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荷正自感叹今天又有一场口舌之战时,那边舒匡已然阴沉着脸,冷冷的视线扫来伴随着轻喝一声,“孽障,还不给我跪下!”

舒荷不禁挑眉,想不到二夫人不过一句话,就能轻易的挑起舒匡的怒火,看来自己这个身份不明的女儿在他心目中还是没有一丝的分量呀。

跪?哼……这对夫妻还真是连癖好都一样呢,动不动就让人下跪的。

可恶!

“父亲这是怎么了?荷儿做错了什么吗?”她款款走上前,在大厅中央淡然站定,一双晕染着雾气的双眸有些清冷,在舒匡的怒威下,竟毫不畏惧的迎视着他的目光。

舒匡略顿,微眯了眼睛,一言不发的盯着舒荷。

今天,她身着一身穿鹅黄衣裙,衬的肤如凝脂,婉转细腻,纤腰细细,只用一根同色系的腰带松松一系,越发显得体态修长婀娜,袅袅婷婷灵动至极,即便在如斯沉闷的大厅,也宛若一只清晨怒放的雏菊,明媚绚烂的让人晃眼。

突然的,舒匡心中划过一丝异样,若是以往,舒荷见到他定然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他刚才一声怒喝命其跪下了,可今日,她不但敢直视他的威严,还敢出言叫板?果真如二夫人所说,这个女儿有些不一样了呢。

可是,就是这样的不一样,却让他心底猛然被什么触动了似的,曾经,他还暗自感叹过这个女儿没有继承到她母亲的美貌,可是,今天这突然的一见,竟让他觉得眼前一亮,就恍惚当年初见夏之荷时的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只是,那个时候的情况与现在那真是天壤之别。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悠闲的打马走过那片山林,竟然遇到一位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女子,她发丝凌乱,衣衫破碎,更可怕的是,她整个人宛若从血窖里逃出来一般。

可,即便是这样,那个女人浑身上下依旧散发着惊人的美,一种仓惶的让人心悸的美,尤其是那一双灿比星辰一般的眸子里闪烁着惶惶不安的恐惧,宛若一头被追捕的受伤小兽,让他顷刻间便丢了心。

明明两种截然相反的情形,不知为何,看到如此亮眼的舒荷,他却想到那时狼狈的夏之荷。

本能的,他闭上了眼睛,暗自一叹。

“舒荷,你还真能装的呢。这东西都送到家里来了,难道你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舒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幸灾乐祸的望着她笑。

舒荷瞟了她一眼,“本小姐确实不知道呢,还请二小姐明示则个。”她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

“柔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爹还没发话呢,快一边闭嘴。”二夫人睨了舒柔一眼,自从上次之后,显然,她聪明了许多。

“大姑娘,你就乖乖听话,先跪下吧,让相爷消消气。”

舒荷没有答话,而是直直的望着舒匡,想当她软柿子随便捏么?不可能,她这双腿跪天跪地跪双亲,可眼前这个正襟危坐一脸阴沉的瞪着自己的男人,配当自己的父亲吗?

不,他与老爸不知道差多远呢!不分青红皂白就让她下跪,连个辩解的机会也不给,这样的人配做父亲吗?

哼,他嫌弃自己这个女儿来路不明,她还嫌弃他这个父亲薄情寡义呢。

她淡淡回道,“父亲想让女儿下跪,自然是可以的,但如此责罚女儿,总得给个心服口服的理由吧。”

舒匡微微睁开眼睛,幽深的眸中掠过一抹怒色

两人就这样僵视着,二夫人一旁凉凉的看着,心底越发得意,因为她太了解舒匡这个人,古板保守,家长作风,最厌烦别人挑战他的权威,上一次,自己就是因为这个被他罚到佛堂思过的。

这次,看见舒荷如此顶撞,嘿,她都能想象的到,接下来,几乎不用她动手,这死丫头的日子也不会好受了。

但奇怪的是,等了好一会,舒匡迟迟不说话,神情似乎有着一抹纠结,二夫人心里突然没了底,怕他会突然反悔,便迟疑着开口道,“大姑娘,虽说你出息了,长本事了,可是,到底你是咱们相府嫡出的大小姐,怎能不顾相府清誉在外胡作非为呢?”

一番看似温婉的话却严厉至极,舒荷不由看向二夫人钱婉,只见她长眉轻蹙,眸心似水,眼底噙着一抹居高临下的得意之色。

说话间,那发间斜插的几支朱钗轻轻晃动,让人不由得对她侧目三分。

舒荷笑了,一语不发的紧盯着她,怪不得她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原来今天二夫人钱婉显然是精心打扮过才出来的。

此刻,她身着一件镂金百蝶穿花银红洋缎襦裙,外罩一件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贵气十足,墨发如鸦,被她精心绾成了时下流行的弯月髻,六支晃闪闪的金钗斜插发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端庄又华丽。

穿金戴银,遍体绫罗,俨然一派当家主母的气派,倒比之前见到的她光鲜娇艳了不少。

她端庄的坐在舒匡下首的位置,冷眼睨着舒荷,正不紧不慢的指责着她的不是。

舒荷嗤的笑了声,尽管姿色比夏之荷差的远,可经过这样一打扮,倒也能入目了,也许,进了一次佛堂,这二夫人心思终于开窍了,想她在相府当家多年,可是,真正的主人却还是舒匡,而她要想继续享受这些荣宠,就必须得仰仗着他的恩宠。

是以,很长一段时间只顾着立威抓权捞银子的二夫人,一出佛堂,便洗心革面,重新收拾起自己来。

不管如何,赏心悦目的女人总是能多博几分男人的宠爱的。

薄唇轻启,舒荷哼笑道,“哦?二娘还真是贤惠呢,想不到你这些日子在佛堂里,还能时刻记挂着我,实在是费心了

。不过,我很奇怪,倒是请二娘说说看,荷儿胡作了什么又非为了那般?”

讥诮的言语让二夫人脸色微变,严厉的眼神陡然又冷了几分,冷眼瞅了眼舒荷之后,便痛心疾首的望向舒匡,一脸自责,“大姑娘到现在还不知错吗?哎,相爷,你也别生气,这都怪我平日里管教不严,太纵容些个了。本来被澜王退婚一事,就已经让整个相府蒙了羞。我想着这段日子,让大姑娘在府里静心思过,等这件事淡下去了,澜王爷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咱们再备点礼,上门去说和说和,说不定王爷这退婚书就收回去了。可偏不巧的,我不过在佛堂清修了几日,这府里就出了这些荒唐的事,哎。”

果然,舒匡的神色因为她的话顿时又沉了下去。

二夫人见状,眼尾一挑,那眼角的余光带着几分得意斜睨着舒荷,一边继续幽幽道,“本以为挑衅庶母就已经够大逆不道的了,想不到竟然还有比这更出格的事,呵,本夫人做梦都没想到,大姑娘竟然能胆大的在皇后娘娘面前撺掇着搞什么征服男人的比赛,啧啧……听听,这像什么话,征服男人?这是一个闺阁女子该说的话么?”

她一脸鄙夷,就好像舒荷做尽了伤风败俗之事,恨不能将她浸猪笼一般,摇头叹息之余,还不忘痛心疾首,“还有这些也就罢了,可我听柔儿说,你竟然说要盘下醉仙楼,去给一帮妓女当掌柜的?你……你这也太胡闹了些,怪不得相爷会生气了。”

“哦,就为这些?”舒荷嘲讽的望了她一眼,然后凉凉的看着舒匡,想听听他怎么说。

经过上次他罚二夫人进佛堂一事,她原本还当这男人是个好的,不过碍于男人的自尊,所以对夏之荷母女不闻不问罢了,可是,这些天过去了,他对她们的态度依然没有改变,甚至夏之荷手受伤了,他也根本没来探望过一次,这就已经很让舒荷失望的了,没想到今天一见,他不问青红皂白就冷着脸让她跪下,这让舒荷对他的最后一点期望顷刻间也荡然无存了。

“这些难道还不够吗?舒荷,你还要下贱到什么程度?”舒柔义愤填膺的指着她,俨然代表了这个家的正义和脸面一般,“难道你想天下人都指着我们相府骂吗?”

“呵,要骂也是骂你舒柔不知廉耻吧?这京城谁人不知道舒柔二小姐昨晚那是艳压群芳,那身材……啧啧,好的不能再好了呢。”舒荷轻叱一声,相较于舒柔的怒发冲冠,她显得平静许多,事情经过她也算了解明白了,便没所谓的笑笑,独自走到舒柔对面的椅子,款款坐了下来

凭什么他们都坐着?就她一人傻站着被审问呢?

舒柔的脸顿时火辣辣的烫了起来,偷眼瞄向主座的舒匡,生怕被他知晓,便抿着嘴,不敢吭声了。

二夫人却是冷眼盯着舒荷一系列的动作,惊的是目瞪口呆,“相……相爷,这……这不是我说的,您也瞧见了吧,这……大姑娘也太不像话了,您就坐在这儿,还未发话,她就没事人样的坐那儿了,这……成何体统?”

挑拨的同时,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冷冷的朝舒荷盯着,就好像她坐坏了她家椅子似的,非要使尽办法让她从椅子上起来,从二夫人的心里来说,舒荷这样的贱丫头,怎么可以与她平坐一室?

所以,不等舒匡开口,二夫人又开口了,“大姑娘这眼里没有我这个二娘也就罢了,怎么连相爷也没有了?这知道的说是大姑娘年轻不懂事,可能有些许个轻狂。这不明就里的,还当咱们府里一向如此,长幼不分,纲常不在呢。那要是传了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哟!”舒荷嗤的一笑,一脸迷茫的样子,“怎么?这府里还有长幼之分,纲常人伦吗?”

“混帐。”这一声怒喝出自舒匡之后。

舒荷掀了掀眼皮,就见舒匡抖着脸皮,左手握着一只青瓷杯子,差点砸了下去。

“哎哟,相爷,您这是做什么,跟个丫头置什么气,没的气坏了身子。”二夫人忙起身,伸手轻轻的抚在舒匡的胸口,不时的揉着,似真怕他气坏了一般。“来,柔儿,快给你爹重新沏杯茶来,茶叶在碧纱橱下排第二个小屉里,正经的雪里青,你爹最爱喝的呢。”绵绵软语,温柔婉转,处处体贴,果然,舒匡的脸色和缓了一些。

“孽子,你二娘说的可有错?先是嫉妒成狂,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就推叶姑娘落水,逼的澜王爷亲自来退婚,再有不知廉耻的在皇后娘娘面前提议什么劳什子比赛,现在竟然还不知天高地厚的要盘下醉仙楼当掌柜的?你这个逆子,你究竟将本相至于何地,将整个相府至于何地?你难道想着本相出门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生养了一个不知羞耻的女儿吗?”舒匡说到最后,又激动了,竟然脸红脖子粗的咳嗽了几声,正好,舒柔的茶沏来了,二夫人赶紧亲自端了去,小心翼翼的用帕子垫着,双手捧与了他

舒匡觑了她一眼,没有说一句话,无声的垂首,就着二夫人的手里抿了一口茶,稍后,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身子竟沉重的望椅子上一歪,带着几分疲倦之意,一手抬起,指着舒荷,“逆子,你今日还有何话要说?”

终于让自己说话了么?舒荷眼底掠过一丝嘲讽的冷笑。

她施施然起身,对着舒匡微微福了福身,非常温润有礼的缓缓道,“父亲大人,我不知道您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事实并非你想象这样。”

“不是这样还能怎样?舒荷,在父亲面前,你还要狡辩吗?”舒柔这时恶狠狠的瞪着她,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一般,哼,终于等了这一天,她要亲眼看着这贱丫头是怎么倒霉的,嘿嘿,最好父亲一怒一下,将这对贱人母女赶出相府就好了。

那样的话,母亲就自然而然的会转正,自己也能摘掉耻辱的庶女帽子,而舒荷母女就只能流落街头,任人欺凌了。

一想到这个,舒柔就忍不住得意了的笑了起来。

“呵。”舒荷也跟着笑了,一面轻叹着摇摇头,“父亲,二娘,你们倒是看看,这就是你们所说的长幼有序吗?这就是咱们府里的纲常人伦吗?”

二夫人表情一窒,舒柔却毫不在乎的扬了扬眉,幸灾乐祸的一笑,“舒荷,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还是赶紧认错要紧。”有母亲在旁,舒柔心里有了底气,她才不怕呢。

“好,说就说。”舒荷重又落座,俏脸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笑,“父亲,你说我光天化日之下推叶姑娘落水,导致澜王爷悔婚。呵,这件事别人陷害误会女儿也就罢了,怎么连父亲大人您也如此冤枉女儿,甚至不肯听女儿一声解释就断然的给女儿扣上了嫉妒成狂的帽子呢?”声音清脆,宛若珠玉落盘,掷地有声,让人听来只觉异常悦耳,然,那眉宇之间悄然跃上的一抹伤色,却又让人平生了几分怜意。

二夫人颔首听罢,脸上流露出恶毒的冷笑,“这么说,大姑娘是冤枉的,就连堂堂澜王爷和众人都是陷害你了?”

别人倒是无所谓,将慕容景澜搬出来,无疑就是为了压制舒荷的,毕竟,人家一个王爷,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冤枉你个丫头片子呢?定然是你有些影儿,人才说你呢

然,之前只觉怒极攻心的舒匡在听罢舒荷的几句话后,心气儿竟然平静了不少,此刻,听二夫人打岔,不免皱眉,“且等她把话说完。”

说实在的,慕容景澜突然悔婚这事,舒匡心里一直挺窝火的,但奈何人家说了,你女儿还未出嫁,便嫉妒成性,歹毒残忍,竟然将他喜欢的女人推进水里,企图谋杀,这件事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尽管他本人不太相信舒荷会干这样的事,可众口铄金,那么多人都说是舒荷干的,舒荷真能脱的了干系?

所以,纵然心中老大不痛快,他也压着性子接受了此事,只等着这件事淡下去,再给舒荷寻一户老实本分的好人家,嫁了算了。

不想,今天又出了这些事,此刻,听舒荷略带酸涩的语气述说着这件事,他本能的多听了几句。

二夫人不想舒匡这副态度,顿时脸色不好看了,“相爷,这件事京城的人几乎都知道了,何况,以澜王爷的为人,怎会去冤枉她一个小丫头?定然是她事情做的太出格了,才会惹他动怒,才……”

“够了?此事究竟如何?老夫心中自有思量,容不得你多嘴多舌。”不等二夫人话说完,舒匡便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

二夫人吃了瘪,脸色嗖然紫涨起来,难看至极,尤其是在舒荷这小贱人面前没了脸,心底的怒火一下子被挑燃了,“相爷,就算事情不是这样,难道咱们还能找澜王爷算账不成?”

舒匡冷冷的盯着她,“孰是孰非,老夫总要弄个清楚。”他可不想平白无故的被人指着鼻子骂,说生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儿。

而,这次二夫人显然又触到了他的逆鳞,她说舒荷可以,可是帮着那个眼里没人的慕容景澜,这显然有些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

二夫人一脸憋屈,但碍于舒匡的怒意,便咬了咬牙,终是不说话了。

舒柔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扫了扫,见舒荷一脸得意,而自己的母亲显然是吃了亏的,不由又气又恼,手指着舒荷道,“爹,你不要听她胡说,这贱人嘴巴厉害的很,能将黑的说成白的,爹,你……”

“住口

!”舒匡怒不可遏的盯着舒柔,“你当老夫老糊涂了吗?黑白不分,还要让你在这里指三道四的?”

一番话吓的舒柔腾的起身,垂首侍立一旁,“女儿不敢。”

“不敢?你连你嫡出的姐姐都敢骂,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他一向不理内务之事,可没想到里面已经乱成这个样子,看着眼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舒柔,他不禁有些锥心,这就是他一向疼爱的女儿吗?这就是他以为乖巧可爱又懂事的好女儿吗?

“柔儿,还不快退下?”二夫人见状,忙打圆场,“相爷,您息怒,柔儿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单纯的像水一样,一点心眼儿也没有,心里有什么说什么,不像某些个人,能言善辩牙尖嘴利的。”

舒荷接到二夫人投过来犀利的眼神,一摸鼻子,靠,指桑骂槐呀指桑骂槐的。

舒匡看了眼站在一侧的舒柔,见她低眉顺目的,也就罢了,轻轻一叹,又问向舒荷,“既然你觉得冤枉,那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怎么回事?”

舒荷抬头,一耸眉,“事情很简单,叶纤纤自己跳入湖中陷害我。”

“什么?”舒柔嗖的抬头,一脸惊异。

“大姑娘这话……得有证据,不然说出去只怕没人会信呢。”二夫人一脸讥讽的哼了声,“这话幸亏是在咱府里说的,这要是搁在外头,只怕又要惹上是非了。”

舒匡凝眉,倒没有这两位的激动,相反,他倒是很认真的在听着。

见舒匡没有喝止,舒荷便也就按着性子,继续说了,“父亲,你也说了光天化日之下的,那一日游湖,不止我跟叶纤纤两个人,就是二小姐不也在么?”

舒柔一震,没想到她提到了自己,不由又来了精神,立刻撇撇嘴,又神气活现的说道,“是呀,那日游湖,我自然也在,只是,没想到你会做出那样的事来,真是让人丢脸死了。”

“那么多人在场,父亲,你说我是疯了还是傻了?竟然好死不死的选那个时候推叶姑娘落水?”舒荷顺着她的话,话锋陡然一转,双眸意有所指的瞟向了舒匡。

舒匡心下一惊,陡然明白了什么

舒柔却不以为然,“哼,你见澜王爷对叶姑娘好,一时嫉妒难忍,便做下这等下作的事,有什么可怀疑的?”

舒荷冷笑,这女人天生没长脑子,不予她一般见识,反正看舒匡的神色,似已然相信了几分。

“呵,一时嫉妒难忍?这话若是出自别人口中犹可,可是出自二小姐之口,我自觉得有些可笑。”

“什么可笑?”舒柔猛然昂起头,一脸轻蔑的瞪着她。

舒荷晶亮的眸子从她身上一扫,低低道,“身为庶女,你身穿绫罗,头戴金钗,钗环粉黛之物皆是一等的上品,不仅如此,你对身为嫡女的我,不但没有半丝尊敬,反倒处处嘲讽,处处刁难,颐指气使的就像在教训一个三等丫头。”

一面又抬头看向面色紫涨的二夫人,“父亲,如果女儿没记错的话,我娘还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吧,可是,您身边属于我娘的位置如今坐着二娘,本该属于我娘住的秋爽斋也被二娘占着。您看看二娘与柔儿妹妹,这通身的气派,再查查她们往日的吃穿用度,再去那小院里看看我跟娘亲过的日子。想必,您该明白,若是嫉妒,我舒荷只怕不等叶姑娘来,早已成了狂成疯了。”

舒柔听罢,当即不依的叫嚷起来,“舒荷,你胡说什么?你和你那贱人娘是咎由自取,若不是你娘……”

“住口!”舒匡一听,眼神陡然凛冽了起来,一声断喝吓的舒柔一缩脖子,浑身一个激灵,瘪瘪嘴,最后在二夫人的示意下,忿忿闭嘴不敢开口了。

“哟,大姑娘说的这话,岂不是让我母女俩无地自容了么?”二夫人脸上一阵凄惶和委屈之色,“相爷,这府里的事情是您亲手交予我管的,大夫人与大姑娘的事情,我……也是按照您的意思办的啊,不想,大姑娘竟然误会我……”

“罢了,”舒匡不耐的挥挥手,打断了二夫人接下来准备的一段哭哭啼啼的委屈控诉。

“这件事,老夫心里自然有数。”

舒荷默然垂首,右眉稍稍挑了挑,接着不紧不慢的说道,“女儿被别人冤枉也就罢了,别人不懂,可被二娘和柔妹妹冤枉,女儿心里真的很难过。父亲,关于澜王爷退婚一事,既然已经成了定局,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孰是孰非,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

“不过,你说荷儿不知羞耻的在皇后娘娘面前提议征服男人的比赛?这等罪过我怎敢承担?先不说这件事本身是经过皇后娘娘同意的,不过换个方式寻个乐子罢了,这其中并无任何有伤风化和人伦之事。”

顿了顿,又道,“这也就罢了,但是就连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认可的事,二娘竟然认为是不知羞耻的事情,那么,请问,你们将皇上和皇后娘娘至于何地?是在质疑皇室清白吗?”

额——舒柔一懵,脑子一时间没有转过来,只知道舒荷这贱人怎么质问起娘亲来了。

而二夫人则是听明白了,脸色唰的下就白了,“大姑娘,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随便说。夫人我什么时候质疑皇室清白了?”

“没有吗?”舒荷一脸疑惑,“那是我理解错了吗?二娘说我不知羞耻提议这些有伤体面的比试,而这有伤体面的比试偏偏是皇后娘娘允可的,那不就等于说皇后娘娘也是同我一样,不知羞耻了么?这不是……”

“大姑娘。”二夫人一声惊颤,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她还要活不活了?

“荷儿。”舒匡也即时的制止了她,但却没有一开始的那般凌厉了。毕竟,刚开始看到宫里送来了这些东西,又听二夫人在耳边歪曲着事实说了不少的话,这才导致他一时间判断有些失误。

虽然认为比试这件事有些大胆离谱,但就连皇后娘娘都允可了,他一个做臣子的还能说什么呢?

舒荷的一番话可谓是当头一棒呢,差点,真的差点就让他犯了大错。

不由得,他狠狠的瞪了一眼身侧的二夫人,说自己的女儿不知羞耻犹可,可连带着皇后娘娘一起骂了,这还了得?

这话若是传进皇后耳里,不顾是他今后的仕途,甚至整个相府只怕也保不住。

皇后背后的势力,别人不清楚,他却是最清楚不过了,而皇后的野心也让他心生畏惧。

这个女人的野心是绝不允许别人对她有着一丝丝的忤逆与背叛的。

所以,这等言论一旦流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光想到这儿,舒匡便是惊了一声冷汗,忙出声绕过这件事,“此事,休要再提,若敢再提者,老夫一定严惩不贷。”凌厉的眼神扫过屋中三人,心中暗自庆幸,都是自己人。

舒荷心思一转,不禁疑惑舒匡为何突然惊惧成这般?

舒柔却是一脸忿忿,哼,没想到父亲还是帮着这小贱人,真是可恶。

二夫人看了看舒匡的神色,虽然不明白为何这般,但也知道看人脸色,知道这件事还是不要纠缠为好。

“这些也就罢了,可大姑娘好端端的为何要盘下醉仙楼那座青楼,难不成堂堂大小姐不当,非要去妓院当个老鸨子不成?”今天之事,本来皆是冲着舒荷而来,没想到这丫头三两句话就将局势扭转了过去,二夫人心中动怒,所以,抓着这最后的错处,打算死整舒荷。

然而,舒荷听到这句话,却是笑的更欢了。

犀利的眼神陡然射向舒柔,舒荷冷声道,“柔妹妹,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连话也传不清呢?”

“什么传不清?舒荷,你到底什么意思?”舒柔气的小脸通红,咬紧的牙齿咯咯作响。

舒荷见了,唇角笑意越发深了,“不是吗?今天当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面,我可都解释清楚了呢,就连皇后娘娘都夸我胆识过人,能做别人不敢做呢。怎么?柔妹妹却还要说我是想当老鸨子?惹的父亲和二娘白白担心呢?”

舒匡闻言,顿然看向舒柔,眼神已经有些可怕了。

舒柔一抖,“我……”

“父亲大人,其实,关于醉仙楼的事,女儿我也正想跟您汇报一下呢。”舒荷才不想给舒柔辩解的机会了,当即朗声打断了她的话,认真而有礼的说道。

“你要说什么?盘下醉仙楼,难道还想做别的不成?”二夫人脸色很是难看,本想借着今天狠狠的打压舒荷一番,却不想莫名其妙的竟被将了一军。

“二娘说的没错,我正想做点别的

。”顺着她的话,舒荷说的溜溜的,当即气的二夫人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当下,舒荷又将自己打算重新整顿醉仙楼的想法说了一遍。

舒匡神色凝重,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倒是二夫人忍不住了,冷笑道,“咱们相府真是没人了吗?竟然要个姑娘家在外抛头露面的,这传出去成何体统?”

“是吗?我听说与北国相邻的南国,就十分开放,女子不但可以抛头露面,甚至可以与男子一样做自己的事业。况且,皇后娘娘可是很支持我的。”舒荷得瑟的挑了挑眉,从刚才的言谈中,她敏锐的感觉到,这俩家伙对皇后娘娘显然是心存畏惧的,所以,她不介意将她搬出来得瑟得瑟。

“这。”二夫人顿时被噎回去了。

舒匡哼了一声,对二夫人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随后起身,转身离去的时候,又丢下了一句话,“荷儿,跟我来。”

额?舒荷一顿,就见二夫人和舒柔向她投来了杀人般的眼神,她满不在乎摊摊手,起身,紧跟着舒匡走了出去。

“娘。”那边人一走,舒柔立刻窜到二夫人身侧,拉着她的胳膊就使劲的撒着娇儿,不依不饶道,“娘,你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那小贱人呢?你不知道,你在佛堂的这些日子,她是怎么欺负女儿的?”

“放过她?哼,一切都才不过刚开始呢,且让这小蹄子先猖狂几日。”二夫人冷然一笑,心中早有了谋划。

舒柔不懂,只茫然的睁大着眼睛,“娘,你是有了对付这小贱人的办法了吗?”

“柔儿,你稍安勿躁。”二夫人收回视线,警告性的盯着她,“记住,以后做事切勿这般鲁莽了,尤其是在你爹面前,他那人面上冷落了夏之荷母女,可那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的,所以,在他面前,你且得忍着。”

舒柔一下垮了脸,“哼,还要忍多久吗?女儿现在恨死了那贱人,恨不得她立刻死了。”

“傻丫头,想她死还不容易?不过,若咱们亲自动手,岂不是会脏了我们的手。”

“什么?娘的意思是?”舒柔一惊,问

“这事你别管,你只需安心的做你的相府小姐即可,记住,这类会手上沾血腥的事,你千万不要碰,你还要留着清清白白的声誉,将来好飞上枝头,一步登天呢。”二夫人心中自有算计,这个女儿是她唯一的宝,只有她将来好了,她的好日子才会有保障,从心底里,她其实是从来没有信过舒匡的。

“娘……”舒柔小脸一红,本能的想到了慕容景轩俊美的脸,但一想到这些日子,他只对舒荷一人好,不由又惨白了脸色,双眸指着怒火隐隐。

二夫人见了,心下明镜儿似的,“傻丫头,又在想那个风流的六王爷吗?”

“娘?我……”舒柔有些憋屈,说到慕容景轩,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二夫人在她手心重重一掐,“没用的东西,为娘本以为你已经拿下了那六王爷,不想却生出了这些个事,不过,这样也好,那风流王爷不要也罢,为娘瞧着他除了好色之外,也是一无是处的,将来也成不了大气。这皇室之中,也就四王爷有些个本事,本想着借那小贱人嫁过去,也让你多些机会接触接触,说不定被他看上了,将来成了他的女人,也是有可能的,可又突然来了个叶纤纤,这女人想来也是不简单的,而澜王爷对她一往情深,这个浑水你也别趟了。为今之际,娘心里倒有了更合适的人选。”

说着,对舒柔的脸上仔细瞧了瞧,随后,满意的笑了。

“娘,是谁?”舒柔好奇的问,难道还有比六王爷更俊美更会讨女人欢心的男人吗?

“八王爷慕容景墨。”二夫人道。

“什么?”舒柔惊了,除了听过这名字之外,她可是一次也没见过呢,而且,听说是个病秧子,谁知道能活多久。

“娘,我才不要嫁个病秧子呢。”

“柔儿,不许胡闹,你且听娘的。娘已经打听过了,那八王爷如今醒了,病也好了大半,只需调养一番,就和正常人无异了,另外,北国谁人不知道,这八皇子最受皇上娘娘的疼爱。所以,尽管四王爷优秀贤能,但最终的皇位能不能给他还是一回事呢,毕竟,皇上皇后的意思才是立储的关键。”

“娘的意思是?”立储?难道说太子之位是八皇子的?难道娘是让她做太子妃?未来的北国皇后?

如此一想,舒柔顿时有些懵了,那样高的位置,所有女人的荣宠……

尽管之前对八皇子有些不屑,但此刻被二夫人一说,心,竟然也动了

二夫人瞧着女儿如花的模样,顿时笑了,心底开始有了打算。

——

这边,舒荷跟着舒匡进了书房。

这个书房不大,倒是挤满了书,空气中散发着书香,屋外的阳光泄进了屋子,让室内的光线亮堂了不少。

舒匡站在一副字画跟前,负手而立,背对着她。

舒荷走到书桌旁,静静的望着他,见他没有开口,便百无聊赖的四下张望着,最终对书柜一角摆放的一对琉璃盏有了兴趣,这东西放在书房,显然是有些不合适的。

“四王爷退婚一事,老夫会给你要回一个公道。”突然,舒匡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闷,舒荷一顿,似没听明白,本能问,“什么?”

舒匡猛然回身,望着她,“无论这件事真相如何,四王爷贸然退婚也是不妥的,所以,老夫会寻个机会,让他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交代什么?交代他移情别恋,始乱终弃?”舒荷很想白他一眼,但碍于他的长者身份,最终又放轻语气,道,“父亲,这件事,您就别管了,好吗?既然他不爱我,我又何苦自取其辱,胡搅蛮缠呢?倒不如潇洒转身,成全他,也给自己一点退路不好吗?”

潇洒转身成全他?也给自己一点退路?

牟地,像是什么刺过他的心脏,舒匡整个人瞬间呆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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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欢乐的鱼儿和刹那花开幸福溢满送的花花,\(^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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