了。”舒清半跪地上,泪水打湿了清丽的容颜。但是无论她怎么喊,轩辕逸仍是重复着同样的冲撞,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只想将舒清拥进怀里。

轩辕逸的深情感动着所有的人。商君抓住荆蜀的衣袖,急道:“师父,为什么会这样,舒清她怎么了?”

有情人似乎总不能相守,难道这就是命运?轻叹一声,荆蜀对着舒清说道:“玉玺和遗诏不过是借放在这里而已,凤凰灵柩真正守护的,其实是个时空通道,玄石齐集的时候,就是打开这个通道的时候。舒清,你可以回家了。”

时空隧道?真有这种东西?

舒清隐约听见身后传来爸爸妈妈的声音,回过身,透过漩涡,舒清看见了久违的父母,他们的头发有些斑白了,那个孩子是谁?是哥哥的孩子吗?好可爱,他们是在照全家福吗?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心中所系的亲人就在眼前,舒清起身,缓步走向幸福的家。

“清儿——”

就在她快要踏入漩涡的时候,一道绝望的呼唤让她回过神来。

逸!

轩辕逸跪倒在漩涡前,盯着舒清的背影,呼喊着:“清儿不要走!清儿!”

男儿膝下有黄金,舒清的心抽痛着,回头看向年迈的父母。以前照全家福的时候,她一定坐在爸妈中间,但是现在,他们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新的生命。

对不起,爸爸妈妈,我要为他留下,这是我的幸福。

舒清回过身,想要走近轩辕逸,却怎么也不能靠近,她被一股力量推向漩涡里。

“逸——我不想走!”

舒清的哀鸣,轩辕逸狂吼,仍然没能阻止舒清的身影渐渐模糊。

老天,让我留下来,留在他身边!

清儿!不要走,我不能失去你!

“啊——”就在舒清几乎消失的时候,她的腹部闪过一丝流光。一阵剧痛袭来,舒清跌坐在地上,神奇的事再次发生,漩涡居然消失了。

光环消失,轩辕逸立刻扑了上去,将舒清紧紧环在怀里,慌乱地低喃道:“清儿,你不要走。清儿,不要走!”

待疼痛散去,舒清缓过来,她已经落入了温暖的怀里,安心的感觉笼罩着她。环着轩辕逸的脖子,舒清哽咽道:“逸,你和孩子,已经把我留下了。”

还好舒清没事!

众人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洞穴忽然晃动起来,原来还是浮雕的凤凰,一声高过一声地鸣叫。舒清只觉得腕间的玉镯一震,居然碎落在地上,与碎裂的玉片融合在了一起,另外两块玉玲珑也渐渐融在一起。

两块灵石再次重现,凤凰谷的石门动了起来。荆蜀大声说道:“玄石归位,凤凰灵柩要关闭了,快出去。”

话音未落,黄金地面强烈地颤抖着,随时要塌陷一般。商君把手中的木盒塞到陇宜亥手中,抓住轩辕逸的胳膊,急道:“炎雨、苍素,快带轩辕逸和舒清走。”

“是。”护着舒清和轩辕逸,一行人朝着洞外奔去。商君才走了两步,伤口被牵动,脚下一软,一双修长的手已将他揽入怀中。

荆蜀不着痕迹地收回伸出的手,眼光扫过修之俊秀的脸,唇角满意地轻扬着。

险险出了凤凰谷,商君才缓过一口气。荆蜀低声说道:“商君,你过来。”

商君怀着忐忑和欣喜的心情,跟在荆蜀身后,在一处绝壁上停下。荆蜀久久不语。商君忍不住轻声说道:“师父,有何教导?”这声师父,他已在心里默念了好多次,想不到今日还有机会再叫一声,商君不自觉湿了眼眸。

拿出一本蓝皮书,递给商君,荆蜀叹道:“你我之间的师徒缘分已尽。这本‘回天决’,你拿回去好好习练,三五年后,你的武功或许能恢复六七成,保护自己绰绰有余了。”

“多谢师……”商君话哽在喉间,却再也说不下去。他早就没有资格叫师父了,再也没有。

如来时一般,荆蜀绝尘而去。远远地,只传来一声几乎被风吹散的低叹:“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