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上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液气味,佩甄陪着朱二奎一起到了急诊病房。看到他俩的到来,弟兄们极力想坐起身,朱二奎轻轻往下按了按手掌,示意大家不用刻意去迎接他。

“朱总……您怎么来看我们啦?”一个面容稚嫩的小家伙嘿嘿地笑道,旁边的护士啪地拍了拍他的脑门:“老实躺着!好好休息,别辜负了你们老板的一番苦心!”

“我来看看大家,都躺好了,别乱动!”朱二奎一个个地掀开被子,仔仔细细地检查着他们的伤势,详细地向陪同的主治医生询问着病情。主治是个女医生,年纪并不大,穿着双老式的平底鞋,虽然全身都被白大褂罩着,可他还是闻到了淡淡的香水味。

“你放心吧,他们的伤都没什么大碍。除了有三个人伤势比较严重,一个中度脑震荡,一个两根肋骨骨折,还有一个肩部软组织挫伤,他们还需要住院观察一下,看看有什么别的并发症没有。”女主治对朱二奎问题的专业有些吃惊,回答的也很客观。

“那就好,那就好……”朱二奎长长出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个叫石建国的,他怎么样了?”

不提石建国还好,一提起这个名字,女主治的脸色突然大变,口气很不快地说道:“你还知道关心他?你知不知道,他全身有多少伤痕?你们这些老板,好歹也要为这些忠心耿耿的属下们考虑考虑吧?”

“不是……大夫,您得听我说……”朱二奎也很尴尬,谁知道话还没有说完,女主治转身往外走去,只留给他一个漂亮的马尾辫:“你,不用跟我解释。”

佩甄看到他吃瘪,捂着嘴轻笑了一下,推了推他的背:“哎,我们去看看石建国吧!”

“教官,建国他没事!还是老病复发,失血过多罢了!让他好好躺上两天,保证又是活蹦乱跳!”张涵躺在最里面,咧着大嘴笑着说道。他的脸上被砸出了一个指甲盖大的疤痕,算是被毁了容了,可这家伙乐观的精神让病房里所有的弟兄们都为之惊叹不已——他完全没当回事,还说这是男人的勋章!

“病房不让抽烟,说了多少回——看看地上的烟头!”这一扭头,朱二奎就看见了张涵床下面二尺厚的烟灰,几步就走了过去,“我可告诉你,医院若是罚我的款,我就从你的工资里扣!”

“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教官!刚才那个漂亮女医生,其实特温柔,标准的嘴硬心软!她才不会跟我计较这些呢,还专门嘱咐护士,别管我们太多!”石建国一脸得意地冲着朱二奎显摆脸上的伤痕。

“你这幅模样怎么找老婆啊……这样吧,公司出钱,给你整个容吧!”朱二奎半是开玩笑半是感慨半是认真地说道。华夏国的江山,就是由这些普普通通的、最可爱的人时时刻刻地守护着,哪怕是为之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别!千万别!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小白脸!”张涵惊讶地一屁*股坐了起来,右手指头很坚定地指向了自己的右边,一个脸挺白净的小伙子——那小伙子一听到“小白脸”三个字,立刻脸红脖子粗地把头扭到了一边——“咱是爷们儿,当然要显得彪悍!脸上有个伤疤多好啊,石建国那鸟人,想有还没那福气呢!他呀,也就是头顶上挨了几砖头而已!这家伙太滑了,眼瞅着漫天的砖块飞过来,眼睛一瞪,瞅着哪块砖块落下来就去顶!他练过铁头功,就这么点砖块,还不能把他怎么地!”

“躺着吧你!”朱二奎作势要打过去,逼着他倒在了**,“再厉害的铁头功,也顶不住那么多的砖块,你少在哪儿胡咧咧!我问你,石建国在哪个病房?”

“……就在隔壁!”张涵装着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对面。

“把地上给我扫干净!我知道你能动,少装蒜!”朱二奎也装作很生气地说道,“以后不要总是动不动小白脸的乱叫!”他指了指一边的白净面孔的小伙子,“人家脸长得白净,那是人家爹妈生得好,你以为都像你的模样?现在脸上又多了块疤痕,小孩儿都能被你吓哭!”

“你叫什么名字?”他训完了张涵,扭头对旁边的小伙子问道。

“报告教官!我……我叫郑伟!”小伙子脸更红了,有些结巴地说道,还习惯性地敬了个礼,手举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还躺在**,放下也不是,敬礼也不是,尴尬地看着朱二奎。

“哈哈……”病房里其他十几个人顿时大笑了起来。

“你个龟儿子,教官这名称是你能叫得?”在郑伟右边的另外一个小伙子,笑着抓起自己的枕头就砸了过来,“小心我收拾你个小兵蛋子!”

“郑伟……这名字好!哈哈!”朱二奎也莞尔,在部队,起这么个名字可是够逗乐的了,“怎么样,这几天恢复的还好吧?”

“挺好的!就是胳膊还有点酸,再休息休息就好了!”郑伟自己也笑了起来,说着还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都安心养病吧!至于医疗费就别操心了,我来解决!”朱二奎把手背在了身后,缓缓地环视着病房里的弟兄们,看到他们的精神还是那么开心,心中大定,“这次的事情,你们用勇敢证明了自己的信仰,证明了自己的忠诚!你们配得上英雄这两个字,你们永远是最可爱的人!我……我谢谢www。qb5200。Com你们!公司绝不会……让你们流血再流泪!”

他鼻子一酸,喉头忽然有些哽咽,差点说不出话来。

当四排人再也没有多少能站立起来的时候,那些愤怒地砸着碎砖块的农民们忽然楞住了,渐渐地停止了攻击行为,哪怕是为首者声嘶力竭地引诱着,也没人再向保安们攻击了。

犹如沙场战火般地灰尘扬天而起,这些穿着保安制服的前军人们一个个几乎都倒在了地上,却依然互相参扶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再度手挽手,全然不顾自己身上血如泉涌!一道由人组成的钢铁长城依然牢牢地矗立在那里,似乎永远也不能撼动半分!

有眼尖的农民已经看见,很多保安的腿弯都在打着颤。

他们害怕了,不住地互相打量,有的甚至慢慢往后退去。为首者的脸色顿时煞白,他知道这个时候退却意味着什么,不顾一切地抢过一个农民手里的砖块,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扔了过去!

“啪!”

另一块砖头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击中了这块砖块。是保安公司一大队的大队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甩了甩有些酸胀的胳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队伍中间,挽住了其他队员的胳膊:

“如果你们想进去,那就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给我砸!砸死他们、砸死他们、砸死他们!”为首者气疯了,不过是些保安,怎么气势突然就变了,散发出军队的铁血来!他不停地来回跑动着,鼓动那些农民们继续进攻,“把这几十条看门狗给砸死,咱们才能进去呀!不进去怎么见到领导的面?!咱们有好几百人呢,为什么都不砸了?!”

“咱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杀人的。”最开始的那个小伙子突然开口说道,“这些人只是尽自己的职责而已,跟咱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就是想不明白,把这些保安给活活砸死,拆迁款就一定能按原来的标准发放?这不是犯罪么?还是滔天大罪!

“你……”为首者没有想到,小伙子会说出这种灭自己士气的话来,怔了一下,干脆破口大骂,“你个狗娘样的,胳膊肘怎么向外拐?啊?不砸死这些人,你进去试试?老子来这儿是陪你过家家的?滚一边去!回村我再收拾你!”

“姓杨的,你说话给老娘客气点儿!”那个腰如水桶般粗的中年妇女立刻就不乐意了,伸手就把年轻人拨到了自己身后,怒目圆睁指着他道,“当初要不是你煽动,说咱们一块到市政厅来闹事,拆迁款就一定能发到位,这乡里乡亲的谁会跟你来?现在倒好,你自己想闹出天大的事儿来,还想把大家伙拉着一块垫背?我儿子说错啦?我告诉你,再敢骂我儿子一句,老娘跟你拼命!”

周围的农民们清清楚楚地停到了他们的对话,忽然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齐齐地把手里的砖块扔了出去。这玩意可是凶器呀!有些人还犹犹豫豫地想往前走两步,看看那些保安伤的重不重,有没有什么事,可是看到他们那要杀人的眼神,立刻又缩了回去。

“哎!这叫什么事儿!”姓杨的为首者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回天乏力了,表情灰败地从拖拉机上走了下来,慢腾腾地一步步往外面挪去。

“哎?姓杨的,打算上哪儿去呀?这事儿是你挑起来的,怎么着,现在就想走啦?不行!等到领导来了,咱们一块去见他!”中年妇女眼睛尖,嗓门大,动作快,瞅着姓杨的要悄悄离开,立刻小跑到他的身边,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跟咱们在这儿一块等!你哪儿也别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