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搭着罗公公的手,仪态万千地走进来,虽然一身素服,眼睛似有哭过的红肿,却依然还隐约透着年轻时的美丽痕迹,随着岁月的侵袭,少了那股绝尘的美,多了高高在上的威仪。

所到之处,所有人纷纷跪拜高呼:“太后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太后优雅地抬手,傲视众人,径直走到冷啸竹跟前,站定。

“见过皇祖母!”冷啸竹恭敬地鞠躬,冷啸风等兄弟也跟着问候。

太后神情哀婉,点点头:“好孙儿起来吧,哀家来看看你父皇!”

她转向灵柩,看着里面纹丝不动的皇帝,突然泪珠滚落,伏在上面就失声痛哭起来:“皇帝啊,你怎么这么早就去了?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将来到了那边,如何向先帝交代啊,我的孩子……”

“太后节哀!”罗公公劝着,也一边抹泪,太后却越哭越厉害,几乎要昏厥过去。若不是赵嬷嬷和几个宫娥扶着,恐怕早就倒下了。

萧婉皱眉看着,崔后也站在旁边一边哭,一边拿帕子拭泪,见状上前安慰太后:“姑母节哀,皇上孝顺,他的在天之灵若看到您气伤了身子,去得也不踏实!”

“难道他现在就走得踏实吗?”太后忽然严厉起来,颤巍巍地转过身子,看向众人,喝道:“你们说说,皇帝能走得踏实吗?”

“皇祖母

!”冷啸竹眼神一沉。

太后却义愤填膺地扫视着众人,“你们可知道哀家为何拖着病体来此?嗯?你们可知道皇帝他此时有多痛苦?”她痛苦滴闭了闭眼,缓缓道:“昨晚,皇帝托梦来了,他说他阳寿未尽,地府都不收,让哀家来问个清楚明白,好让他的魂魄有个安放地。你们,难道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吗?”

她此时威慑力极强,双眼冒着愤怒的精光,冷啸竹想阻止她,却又不好发作,只耐着性子道:“皇祖母,孙儿让人扶您回去歇着吧,太伤心了,您身子受不住!”

“不!哀家没有照顾好皇帝,若不弄个水落石出,但求一死,也好向列祖列宗交代!”太后声音很大,态度异常坚决。

“太后,皇上已经去了,您这是唱的哪一出?”萧婉走过来,冷冷地看着她。

太后瞥了她一眼,一脸的委屈与哀恸:

“我的皇儿,你死得好冤啊!”

此言一出,百官们纷纷侧目,果然来者不善,看来,太子想要在灵前登基,可能要泡汤了。

“太后何出此言?”萧婉暗恨,这个老货,硬要在这个关键时刻胡说八道吗?

太后收起眼泪,凌厉地看过来:“元后啊,你莫不是也嫌哀家活得太长,碍了你们的路?”

萧婉脸色大变,扬声道:“太后思子心切,神志不清,来人,送太后娘娘回宫歇着!”

立即就有心腹前来,想要拉太后,她衣袖一挥,往灵柩再靠近一步,果决道:“谁敢再动一下,哀家立马撞死在此!”

罗公公和赵嬷嬷等人也护在她身旁,不让人靠近半步。

气氛一下子僵持着,太后声色俱厉,“萧氏,哀家不过是心痛皇儿,要为他讨个公道,你为何百般阻止?难道,你做贼心虚?”

“荒唐!”萧婉愤愤地看着她,欺近些,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太后,你会心痛皇上?说出来也不怕诛心?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天知地知,你还是早早地让开,不要扰了皇上的清静

。”

太后冷冷勾起一抹笑,她顿了顿,又转而看向灵柩里的皇帝,沉痛道:“皇帝啊,哀家昨日为你祈福,才得知你命不该绝,定是有恶人害死了你,世人都道你是孝顺的好皇帝,可是,你好命苦啊,连亲身骨肉也要算计你!”

“皇祖母请节哀,让父皇安歇吧!”太子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袖中的拳头捏得紧紧的。

太后猛地挥手,怒视着他:“太子,你们休想瞒着哀家,我来问你,老八挟持你父皇的事,为何不告诉哀家?若不是你父皇给我托梦,哀家还蒙在鼓里呢,你们就是这样孝顺你父皇的?”

“皇祖母,此事并非什么光彩之事,何苦到处宣扬?”冷啸风一直未说话,此时也不想节外生枝,太后特意提起此事,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太后微昂起头:“老九,朽木内里腐烂了,表面再光鲜亮丽,早晚也掩不住,你们兄弟不睦,哀家管不了,可老八胆敢弑.父弑.君,这件事,哀家还就管定了!”

冷啸竹道:“皇祖母意欲何为?”

太后一脸凛然,威严道:“此事必要查个水落石出,若真是有人图谋不轨,哀家头一个不饶他!”

“可是,已经入殓,打扰了父皇清净,父皇怪罪下来……”

太后看了眼灵柩,又道:“总好过皇帝冤魂不散,为了让他能够安息,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届时,一切真相大白,哀家就是死了也无愧了!”

原来,她的目的在此。不用多说一句话,皇帝的灵柩摆在那里,太子冷啸竹想要即位,就有些说不通了,即便是灵前即位,也不可能法.事都没做完,新皇就急吼吼地要登基的。

可是,太后言辞凿凿,为皇帝考量,任何人都驳回不了。太子若一意孤行,必先失了民心,而太后口口声声说的皇帝冤死的事,对他就是致命的一击。

冷啸竹袖中的拳头硬得如铁,眸中锋芒隐现。

“好,皇祖母所虑极是,老八所作所为确实不妥,请皇祖母放心,若真是老八让父皇致死,本太子定不饶他

!”

崔后捏着帕子哭得一塌糊涂,恨恨地开口:“对,不仅是老八,不管是谁,一经查出,就不得好死!”

“对!来人,传哀家懿旨,将所有太医都召集过来,彻查皇帝死亡的真正原因,哀家倒要看看,青天白日,有谁敢瞒天过海!”

这话就有指桑骂槐的嫌疑,冷啸竹面色微冷,忍着不悦,“太后既信不过孙儿,就麻烦您了!”

太后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看了眼冷啸风,“老九,你媳妇不是正在筹办法医院吗?不如让她也来看看,别的人,哀家信不过!”

她是想将自己也拉进这潭浑水中!冷啸风虽有不悦,面上还是恭敬地行了一礼:“皇祖母,倾城身子重,多有不便!”

“啪——”太后重重地一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将棺木当成了桌子,发出沉闷的声响。“老九,你为了媳妇连孝道都没了,是不是要让全天下人耻笑才好?”

"睿王妃,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太后?"沈倾城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宫娥,是萧婉身边一个叫揽月的宫娥,是顶替琴歌的,很得萧婉的器重,她来通报,怎么又是太后找她。

揽月向她使了个眼色,沈倾城有些狐疑,对苏婵娟姐妹小声道:"我去去就来!"

苏婵娟也知道一些太后跟元后的过节,担忧地嘱咐道:"你万事小心,少说多看。"

沈倾城点点头,跟着揽月出了偏殿。

"睿王妃,太后对皇上的死有疑虑,太医院有点名望的太医都被召集了来,声称要查出皇上的真正死因,恐怕……"揽月小声提醒道。

沈倾城听着,心里就有几分明白,太后来找茬了。

姑且不说皇帝究竟死于何种原因,单就这一点,她就想闹大,毕竟,太子一登基,她又是大皇子一党,到时候她的处境就尴尬了。

"我明白轻重,你让母后放心就是

。"

揽月点头,再没说话,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殿。

"城城,你还好吧?"冷啸风一眼就看见素白的她,本来巴掌大的小脸更是清瘦。

沈倾城对他笑笑:"我没事!"

太后也看了过来,脸上牵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老九媳妇!"

沈倾城随冷啸风过去,向太后萧婉和崔后等人一一拜见,在偏殿跪了那么久,单是这屈膝的动作,她就觉得有些吃力。

这皇宫的生活果真是看着光鲜,没有亲身体验过,个中滋味,谁又能体会。

太医也陆续前来,登基只能暂缓,冷啸竹绷着一张脸,沉声道:"你们都是太医院有些资历的,给本宫好好瞧仔细了,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扰了父皇清静,本宫唯你们是问!"

太医赶紧跪地称"是!"如今脑袋别在裤腰上,他们也没有法子,历来换皇帝,都会闹上这么几出,只能在心里祈求菩萨保佑了。

太后脸色虽然悲痛,却慈和一些,招手道:"你们别怕,有哀家在,查到什么就是什么。"她扫视了一眼众人,指着其中一个道:"傅太医身为太医院医正,定是博学多闻。李太医,哀家一向信你,就由你们先去查看。"

两人拱手应了,仔细验了约莫半柱香,回禀道:"微臣查验过了,并无可疑。"

太后哪里肯信,"怎么可能?哀家比他虚长近二十年,皇上正值壮年,不过被撞一下,怎么可能轻易就没了?"

傅严道:"太后容禀,皇上生前脑部受过重击,已昏迷数日,从未清醒,不过是苟延了几日而已。"

"哀家不信!"太后不听他的话,"皇帝托梦,拉着哀家喊冤,死不瞑目啊!再来人,你们一个一个看仔细了,哀家就不信,孙猴子还能逃脱如来佛的掌心了!"

————

今天二更,第二更稍后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