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多久,丫鬟回来道:“王妃说,请安姑娘到倚福厅去。”

卫靖眉眼间一亮,笑着点点头,那丫鬟便带了安可洛一路向后面走去。尉迟决不放心她一人,就跟了她一道过去。

卫靖看在眼里,只得无奈一笑,陪着尉迟决送安可洛过去。

燕王府主体分了三路,其中西路有湖,湖中有敞轩三间,绕过之后便是倚福厅,厅周草树苍郁,临了湖畔,景色甚好。

安可洛一入倚福厅,抬眼便望见花格漫漫的金彩琉璃厅顶,心里不由一叹,这燕王府随便一个偏厅都能有如此气派,当真是帝京贵戚中一等一的华宅。

带路的丫鬟停了步子,转过身子,老实地低垂了头,对安可洛道:“王妃在里间等着,还请安姑娘自己过去罢。”

丫鬟话毕,抬头望了眼尉迟决,嘴唇动动,却没说出话来。

尉迟决会意,瞥一眼身旁卫靖,又看向安可洛,道:“你去,我在外面等你。”

安可洛眼睛一弯,淡淡笑了起来,点点头,拾裙进了里间。

卫靖在一旁摸着下巴,笑睨了眼尉迟决,向厅前下人吩咐道:“去湖中敞轩里准备一下,我要与尉迟将军手谈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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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可洛进得倚福厅里间,见厅角桌边坐了个紫衣华服女子,心里明白那是邢若紫,正要行礼时,却见她已起身相迎。

“安姑娘。”她轻笑开口,目光在安可洛脸上晃了一圈,手臂微抬,指着身侧的雕花镂空竹椅,“无需多礼,过来坐吧。”

邢若紫虽然面善可亲,安可洛却不敢屈了礼数,仍是对着她行过了礼,才走过去慢慢坐下,微微笑着道:“这种时候来叨扰王妃,实在是冒昧了。”说着,又悄悄将邢若紫打量了一番。

安可洛听闻邢若紫的才名已久,又从尉迟决那里得知她是卫靖惦记了五年才娶回府的王妃,心里一直好奇着,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能够得了那个平日里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燕王殿下的心。此时见了,竟收不住自己的目光,纵是知道自己无礼,也忍不住想要多看她几眼。

邢若紫却不在意,也细细地将安可洛瞧了几遍,才笑道:“哪里。都说天音楼的安姑娘千金难求一见,我今日倒是沾了尉迟将军的光,省了那一大笔钱。”

安可洛听她如此一说,不由笑了起来,又不好意思道:“其实是我仰慕王妃的才学已久,心里奢求能见上一面,不过是以前在他面前提过一句罢了,谁知他也真记在心里,今日趁着要给燕王殿下贺喜,就带我来了。我本是不愿在这种时候唐突王妃,可他那性子,劝也劝不了…”

邢若紫笑着打断了她这话,道:“安姑娘不需多解释,同我也不必这么客气。平日里听了那么多传闻,我心里也一直暗暗好奇,安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可以让尉迟将军放在心尖上护着。今日见了才明白,似安姑娘这样的美人,连我见了都觉得心动,何况是尉迟将军呢。”

这一番话说得安可洛的脸泛了红,她看着邢若紫,道:“燕王殿下对王妃何尝不是一往情深?记得王妃还未随邢大人抵赴帝京时,我在京西大营曾见过殿下一面,当时他因听说了王妃与苏公子的婚事而气得焦躁的样子,只怕王妃都想像不出来。再后来,殿下为了让苏公子主动退婚…”

“安姑娘口渴了吧,要不要喝茶?”邢若紫不温不火的声音断了安可洛后面的话,又捧过茶盏递向她。

安可洛接过来,暗自咬舌,明白自己之前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

卫靖使计让苏韬退婚一事,自然是那一夜她央尉迟决告诉她的。

他先是收买镇州泊都监兼酒坊使胡风去告发苏纵收买军心,允诺事成之后必定举荐他为枢密副使;在皇上大怒、御史台和朝中众人纷纷逐流弹劾苏纵时,再暗中派人去御史台狱给苏纵传话,只要苏韬自领退婚之罪,他必肯顶大浪上表,保苏纵性命…

不是没有风险的,但他不在乎,只要苏邢二家能解除婚约,任是什么后果他也不在乎。

那一夜听了尉迟决所言,她本是不肯相信,谁知后面发生的这些事情,竟真的和他说的一样。

邢若紫侧过脸,眼睛望向窗子外面,缓缓道:“安姑娘,我亦不傻。”

那语气湿漉漉一片,又裹着点点沉重之情,让安可洛听了,心里觉得微微难受起来。

“他做的这些事情,使的这点心思,我怎会不明白?根本不须旁人来提点。”邢若紫笑了一下,可那笑容里却略带苦涩之情,“我如今虽成了燕王王妃,可我心里却舒坦不起来。”

安可洛根本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本以为卫靖与她终可相守,前面也见了满面笑容的卫靖,可眼下看着邢若紫这模样,倒似受了多大委屈一般,让人想不明白。

她不好多问,只是勉强笑道:“是换了身份,还不觉得习惯吧。许是过些日子就好了…”

邢若紫不语,独自站起来,走到大开着的窗子旁,伸手拾过掉在窗口的枯色落叶,放在掌心里捻了几下,小叹了一声,道:“若是将来有一日,安姑娘,你身旁一边是尉迟将军,另一边是你的血脉至亲,两边只能择其一,你会怎么选?”

安可洛抿抿唇,心里有些明白过来,但邢若紫问的这话却勾着了她的心事,胸口闷了起来,轻声道:“王妃这话,我确是没法儿回答。我自幼便没了父母,将来不论何时,也轮不到我做这种选择…”

邢若紫微微一怔,侧身回头,神色略带歉意道:“倒是我多嘴了,只顾着自己的心思,还请安姑娘不要见怪。”

安可洛也起身,手抚上裙侧,浅笑道:“王妃不要多想了,与其自找烦恼,不如任天由命。”

“任天由命?”邢若紫看着她,口中低声喃喃,“任天由命…”又忽地叹了口气,“安姑娘说得对,很多事情哪里是我可以自己选择的,与其自找烦恼,不如任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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