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庭院里,满园芬芳,桌上沏好的茶早已经凉透,一抹忧伤的倩影站在桑树下,呆呆地看着满月,已经回来两天了,他现在处境到底好不好?有没有逃出来?

“小姐,你的伤才好些,怎么又跑出来吹风了呢。”喜鹊赶紧为她披上厚厚的披风,初春的夜已经冷得透心。

“我没事。”阮听雨轻轻摇头。

喜鹊盯着阮听雨满是愁绪的脸,小声问道:“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小姐被劫之后,把少爷急坏了,可是山贼躲在龙峡谷里,他们连贼窝都找不到,更别提营救了。阮家只是医药世家,山贼提的赎金,少爷是怎么也不可能凑齐的。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小姐居然自己回来了。人虽然是回来了,却像丢了魂似的。茶不思饭不想,整天盯着月亮发呆,被山贼掳去的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阮听雨在石凳上坐下,拿起凉透的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子里时时出现那道清瘦的身影。

阮听雨默不作声,喜鹊也没有办法,抢过她手中的茶杯,正想给她再沏一杯新茶,却在院门口看见了阮听风,喜鹊微微行礼,“大少爷。”

阮听风轻轻点头,喜鹊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立刻惊喜地叫道:“这是——小姐的星月弓!小姐,你快看。”

星月弓!阮听雨原来还一副颓然的样子,一听是星月弓,立刻站了起来,跑到阮听风身边,接过星月弓,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眼睛不停地在阮听风身后张望。没有看见她预期中的人,阮听雨急道:“哥,送弓的人呢?”

阮听风一脸莫名其妙,回道:“走了。”听管家说来人只把弓交给了他,就离开了。一个送弓的人,需要她如此紧张?

阮听雨一听,紧紧地拽着阮听风的衣袖,追问道:“走了?他,他有没有说什么?”

阮听风摇摇头,还没等他问清楚是怎么回事,阮听雨便把星月弓往他怀里一塞,也不顾自己才刚好一些的肩伤,就向院外奔去。

“听雨??”

这丫头是怎么了?阮听风看着手中的星月弓若有所思,这弓,是听雨最最心爱之物,平日里,旁人连碰都不行,她现在却把弓就这样扔给他。他一直以为这几天听雨心情不好,是因为丢了弓,现在看来,她,是丢了心。

只是那人若对她有意,又怎么会只送还弓,一言半语也不曾留下?只怕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舒清姐姐,我舍不得你走。”商笑一双翦水美眸,此时已经哭得肿成了两个核桃,她拉着慕容舒清的手,就是不肯松开,泪水在小小的瓜子脸上留下一道道泪痕。

顾不得自己的衣衫是雪白的丝缎,没有带丝帕习惯的慕容舒清,简直是手忙脚乱地用衣袖为商笑擦着眼泪,这孩子的眼睛是水龙头吗?关都关不上。她一边擦着,一边轻声安慰道:“傻丫头,临风关到花都,也不过一月路程,我有空会来看你的。”

“真的?”

“我保证。”只要她别再哭了,慕容舒清发誓都可以。

她最怕的就是这样可怜兮兮的泪眼,轻拍着商笑的脸颊,她继续劝道:“别哭了,你若喜欢,让你哥带你到花都去玩,那里温暖宜人,碧荷青天,与临风关可是大大的不同呢。”

商笑吸吸鼻子,看着商君,喃喃问道:“我真的可以去吗?”

迎着慕容舒清求救的目光,商君轻笑着摇摇头,回道:“等你再长大一点的时候吧。好了,别再闹舒清了。”想不到一向淡定从容的舒清居然受不得孩子的哭闹。

商笑低着头,也不再哭泣了,只是还是不肯放开慕容舒清的手。

慕容舒清暗暗松了一口气,任由她拉着。抬头看看宅子光秃秃的门楣,她问道:“对了商君,你这宅子总该有个名字吧。”

“名字?”商君皱眉,需要什么名字?

“嗯,像是什么山庄、别院、楼之类的,将来也算生意场上的一个名号。”就像沈啸云的风雨楼一样,名号可是响当当的。

商君想了想,却不在门楣上题字,而是走到宅子旁的一块大青石旁,拔出腰间的凌霄软剑,剑舞飞扬之后,青石上赫然出现了四个刚劲有力的狂草。

“缥缈山庄?”慕容舒清轻声低语,不禁笑道,“好个缥缈。”

不再多言,慕容舒清拍拍商笑的手,跨上了早就等在一旁的纯黑马车,清润的声音,自马车里淡淡地传来,“我走了,君,保重。”

商君点点头,朗声回道:“你也保重。”

无须赘言,彼此的祝福和不舍,都已经明了。

一声轻呵,马车狂奔而起。

商君站在宅子里,久久地看着前方空旷的土坡,忽然低声叫道:“御枫。”

御枫走到他身后,正要抱拳行礼,却被商君一只手轻托,卸了他的礼数。商君低声问道:“御枫,我教你奇门术数,你可愿意学?”

御枫一愣,奇门之术,知者甚少,一般皆不愿意教授于人。若想习得,磕头拜师自不必说,到头来师傅还不一定愿意指点,而他,竟是如此简单就愿意教他吗?御枫还在迟疑,商君轻轻扬眉,笑道:“你不愿意?”

御枫赶紧摇头,回道:“属下愿意。”

商君满意地点点头,他感激这个此时愿意留在他身边的男子。他指着身后的宅子,郑重地说道:“以后这个家,归你管了。”

“是。”御枫声音微颤,这是商君对他的信任,而他,定不负所托。

商笑微微仰头,走到商君身后,坚定地说道:“哥,我也要学武。你教我!”

轻柔地帮她把散落下来的发丝别回耳后,商君轻声告诫道:“会很辛苦。”

商笑摇摇头,大声说道:“我不怕。我们家的孩子,怎么可以不会武?!”十一二岁的孩子,小小的脸,稚气的声音,话却说得面不改色,掷地有声。

商君欣慰地轻拍着商笑的肩膀,朗声回道:“好。”是啊,他们是武家的孩子,怎么可以不会武!

商君拉着商笑的手,身后跟着御枫,三人阔步走进了宅子,两扇红木大门缓缓合上。

从此,东隅与苍月之间,有了一座外人无法窥视、低调而神秘莫测的——缥缈山庄。

苍月都城——天城,位处苍月中心,街市繁华,店铺林立,而其中最为惹眼的,当属城门西侧的一座四层牌楼,前面八扇紫檀大门齐齐敞开,门面用红木雕花,宝石镶嵌,装饰得豪华气派,宽阔明亮的门楣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只待君来”四个大字。即使只是下午休闲的时间,店里依旧几乎客满。

一辆藏青色马车缓缓行至门前,马车除了较其他马车大些外,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一灰衣男子始终立于马车左右,他腰间佩着长剑,面色如常,眼神内敛,不过那沉稳的气势与健硕的体格,一看也知是个高手。只是这只待君来是天城内最最有名的酒楼,多少达官贵人、王孙显贵经常进出这里,什么样的大人物、大场面都见惯不怪了,所以门房也就没太在意。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缓缓掀开竹帘,车上走下一白衣男子,待他站定,门房小二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个潇洒俊朗的公子。略微消瘦的身材让他看起来有些单薄,却不影响他斯文儒雅的气质,星眉朗目,唇边的轻浅笑容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腰间配的银丝腰带很是特别,看上去柔软地垂在腰间,却莫名地寒气逼人。

门房小二都是见过些世面的,虽然此人身上并未佩戴名贵之物,随从也少得可怜,不过那一身高贵的气质必出名门。小二赶紧迎上前去,热情地招呼起来,“这位爷,里边请。”

往里走,小二一路张罗着,“您要吃点什么,我们这里各种特色小吃、风味名菜、陈年佳酿是应有尽有,还有上好的新茶鲜果,只要您点,本店都能给您送上,还有……”

“要一处安静的包房。”御枫皱眉,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像只麻雀一样喋喋不休。

小二立刻堆起笑脸,以一副为难的样子解释道:“真是抱歉得很,我们这里的包间早就已经定满了。”小二转向一旁但笑不语的白衣男子,这位看起来还颇好说话的样子,于是谦卑地笑道,“爷您不嫌弃的话,小的给您找一处隔间,您看如何?”

商君无所谓地回道:“好。”

“好咧,爷您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