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晚风头正好,不知是不是静贵妃为她说了什么,他一个庶女,竟是同批人中,第一个被召去侍寝的。

与别人来说,应当几世修来的福分,但于顾晚晚,这无疑是一个噩耗。

她宁可当今圣上从不曾想到她,而后无人注意自己,就这么老死宫中。

事与愿违,并且,她还没有反抗的余地。

顾晚晚沐浴之后,被裹在了榻上,周遭的人都退了下去,一时间,房间中寂静无声。

顾晚晚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比之以往要快了许多。

她也和顾娅娅一样,想要找到一心人,恩爱两不疑。只是想到顾舟峰那憔悴的面庞,她却只能够在这里呆着,不管顾舟峰对自己如何,他始终是父亲,而顾晚晚甚是敬重他。

许久也没有人来,顾晚晚想,大抵是不会来了吧,心下松了一口气。

干脆坐了起来,恨透了自己现在只裹着红绸的样子,四下看了看,竟将房间中的纱幔都扯了下来,裹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才好受了许多,好似这般就不会有人占了自己的便宜。

正此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一双暗黑色的靴子出现,顾晚晚视线一滞。

当今天子,不喜明黄色,却最是喜欢黑色。况且,这房间里能出现的也只有当今的天子了吧。

顾晚晚跪了下去,头垂到了地下。

夜风吹来,顾晚晚觉得房间中的气息好闻了修多,好似没有那么闷了。

鼻尖,隐隐约约缭绕着熟悉的气息忙,顾晚晚蹙着眉头,却想不到在哪里闻到过。

“抬起头来。”男子的声音显得有些深远,顾晚晚分不真切,这是自己的幻听还是真的。

但还是不自觉地抬起了头,视线从男子的靴子缓缓上移,直到看清了眼前的人,二人均是一愣。

“是你。”男子正是温琏。顾晚晚自嘲一笑,是了,这个人姓温,他说他叫温玉,自己就信了,原不想他竟是当今的天子。

温琏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而后竟然烦闷了起来,原来,这人是并肩王府的庶女,真是不知规矩,一个王府的女儿,竟然三番几次出府,真是丢尽了王府的脸面。

原本忐忑的顾晚晚,心竟然平静了下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从地上站了起来,挑衅地看着面前的人。

眼前的人是天子,她本该诚惶诚恐,只是如今,却没办法像对待天子一般,对待眼前的人。

“原来是温 公子。”刻意咬重了温 公子三个字。

温琏伸手,捏住了顾晚晚的下颚:“并肩王府,就是这样的礼数?朕大可以治你不敬之罪。”

温琏眼中有一丝打趣,手上的力道把握得很好,既让顾晚晚挣脱不开,也不会捏痛了顾晚晚。

纱幔从肩上滑下了些许,露出那白皙似雪的肌肤,温琏眼中的光芒跳动了一下,而后别开了视线。

“不敬之罪?”顾晚晚拆封一笑,眼中竟有些委屈“在别人的眼中,你是天子,是至高无上的王。”

“可是在我顾晚晚的眼中,

你,不过就是一个没有担当,小肚鸡肠的男人。”顾晚晚眼中的倔强让温琏有了火气,偏顾晚晚还不曾发觉。

“那日破庙之中,你弃人于不顾,那日悬崖之上,你再次弃人于不顾。”顾晚晚挣开了温琏的手,整张脸显得有些苍白,却是让她看起来有些可怜。

“堂堂天子,竟出现在花街柳巷,还肚子脱逃,留我与樱桃两个弱女子,比之你,我就是不懂规矩,也骄傲了许多。”顾晚晚只是想要将自己的委屈发泄出来,一时间,倒是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足以让自己丢掉性命。

温琏一张脸黑了下来,想要解释什么,却找不到解释的理由,自己是至高无上的王,为什么要给一个女子解释?

难道要解释在破庙中自己守了她一夜?解释悬崖上自己等了她好久,甚至想要去寻她?解释自己去那烟花之地,是心中有预感,能见到她?

温琏自己都觉得滑稽。

顾晚晚一向坚强,可是这一刻眼中竟然有了泪花:“这辈子,我顾晚晚最大的不幸就是遇到了你。”

“第一次遇见你,我离府就被父亲发现,第二次遇见你,义姐就不明原因地离开,第三次遇见你,姐姐就下落不明,第四次遇见你,清歌间门前,樱桃被人欺凌,而我后来掉下悬崖,第五次遇见你,我被冤入狱,满身伤痕。而这次,我失去了自由……”

长睫轻轻一扇,泪花成了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

“你真是瘟神。”顾晚晚的话好似一把刀子,刺进了温琏的心中。

温琏气愤,自己照顾她多次,相助多次,原来却不过被人当作了瘟神。这女子,当真是忘恩负义,不可理喻。

他是皇帝,从来没有敢对他这般说话,这顾晚晚,真是好大的胆子。

顾晚晚的名字,被温琏生生记在了心底。

“从来,没有人敢对朕这般说话。”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顾晚晚只觉得如坠冰窟。

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说出去的话已经不可能收回。

“啪嗒——”泪珠滴落在了地上,沉闷的声响让顾晚晚身子一晃,委屈感再次袭来。

就是眼前的人,让顾娅娅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自己,也赔上了自己的自由与幸福,在这深宫中惶恐度日。

顾晚晚突然想,若是他杀了自己,自己还痛快得很,这般,也不算是并肩王府抗旨不遵了吧。

只是东方初见的面容浮现在脑海,顾娅娅的笑声还在耳边回响……

泪水落下的声音,让温琏的怒气消散不少,眼前的人楚楚可怜,好像真是自己欺负了她。

温琏突然很想伸手,将他脸上的泪水擦干。

她最近的确是诸多不幸,一个弱女子,能承受这么多,已经是为难她了。

突然有些理解她的委屈。

转过了身子,不让自己眼中的动容被她看见。

让自己的声音僵硬了下来:“大胆顾晚晚。”

房间里寂静无声,顾晚晚气息紊乱。那时有时无的啜泣声清晰可

闻,那恐吓的话语,温琏竟没有说出口。

“今日,朕暂且原谅你一次,下次再犯,朕……”想说什么狠话,脱口的却只是四个字“绝不轻饶。”

那威严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顾晚晚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想起自己说的话是多么的大逆不道,一时间竟然忘了谢恩。

“嗯?”温琏不见顾晚晚回应,语气冷了几分。

“谢皇上。”顾晚晚并不是傻子,自然知晓,方才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了。

顾晚晚起身后,手脚无措地站在一边。温琏见顾晚晚将纱幔扯下为衣,倒是生了一些揶揄的心思。

只是见顾晚晚小心翼翼的模样,话却变成了难听的:“也难怪并肩王府没你的位置,当真是丢人。”

刚平静下来的情绪一点就着,顾晚晚张口就差点怼回去。

好在最终控制住了。

“晚晚不过庶出的女儿,自然上不得台面。”话虽是这般说的,心中却是不服气的。

丢人,也没有丢他的人,轮得到他来说?却忘了,自己现在已经算他的人了。

早闻当今天子年轻俊美,才华无双,更有帝王谋略,是当世奇才。顾晚晚见着,这人似乎和传言不同。

顾晚晚的目光打量着温琏,这才发现,其实温琏当真是俊美无双。

思绪飘飞,不知不觉间,情绪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

“你还要看到几时?”温琏勾唇一笑,顾晚晚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心情竟是好了许多。也不知是何道理?

平素,见到他的女子要么是诚惶诚恐,要么是一脸媚态,顾晚晚,倒是一个意外。

当晚,温琏倒是没有碰顾晚晚。顾晚晚对温琏有了些改观。

原本只觉得他讨厌,遇到他总没有什么好事。

如今,对温琏竟然有了一丝的感激。

他应当是不会碰自己的吧,毕竟,他也不待见自己。

也许,自己在宫中的生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走,兴许可以不受人关注,自做自事,老死宫中。

终究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不管她与温琏有没有发生什么,在旁人的眼中,她已经是初得圣眷了,旁人或嫉妒,或羡慕,总不会当她是透明人的。

次日,温琏给了顾晚晚一些赏赐,算不上丰厚,况且,也不曾给顾晚晚什么封赐,却还是红了许多人的眼睛。

顾晚晚却是心中暗喜,不曾给自己封号,这样的赏赐,在初次宠幸了哪位美人的时候都是有的,并不曾多给,可见,他对自己着实不待见。

如此正好,他最好忘掉这深宫当中还有顾晚晚,往后,各自安好。

一直呆在沈嫔宫中的沈如心,在顾晚晚受到赏赐的这一日,便回来了。

还从沈嫔那里拿了许多好东西,都给了顾晚晚,只说老早就想要过来看顾晚晚的,只是沈嫔与她姐妹许久不见,如今见了,便不让走了。

沈如心在这边住了下来,没再往沈嫔那边去了,顾晚晚不曾注意到,沈如心眸光中的狠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