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了望花厅外面远远立着的墨竹,吩咐道:

“你去让墨竹进来,我有话要问他。”

“是!”小丫鬟应了,飞快地领了墨竹过来。

“禀王妃,王爷去太子府了,让奴才来跟王妃说一声。”

沈倾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又有什么事?”

墨竹看了眼苏婵娟,欲言又止,沈倾城摆手道,“无妨,有话就说。”

见沈倾城不避讳,墨竹想想也不是什么能瞒得住的事,于是老老实实道:“是大理寺卿方大人,听说圣上下旨赐婚谢家四小姐。”

方言跟谢四小姐?

沈倾城心一紧,很快便明白他们在紧张什么。当初谢家想拉拢冷啸竹也是使的这一招,没想到又对方言下手了。

方言虽然跟冷啸风走得很近,但跟冷啸竹却很一般,平时上朝仅限于打个招呼的点头之交,与普通同僚无二。

谢家这是想壮大自己,削弱太子的实力。

想起方言那个谦谦如玉的样子,沈倾城就觉得一丝温暖,只不过有些不安,前不久他还的心思还在自己身上,依他耿直不会转圜的性子,会不会接受这门婚事?

谢家的背后是蔡家,是蔡德妃,或者还有太后,婚姻之事一旦掺杂了政治因素,很大程度上注定不会圆满。

私心里说,她希望方言能找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相配,她曾经想过撮合苏婵娟和方言两人,无奈从江南到京城,方言的心思都不在苏婵娟的心上,最后才得知,他竟然对自己有不可言说的情意

他帮了冷啸风良多,心里是有些愧疚的,所以,更希望他能幸福。

“沈妹妹!”苏婵娟扯了扯她的衣袖,沈倾城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墨竹还站在下面候着,定了定神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墨竹应声退下,苏婵娟审视地盯着沈倾城看,直看得她心里发毛。

“怎么这样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千篇一律的托词,令苏婵娟皱了皱眉。

“你老实告诉我,那个方大人跟你,是不是?”她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沈倾城猛地站起身:“你不要乱说!”

纵然方言有那点心思,也是过去的事了,况且及时收住,都成为过眼云烟,而自己更是不可能跟他有什么瓜葛。

苏婵娟见她激动的样子,似乎是生气了,连忙道歉道:“我错了,你别生气!”安抚地拉她坐下,陪笑道:“你跟九王爷情投意合,又怎么可能会有别的心思呢?”

沈倾城故意板着脸白她一眼,“知道就好!”悄悄放下心来。

苏婵娟不再多说,这个时代,不光是你女儿家洁身自好就高枕无忧的,若是有人惦记,也被人视作精神上的玷污,于女子的名声也是不好的,她聪明地岔开话题。

冷啸风赶到太子府,冷啸竹正在书房里等着他,见他一来,忙迎上来:“九弟,我知道你跟方大人相熟,这件事,能不能你出个面?”

冷啸风坐下灌了口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三哥,父皇已经下旨,恐怕……”

“不行,方言是难得的人才,他年轻有为,将来一定能大展宏图!”冷啸竹是个惜才之人,方言是他最看好的人之一,不能轻易被别人拉拢了去。

冷啸风沉吟片刻,放下茶盏:“我并没有收到消息,你从哪里听来的?”

他安排在宫中的人还没有消息传来,还是冷啸竹派人送信来他才知道

冷啸竹踱着方步,面色十分严肃:“我在御书房也安排了密探,父皇圣旨一拟我就能知道。”

冷啸风有些诧异,没想到他回京不久,网却布得很大。

“九弟,这件事千真万确,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咱们得想办法阻止。”冷啸竹看他不动声色,语气有些急了。

“阻止?怎么阻止?是劝父皇收回成命?还是让方言抗旨不尊?”冷啸风往椅背上一靠,“三哥,你抬举兄弟了!”

冷啸风的语气清淡如水,像是一点都不着急,冷啸竹恨不得将他拉起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三哥你不必太着急,方言不是个能被人左右的人,更何况,婚事乃私事,他不是皇室中人,父皇对他了解甚深,没有征询过他的意思,不会轻易下旨的。”

“你是说,他愿意跟谢家结亲?倒向蔡家和谢家?”冷啸竹淡定不下去了。

“咱们在这里猜测有何用,不如找当事人问个清楚明白。”冷啸风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微笑。

冷啸竹茅塞顿开,“希望真如你所料。父皇的旨意还没到方府。”

两人立即动身赶往方府,下人热情地过来打招呼:“见过太子殿下,睿王爷!”冷啸风的封号是睿亲王。

冷啸风认得那是方言身边常跟的小厮二喜,朝他点点头。“方大人可在府上?”

二喜笑米米地道:“殿下和王爷请进,我们大人正恭候二位呢。”

二人不由相视一眼,方言早料到他们会来?

穿过几条曲里拐弯的路,两人来到一座园子,冷啸风眼睛微眯,眼前的景象有些熟悉,正是上一次带沈倾城来见安普那次的地方,方言让他们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太子殿下和王爷稍等,大人和安先生正在对弈,正在关键时刻,恐怠慢了二位,不如请二位去园子里走走?”那下人道

冷啸竹脸色微有不悦,方言这摆明是借机拿乔,顿时觉得失了面子,垮了脸就要发作。

冷啸风忙扯了扯他,脸上堆了笑,对那下人道:“不必,小哥儿只需告诉我们,他们在何处对弈,正好有些日子没跟他较量,手痒痒得厉害。”

二喜脸色微变:“这……”主子没这样吩咐过啊!

冷啸竹忍不住要发火,冷啸风向他猛使眼色,压低声音道:“别,我欠他的!”

二喜怎敢得罪堂堂太子,见他变了脸连忙赔笑道:“既然殿下和王爷有此雅兴,我家大人定也是欢迎的,请!”

冷啸竹狐疑地看了眼冷啸风,他双手一摊,无奈地苦笑一声。

大概是他们去江南的时候发生了点什么,想到今天的目的,冷啸竹没有再坚持,在二喜的指引下到了方言和安普对弈的地方。

居然是上次用饭的厅,冷啸风微眯了眼,看向对门而坐的方言,对方也正好抬起头来,四道目光在空中交会,发出滋滋的火花。

片刻,方言已经站起来,笑着合手行礼:“二位殿下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一面对安普道:“先生,这盘残棋我看只有改日再研究了。”

安普绅士地笑了下,也起身朝冷啸竹兄弟行了礼。

冷啸风却走到棋盘前,扫视了一眼,浮上一丝冷冷的笑意。

“方兄这是为何?咱们兄弟也是爱棋之人,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厮杀一番如何?”

方言微诧,“二位殿下金尊玉贵,方某怎敢冒犯?”

“方兄何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存心恶心我呢?”冷啸风不耐烦地一屁股坐在安普之前的位置上,“来吧,一炷香为限,平局算你赢。”

方言眸光微动,看了眼冷啸竹,想要说话,却听他先开了口:“好,我还没见九弟有这样豪爽的样子,方大人,请手下留情,不要让老九输得太惨啊

!”

冷啸风白他一眼,方言见冷啸竹已经自己在冷啸风旁边的位置落座,只好也坐下来。

“承让!”二人神色一凛,正式开始厮杀起来。

开始方言的“车”紧紧跟着冷啸风,让他动弹不得,而他自己想要突出重围,也被冷啸风的“炮”“马”吃得死死的,几个回合下来,两方都有些疲于奔命。

方言抬眸,冷啸风一脸的肃然,跟朝堂上一个样,也摒除杂念,全心全意关注着棋盘。

可是这一看却傻了眼,冷啸风手中正执着炮,一招“隔山打牛”,将他的“车”震飞了,方言大惊,原来刚才自己心思不定,走错了一步棋,给了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悔棋是万万不能的,方言暗自悔恨,抬起头看他:“我输了!”

冷啸风不动声色,继续看着棋子:“方大人不是不服气吗?咱们的‘兵’都差不多,不到最后关头,还不知谁胜谁负呢。”

方言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却见他稳坐如钟,丝毫不见异色,索性一下掀了棋盘,朝二喜斥道:“还不收了棋?贵客驾到,岂敢怠慢?”

二喜心里委屈,明明就是主子您吩咐不许打扰的嘛!虽不知他为何生气,还是飞快地收了棋。

方言重新请冷啸竹兄弟入座,下人奉了茶,寒暄了一番,冷啸竹说明了来意。

“方大人年纪轻轻,却锋芒毕露,放眼我朝,大概仅有老九的岳丈,你的顶头上司沈大人有如此魄力啊!”

他故意说了冷啸风的岳父,意在拉近几人的关系,方言谦虚地推辞道:“在下哪有资本跟沈大人一争高下,惭愧!”

几人打了半天机锋,都没说到正题上,冷啸竹终于开了口:“方大人过谦,本太子惜才之人,欲为大人做个媒,不知意下如何?”

方言脸上维持的礼貌顿时消散,下意识地看向冷啸风,眸色中涌动着难言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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