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帘子走出舫室,陈允看着这美丽的秦淮河畔,只见水上灯火点点,满天的星空密布,陈允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在经验老道的陈允看来,此事绝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能结束的。远方的那片朝堂,早已风起云涌,暗潮波动。恐怕赵之龙的这一下子,不仅赶不走那位新晋的御史,并且还只会成为厂卫之间一根要命的导火索,拉开眼下那一场即将上演的要命的争斗了。

好一派如画的景象,只是从此以后,这天下,将再也不会那么平静了吧?

远方的临安城,一座华美的府宅里,一位白发苍苍,却依然精神抖擞的老人,手中正握着一封信。

他看的很仔细,很入神,良久以后,温体仁不由得深深的叹了口气,将那封信放在一旁的火烛上随手一扬,只不过片刻功夫,那封密信就如同火中的蝴蝶一般,瞬间就被烧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了满地的灰烬。

“涛儿,你说说,父亲究竟该怎么做?”温体仁微微地看着眼前正肃立在自己一旁,低着头,神情恭敬的三子温正涛。温正涛今年已经三十有余了,但是在温体仁眼里,温正涛永远都还是自己的那个孩子。

只见温正涛低着头,皱着眉头微微思索了一番,沉声说道:“父亲大人,我以为,此时万万不可以动了那个名叫江楚寒的新晋御史。”

“为何。”温体仁忽然板起脸,躺在藤椅上,看着温正涛,忽然沉声问道。

见自己的父亲神情忽然大变,温正涛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道:“涛儿以为,江楚寒是皇上新封的御史,若是此时弹劾他,这不是往皇上的脸上打耳光么?”

“你说的不错。”温体仁点了点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这第三子温正涛,缓缓地道:“你说的很好,只是为父,却还是不得不动一动这个小子啊。”

“父亲大人,这是为什么?”温正涛忽然惊惧地抬起头来,望着自己那早已白发苍苍的父亲,惊道:“父亲!请父亲三思,江楚寒万万动不得,虽说天下文官具皆父亲管辖,当朝首辅,三朝元老,可是,这无疑是在往皇上脸上打耳光啊。”

“你说的,父亲未尝不明白。”温体仁淡淡地站了起来,“只是,若父亲不能在关键时刻出头,那么天下官员,还会以父亲我马首是瞻么?”

温正涛顿时愣在那里,温体仁淡淡地笑了笑,慈祥着望着温正涛,深深地叹了口气:“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来人啊,去取我的官服来,我要进宫面圣!”

没过一会,太师府门前,一抬八抬大轿缓缓地起轿,飞快地向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此时的乾清宫里正是歌舞升平,大明的真龙天子,崇祯皇帝此刻正坐在龙椅上,看着眼前的歌舞一脸的微笑。悠扬的音乐回荡在乾清宫内外,久久不能平息,事实上,像这样的景象,平日无比静寂的皇宫里,这样的场景并不常见,因为崇祯素以节俭和勤政闻名。

温体仁平静地垂立在乾清宫门前静静地等待着,即便是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了,这位老态龙钟的三朝元老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的不敬,不由的让两旁的小太监由衷地有些钦佩。事实上,今天正巧是四皇子朱慈焕的周岁生日,而偏偏不巧的是,温体仁却单单选择了这个时候,进宫面圣。

咱们这位天子,独爱四皇子朱慈焕,是满朝皆知的事情。然而,在这片宦海上沉浮几十年的温体仁,心里却跟明*镜儿似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附在正一脸赔笑着看着眼前的这片歌舞的大内总管曹化淳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曹化淳的眉头不由的轻轻地动了动,挥了挥手示意那小太监退下以后,又过了片刻,直到一曲已毕,曹化淳这才低低地冲着正一脸兴奋地崇祯皇帝,谄笑着道:“皇上,温首辅来了,正在外面恭候等待召见呢。”

“嗯?长卿来了?”崇祯微微一笑,看了看正坐在下首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不由得笑道:“长卿也知今日是我儿诞辰啊,宣他进来。”

“是!”曹化淳微微地一弓腰,转眼憋了一眼正坐在下首微笑着的骆养性,转身连忙退了出去。

只是没过一会,只见满头白发的温体仁快步走了进来,看见崇祯倒头便拜:“臣温体仁,叩见吾皇陛下!”

“温首辅,免礼。”崇祯笑意盈盈地道,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今日是四儿慈焕的周岁,不必免礼了,来人啊,给首辅赐座。”

老态龙钟的温体仁满脸的微笑,冲着崇祯笑道:“老臣今日惊闻四皇子生辰,特地赶来祝贺,祝悼灵王身体健康。”

温体仁的视线扫到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的身上,只见这个年岁未过四旬的对手,和熙的脸上正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白净的皮肤透露出些许文气,显然极富修养。

“长卿,不知你今日带来了什么贺岁的物品?快拿出来给朕瞧一瞧。”坐在龙椅上的崇祯哈哈大笑起来,看在温体仁眼里,却忽然间不由得浑身微微一震!

温体仁稳了稳情绪,微笑着躬身道:“臣今日前来,自然是备下了大礼!”说罢,温体仁努力地从袖中拿出一封折子,喜气洋洋地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今年应天府,蔡州府,唐州府,淮宁府,扬州府等地共计五十九道农田丰收,且水道顺畅,风调雨顺,这可真是天佑我大明啊!”

“喔?快呈上来看看!”崇祯一听,果然脸上的兴奋之色顿现,温体仁继续喜气洋洋地说道:“恰巧今日正是悼灵王的诞辰,此等令人高兴的事,不正是天要送给悼灵王,送给皇上最好的礼物么!”

“长卿所言不错,此等美事正是应景之事!不知化淳这位诗词高手有没有什么即兴之作?”崇祯将那封折子翻开,转头冲着躬身站在身后的掌印太监曹化淳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感慨地说道:“真是老天保佑我大明啊。”

曹化淳和熙地笑道:“这全是皇上的功劳,不如就让奴婢作一首藏头诗,一来以做应景之用,二来,同贺我大明江山风调雨顺,丰收大吉。”

“好!好!念来,念来!”崇祯忽然一昂脖子,兴奋的哈哈大笑起来,年迈的温体仁则安静的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崇祯和曹化淳二人的一唱一和,淡淡的表情上竟然看不出一丝忧喜。

要说整个朝堂,老狐狸这个名头当之温体仁莫属。

一记狠辣的后招,正被这位三朝老臣,精明的如同就快要成仙了似得老家伙,紧紧的握在手中!就如同一柄即将发射的暗器,正随时准备着伺机而发!

温体仁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崇祯和曹化淳二人。只见曹化淳眉头皱了皱,思索了一番,然后站了起来,一句藏头诗已然了然于胸,张口念道:“天意归仁寿,下落英谁嗅。大雪压青松,昌炽鲁公侯。”

“好诗。”崇祯品了品,不绝口中念念地道:“天下大昌,哈哈!”

藏头诗,就是取每句的第一个字,连成一句词组,难度比起别样的诗词,难度更是加大了何止几倍。看到曹化淳张口成诗,崇祯心中不觉有些高兴,道:“化淳,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曹化淳微微一笑,躬身垂立,恭敬地道:“奴婢不要赏赐,只要‘天下大昌’。”

“好!好!”崇祯不觉又大笑了起来。

温体仁冷眼在旁,脸上不动声色地道:“启禀皇上,老臣以为,此次朝廷应下发奖表,褒奖各地的有功官员,对于其中能力出众者,更应该予以适当的提拔才是。”

“没错。”崇祯点了点头,探寻道:“不知长卿可有人选?”

温体仁微微沉吟了一番,忽然脸上露出一股欣喜的笑容,出声道:“皇上,老臣以为,皇上钦封的江南御史江楚寒,爱民如子,理应做为第一人选,为天下表率!”

“江楚寒?”崇祯微微一愣,对于这个名字,崇祯显然显得陌生的很。

崇祯的反应,正在温体仁的意料之中,崇祯皇帝日理万机,哪里会记得江楚寒!恐怕三天没有人在他耳边提及,崇祯皇帝便立刻会将这个名字忘的九霄云外。江楚寒朝中无人,自然无人会提及。

温体仁的眉头微微地动了动,继续喜气洋洋地道:“皇上您忘啦?那可是您钦封的御史,皇上慧眼如炬,根据扬州府呈上来的折子,江楚寒在扬州府干的有声有色,风生水起,当地百姓都呼江楚寒为‘江*青天’,老臣以为,应当晋封江楚寒为御史大夫,官居二品,为天下人之表率,为朝中所有官员之表率!”

ps:百度百科温体仁。(1573—1639)明淅江乌程(今湖州)人,字长卿,号园峤。万历进士。崇祯三年(1630)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对首辅周延儒阳为曲谨,阴为排挤,迫其引退,自为首辅。翻阉党逆案,排斥异己。十年,罢官,次年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