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希的军团”其实并没有向安德莉尔所说的那样,已经开拔了。其实,在达罗舒尔要塞陷入乱局中的时候,驻扎在钢铁蔷薇堡的三万军团主力现在都还没有完成整队呢。

钢铁蔷薇堡是联邦用于控制奥格瑞玛大荒原的军事和交通枢纽。如果可能的话,在未来,凭借这座大型要塞和驻扎在此地的战无不胜的强悍军团,便能够维持在整个奥格瑞玛大荒原的力量存在,对所有已经降服了的兽人部族进行威慑。

毕竟,大家都是文明人,就算是做事最糙,和氏族联盟有世仇的诺德人也没想着把已经放下武器的兽人彻底灭族。

可是,兽人们毕竟有着背弃好几次“主君”的前科——虽然站人家的立场上那是彻头彻尾的民族解放——总之,要让他们长时间地恭顺下去,必要的军事部署是不可或缺的,是吧?

可是,从目前的工程规划来看,这真的是只为了对付兽人的吗?

看看那最高处十二米,最低处五米的三层城墙吧。再瞧瞧十座有不同功效的聚能魔法塔,还有三十座能安装魔晶炮和大型导力炮的炮位呢。对了,要塞的主体可是还包括了大大小小十几座堡垒,最多可以容纳十万人的营房,以及足够容纳十万人一年以上给养的库房。

此外,联邦政府还准备花费重金,在要塞旁边挖一个大型人工湖,自然是为了浮空战舰的停泊了。

这种杀气腾腾的军事设施,真的只是为了已经被打残了失去了几乎所有领导层和六成以上青壮年的兽人?以及那些原始部落和盗匪山贼一般的狗头人地精群落?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联邦政府是这么说的,大家好像也都信了。

不过,这么一座巨大的要塞,其花费也不是财政状况一塌糊涂的联邦能马上负担得起的。据说,当工程负责人把预算案拿给刚刚当上委员长的拉瑟尔大师时,他老人家当场暴跳如雷,把预算案扔在了对方脸上。后来,他又把这个预算案拿给了刚刚当上议长的紫菜爹特纳。当时,他正谋划着为小舅子和各路党羽的工程和建材商弄个大蛋糕来分分,正在发动元老们一定要力求通过这个提案。可是,在他看到预算案的时候,也是当场惊呆了。

当然了,肉食者之所以鄙,倒不是因为他们智商有什么问题,而是明知道这件事很难做成,哪怕是开始做都一定会被骂成脑残,但为了现实利益却必须要做下去。在惊呆了一分钟,又做了一个小时的自我心理建设之后,他还是决定把这个项目给推动了下去,工期拖久一点也没关系,款项分期结算更好,这样搞不好能成一个能吃上好几十年的大蛋糕呢。

总之,巨大的钢铁蔷薇堡现在也只是图纸层面上的超级军事要塞,三层城墙,如林的魔法塔和炮位,以及互为犄角的堡垒群甚至都没有开始打地基。建于地下的仓库和人工湖更是连一个土方都没来得及挖。

不过,就算是肉食者们的白手套,起码的轻重缓急也还是有的。一年时间,他们至少是把第四军团大小军官的营房给修出来了;而营房区门口的空地也完成了平整,当做校场使自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此外,营房旁边的大型堡垒式建筑也早已经竣工——之所以要叫“堡垒式建筑”,是因为这座大房子外面看上去像是个军事城堡,但实际上内部的设计和装修都相当舒适居家,乃是专门为军团的大小军官们准备的宿舍。

虽然第四军团已经被很多人直接视为贝伦卡斯特的私兵,但这全部都是别有用心之辈的诋毁谣言,天空蔷薇军团依然还是属于联邦的正规陆军。其正牌司令官伊蒙·维兰巴特中将正从自己位于堡垒顶层的卧室中醒来。他听到了窗外的喧哗声,微微地皱眉,然后慢吞吞地爬起了身。

他并没有呼叫自己的勤务兵,径直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这位紫罗兰家族在军中的重要代表,一边托着酒杯,一边走到了视野良好的窗边,便能将整个大校场尽收眼底。

现在,营房之中已然一片喧哗,灯火通明。士兵们正在从营房中陆续跑步而出,在基层士官的指挥下列队。

将近三万人的整队集合,其动静自然不会小,但除了齐整的脚步声和号令声,居然很能听到交头接耳和抱怨推攮混杂起来的纷乱杂音。这只部队的精锐程度可见一斑。可是,作为其司令官,伊蒙中将的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当然,也看不出什么紧张,却只是无奈地摇头一叹。

“果然还是开始了啊……”他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借着便听到了身后的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真是粗鲁,你们至少应该敲门的。”伊蒙·维兰巴特看着门口出现的人群,冲着为首的人举了一下酒杯,冷笑了一声:“我知道您是佣兵出生野性难驯,但毕竟也为担任光荣的联邦军官多年,至少应该懂得起码的礼仪了。格瑞玛上校!”

“可能是下官过于急切地想要向您表达歉意了吧。”第四军团首席千夫长兼掌旗官,格瑞玛上校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肃然,可唯独就是听不出什么歉意来。

“贵官的确是应该表达歉意!居然在我,这位合法的军团最高指挥官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全军将士就忽然开始整队集合了。这算是哗变吧?作为军团掌旗官,您要承担历史责任。”伊蒙·维兰巴特睨视着面前这位魁梧彪悍的大汉,慢慢放下了酒杯。这个动作使得涌入的人群有了小范围的波动,几个胆量和实力差一些的人甚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大家这时候似乎才发现,这位应该才刚刚睡醒的司令官阁下,此时竟然早套上了法袍,两手也戴上了四个法戒。他的法杖就依靠在身侧的椅子上,一够就能拿到。

伊蒙·维兰巴特一直给军团上下的映象就是一个忠厚长者,无论是在当年担任那个人的副手,还是现在为正职的时候。可是必须要承认的是,当他这么全副武装杀气腾腾地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还真的是威风凛凛。而且,或许是由于反差感的原因,压迫感更是强得吓人。往日那平和甚至敦厚的目光,现在却神光如剑,扫过人群时,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像是被利刃抵住了喉咙。

……奥法门阀之所以是联邦的统治者,真的不完全是靠血脉维系的上下尊卑呢。

身经百战的格瑞玛上校倒是不至于被对方这么吓住,但伊蒙·维兰巴特异样的强硬也确实让他有些意外。他不动声色地蹙眉,手一直按在自己腰间的剑柄上并没有松开。

“不是哗变,阁下。”一个年轻的声音在上校的身后响起,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法师,他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却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开口道:“而是兵变啊!阁下!”

“李斯特·丹玛斯上尉……真想不到,联盟光荣的魔法师,也能说出如此无法无天之话!我可以理解,你的态度也能代表尤希·纳卡多大师的态度吗?”

第四军团的现任情报参谋,也是军团的首席预言法师的李斯特上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用困扰的表情道:“我已经有两年没见过老师了,当然只能代表我自己的态度了。好在,和我有一样的态度的人还不少呢。”

说罢,陆希的脑残粉一号,女神青年团的团长便用希冀的态度看向了身边的发小,陆希的脑残粉二号,青年团副团长艾利欧特·格雷佐上尉。

这个外表比自己的真实年龄至少小五岁的万年伪萝太抿了抿嘴,或许是第一次露出了带着血腥味的笑容:“我的态度可以代表格雷佐家族全员,司令官阁下。”

“这可真是让人遗憾啊!格雷佐家也是历史悠久的奥法名门,原本你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艾利欧特,政治立场的站队,领袖的选择,可不是追星啊!”

“咦,难道不是吗?”万年伪萝太睁大了自己的小鹿般纯良无辜的绿眼睛,满脸“好奇”地反问道。于是,这一次便换成伊蒙中将语塞了。他一时间还真说不出来这有什么区别,而且更让他这个老派的贵族魔法师心塞的是,现在的年轻人说话怎么都不按套路来啊?一点都不懂什么叫温和谦让尊老敬贤了。光荣的奥法贵族的堕落,就是从你们这一代开始了是吗?

所以说,一切堕落的根源,说白了也都是那个人啊……

“好吧,我的父祖告诉过我,在长者面前乱开年轻人的玩笑会有些失礼,那我愿意道歉。”艾利欧特躬身道了个歉,又道:“可是,我的父祖也同样告诉过我,在遇到这种情况时候,应该如何抉择。”

“……我不相信格雷德大师和艾尔略大师会有办法告诉你这种事。”伊蒙被当场气笑了。你特么是把我当智障忽悠哦!当我不知道你们格雷佐家已经是几代单传了,爹在你几岁的时候就挂了,你爷爷都没有见过你出生呢。

“不,他们告诉过我,身为施法者,便依据自己的本心来判断。”艾利欧特沉声道,看似稚嫩的少年脸上此时散发着前所未有的肃杀。

“我的本心告诉我,格雷佐家族从来就和你们不是一路人。我们是家族传续的施法者世家,却绝非高高在上贪婪无状的政阀豪门,这才是能够在千百年来保持住本心的原因。现在,是时候是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了。”

“正轨?他所谓的正轨?”

“至少,他比您们要值得信任得多。”

“哪怕他登基为王?”

“哪怕他登基为王!”李斯特和艾利欧特同时大声道,面上倒是气势十足,可谁知道心里是不是在想“诶哟?学姐当了女王?不错哦,这样才带感啊!”

当然,不管心里怎么想,这两个脑残粉的态度其实也代表了军团大部分中下层奥法军官和战斗法师的态度。

于是乎,伊蒙·维兰巴特中将自然要出离愤怒了,不过其脸上却依然挂着自衿的笑容,笑得让众人毛骨悚然。大家都确定了,就凭这森冷的笑容,就足可以证明他往日的“宽厚温和”是演出来的。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随便给自己立人设啊!否则一旦崩了可就再缓不回来了。

这时候,格瑞玛上校开口道:“阁下,我们已经决定响应陆希·林歌·贝伦卡斯特上将的号召,起兵讨伐僭取国家最高权力的所谓紧急状态委员会的一班叛贼。即便您有一些疑虑,也完全可以保持中立,待在钢铁蔷薇堡中,一直到一切结束。贝伦卡斯特阁下已经有过命令,第四军团所有不愿意参与此次行动的军官士兵,若没有刻意与我们为敌,却也不必为难。”

“是吗?可是,身为联邦中央舰队提督的陆希·贝伦卡斯特海军上将,何时有资格号令第四军团了?他虽然是前任司令官,虽然这个军团号为‘天空蔷薇’,可这难道说明这便是七彩蔷薇纹章旗下的私兵吗?”

大家看着侃侃而谈的中将,一个个都用沉默表达了自己不以为然的态度。好吧,他说得全部都很有道理,但是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却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的我却得到了另外一个说法。紧急状态委员会已经得到了元老院和议会的授权,现在就是联邦的合法政权。陆希·贝伦卡斯特上将的命令,才是叛国!”

“无意义的斗嘴便到此为止吧。阁下。”格瑞玛上校冷冷地道:“事实已经摆在面前,第四军团的将士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那么,您呢?”

“所以,这就是真正的叛国了啊……那么,我也就不需要再客气了。”

“客气”这个词还没有说出口,伊蒙·维兰巴特单手虚握,身侧的法杖便直接飞到了他的手心中。可是,他并没有向这里的人直接攻击,整个身体却忽然向后退去,“当啷”一声便撞开了窗户玻璃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