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快了......就快要驶出这片水域了。”夏老汉颤抖着嗓音,嘴里不住地念着,只要驶进前方的那条交汇处,就脱离了这片水域了!夏老汉卖力地滑动着这只小小的渔船,冷不防身后传来一阵惊叫:“不好!船底漏水了!”

“什么!”李定国和夏老汉同时发出一声惊叫,那小小的船身已被那些鳄鱼撞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那锋利的牙齿已开始不住地撕咬着这原本窄小的窟窿,急揣的水流开始疯狂地漫进船舱里,只怕这只小小的渔船再过不了多久,就要沉进这片湍急的湖水里了!

雪儿脸色惨白,无力地倒在船上,江楚寒的处境非常危险,小小的渔船两边依然还不住地纵身跳上来几只鳄鱼,张开那长长的大嘴疯狂地攻击江楚寒,小小的船儿又是一阵猛烈的巨晃,江楚寒险些跌倒在地,一只手指猛地插进了一只鳄鱼的眼睛里,一声大吼,左爪猛地陶进了另一只鳄鱼的身体里!

这完全就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只要江楚寒稍稍一不留神,就会被不断扑上来的鳄鱼扑倒在地,瞬间咬断江楚寒的喉咙,活生生的被咬死在这片湖水里,沦为鳄鱼腹中的食物!

但是,此刻的江楚寒却完全无法有着任何的保留,若是不豁出性命去于这些凶猛的鳄鱼拼命,只怕江楚寒的整个身体此刻早就进了鳄鱼的肚子里了!

忽然,一股冲天的巨浪袭来,那些鳄鱼开始发动起一轮最猛烈的进攻了,不断的撞击着渔船的船体,撕咬着那原本就已残破不堪的船身,只怕如果在这样下去,这条小船就真的要沉进湖里了。

就在江楚寒奋力地与这些凶猛的鳄鱼进行搏斗的同时,一条小小的鳄鱼,忽然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小船。雪儿苍白地倒在地上,只见一条鳄鱼滚动它那昏黄的眼珠子,正疯狂地张口朝自己咬来,雪儿顿时大声惊叫起来:“救命!救我!啊!!!”

雪儿的这一声惨呼传进了每个人的耳里,江楚寒回过头一瞧,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片惨白,用尽全力踢向那条鳄鱼的头部,然后,随手快速掏出怀里仅剩的两颗手雷,扔向船后三四丈远的鳄鱼群中,只听到“轰隆”两声巨响,然后是无数鳄鱼和湖水一起涌向天空两丈多高。这时,鳄鱼被这声响和手雷爆炸在水下的冲击波吓得沉到了湖底,船上的人也都被吓懵了。

渔船随水波使劲晃荡了几下,江楚寒大喊一声:“快开船!”

李定国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的发生,呆了一呆转眼又望向夏老汉,只见夏老汉赤红着双眼,一言不发,划动小船的两只手更加用力了,那条小船忽然飞速地行驶起来,转眼间就驶入了那条交汇口!

周围地一切也忽然开始变得平静起来,那数百只鳄鱼的脑袋纷纷冒出了水面,那昏黄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前方已不断行驶着的小船,纷纷张开大嘴怒吼一声,忽然,一条鳄鱼一转身钻进水里,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鳄鱼开始钻入水里,没过多久,那些骇人的鳄鱼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李定国忽然猛地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股疑虑忽然浮上李定国的心头,为什么那些鳄鱼,只是过了交汇口,就不再前行了?半晌以后,李定国心中才忽然释然起来,原来这片安全的水域比起鳄鱼活动的那片水域,冰凉了何止一点半点!简直寒入骨髓,如同三伏天的冰雪一般寒冷。

江楚寒依然趴在那里,也不管周围漫进的湖水,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看着受伤昏倒的雪儿,内疚不已。

严格意义来说,夏老汉和雪儿若没有救自己上船,可能也不会引来那么多鳄鱼的攻击......

夏老汉依然一言不发,紧咬着嘴唇,赤红着双眼,削瘦的脸上仿佛苍老了十岁,眼看着村口的码头就在眼前了,夏老汉忽然一扔手中的撸子,跪在船头,眼泪如注,猛地悲伤地抱起雪儿,嚎啕大哭起来:“雪儿我的孙女啊......我的亲孙女啊......”

江楚寒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喉头动了动,仿佛就像是有一块生铁一般滚在江楚寒的喉咙里,想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看着悲伤中的夏老汉,江楚寒全身就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软软地倒在船上,浑身上下早已湿透。

小船儿渐渐地被风吹向了村口的码头边,远处的人影已渐渐是清晰可见。就在夏老汉无比悲伤地抱着昏迷中的雪儿放声大哭时,忽然江楚寒的耳边只听见扑通一声,只觉小小的渔船晃了几晃,一个结实的高大的人影猛地跳进了水中。

还未等江楚寒回过神来,只见水中已冒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人头,只听水中的那人冲着江楚寒大笑起来:“江公子,不是我李定国不愿意跟你去县衙,而是我若一死,我的那些兄弟的仇又有谁能帮他们去报!”

看着站在船上赤红着眼望向自己的江楚寒,李定国脸上的表情无比郑重,大声道:“江公子,且先将我李定国的人头暂且寄在这里,等我李定国大仇得报,一定亲自来向江公子领死谢罪!”

“李定国!!”江楚寒死死地盯着水中的李定国,全身一股萧杀之意袭遍全身,就是那么一出神的功夫,竟然让李定国跳进了水里,自己身负重伤,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在水中追上李定国,再亲自绑缚上岸的!

“江公子!”李定国忽然咧开嘴巴笑了笑,“江公子仁义无双,江公子在岛上救命之恩,我李定国记下了,等我大仇得报之时,我跨涧虎李定国一定亲自来向江公子以死谢罪!江公子,告辞了!”

朗声说完以后,李定国忽然身子猛地一沉,一个猛子钻进了湖里,一层深深的涟漪荡漾在了这片美丽的湖水中,便再也不见了踪影。

看着那汪平静的湖水,听着耳边夏老汉那不断的哭声,江楚寒忽然心里有些苦涩涩的,究竟是为什么?江楚寒自己也说的不是很清楚。

命运,真是无常。

江楚寒全身忽然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股寒意猛地涌了上来,回头看向那片平静的湖水,只听远方那片湖水与天连成了一线,落在江楚寒眼里显得有些模糊,江楚寒忽然全身猛地一阵颤栗,头发就像要倒竖起来一般,冻的江楚寒全身上下一片冰凉。

“我江楚寒,再也不要失去任何的亲人。”江楚寒的表情无比凝重,一个字一个字地从江楚寒的口中吐了出来,江楚寒看着身边的夏老汉说:“老伯,大恩不言谢,我一定会让雪儿和您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深深地吸了口气,江楚寒凝重地摸出一枚银子,塞进了夏老汉的怀里:“您先拿去给雪儿治伤,过些日子我再来接你们。”些许银子,又怎能报答这救命之恩?

一个月后,江楚寒欲接夏老汉去城里江家大院养老,可夏老汉不愿离开这片故土和这片故土上的乡邻,不过,同意江楚寒将雪儿带走。于是,江楚寒斥资在这个小渔村盖了一栋大房子,并请了两个长工服侍夏老汉直至终老。后来李定国和江楚寒也经常来这看看夏老汉,并以爷爷称呼夏老汉。雪儿也携夫君常常回来陪陪爷爷。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江楚寒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脸望去,只见村口的码头上人影流动,几名士兵模样的人正站在码头上表情肃穆地盯着岸口,不远方正有几名士兵飞马而过,扬起一片灰尘,似乎正紧张地在寻找着些什么。

“一定是刘将军的手下。”江楚寒心中一震,刘泽清果然还在寻找着自己的下落,否则这么多天过去了,江楚寒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刘泽清又如何向杨柳月交待?

隐隐约约间,江楚寒也能想到杨柳月并非表面上那样刁蛮泼辣,而苏毅苏县令,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昏庸无能怕老婆,江楚寒那丰富的人生经验让江楚寒对看待问题有着无比清晰的深层次分析,平日里看着众人人前人后对杨柳月无比的恭顺谦从,江楚寒隐约间也仿佛猜到了那么一丝丝,这位来自京城的年轻夫人杨柳月,恐怕大有来头。

至于背后的那位究竟是谁,江楚寒不想去猜,也不想去想,这也是江楚寒那有些淡漠的心性促成的,江楚寒天生骨子里就有一些淡漠,对于别人的私事,不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这也是江楚寒在前世时在孤儿院里熏陶而出的。

码头上的那些士兵仿佛注意到了这艘破破烂烂的渔船,远方的一名士兵站在码头上向着站在船头上的江楚寒大喝了一声:“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江楚寒深深地吸了口气,气沉丹田,向着远方的码头大声呼道:“请问可是刘泽清刘将军营里的士兵?”

“你是谁?”那站在码头上的士兵眉角仿佛动了动,大声喝道。

小船儿渐渐地驶进了码头,江楚寒迈开大步踏上了岸,向着码头上的那两名身材高大的士兵微笑道:“小可江楚寒,请问这几位官爷可是刘泽清刘将军的手下?”

“你是江楚寒?”那两名士兵的脸上忽然浮起一片诧异的神情,看着眼前一身破破烂烂,浑身血迹斑斑,伤上加伤的江楚寒,一名士兵疑惑地打量了一眼,随手拿出怀中的描影,对照着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番。

忽然,那名士兵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股惊喜的神色,将描影猛地塞进衣服里,向着四周猛地大声叫了起来:“是他!他是江楚寒,他就是江大少爷江楚寒!”

江楚寒苦笑了一声,这种事还能有假么?看来这些士兵已经找了自己很多天了,忽然死里逃生并且活生生的站在他们的眼前,竟然那么开心。想到这里,江楚寒不由的微微笑了笑:“小可正是栖霞江楚寒,这个......如假包换,刘泽清刘将军一定认得我,哈哈。”

江楚寒笑了起来,只见四周的士兵听见那一声大呼,纷纷急跑着围了上来,江楚寒又笑了两声,忽然发现周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江楚寒心中一紧,不由得有些疑惑地望向那些士兵,只见站在自己眼前的那名士兵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冲着江楚寒嘿嘿一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江公子啊江公子,你可把兄弟们给找苦了。”

还未等江楚寒反应过来,只见一柄雪亮的尖刀已架在了江楚寒的颈间,那名士兵全身泛起一丝厉色,冲着江楚寒大喝一声道:“奉五省总督洪承畴洪大人之令,捉拿反贼江楚寒归案!”

“什么!”江楚寒大惊失色,不由问道:“凭什么抓我?我不是反贼!刘将军在哪?我要见刘将军!”

“任谁来也救不了你了!”重重地一脚踢在江楚寒的背上,江楚寒顿时一个鉏冽跌倒在地,那柄泛着寒气的刀锋划过江楚寒的脸庞,只听那名士兵大声大吼道:“总督有令,只抓主犯不问胁从,速度押反贼江楚寒回栖霞城!”

“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顿时惊的江楚寒心里凉成了一根冰棍。

*刘泽清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自己带着士兵在青龙山上满山搜寻着江楚寒的同时,山下忽然一阵锣鼓喧天,马声嘶鸣,数万的兵马忽然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青龙山下,而来人,则正是自己异常熟悉的那位汉子,应天府都指挥使,自己的顶头上司,孙传庭孙大将军!

当数万军队将青龙山团团围起来时,孙传庭当向一马冲向正发懵中的刘泽清,脸色冷漠地喝到:“奉五省总督洪大人之令,捉拿反贼刘泽清、江楚寒归案!刘泽清,你还不快快下马受缚!”

“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了反贼?”灰头土脸的刘泽清一脸的发懵,望着一脸肃穆的孙传庭,不可置信地指着鼻子道:“我刘泽清是反贼?这个......孙老大,您就别开玩笑了。”

刘泽清笑了起来,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还真会开玩笑,自己跟着孙将军鞍前马后,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从小小的一名校尉,凭着一身战功坐上了今天这个位置,也是靠着孙大将军的提携,刘泽清早就将眼前的这位顶头上司当成了最可亲的人,眼下看见孙将军忽然也来到了青龙山,刘泽清心里顿时有些暖洋洋的。

孙传庭坐在马上忽然须发倒立,忽然大喝一声道:“反贼刘泽清,还不快下马受缚!来人啊,弓箭手准备!”

孙传庭的这一声吼,惊的刘泽清顿时清醒了过来,大惊失色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只见孙传庭正一脸的杀气凌人,手中的那一杆长枪也不知何时指向了自己,在这片淡淡的阳光下犹然发亮。

“孙将军......您......您这不是开玩笑吧?”刘泽清战战兢兢地望着孙传庭,身后的那些士兵早已被人持刀架住了脖子,仿佛只要敢动上一动,立即便会刀锋相向,挥刀砍下去!

“一切是非自有五省总督定夺!”孙传庭大吼了一声,看着眼前还在发懵的刘泽清,孙传庭心里忽然有些发酸,这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爱将啊。孙传庭努力定了定神,忽然眉角竖立,大怒起来:“两营弓箭手准备发射!”

“不!不要!”刘泽清此刻早已是肝胆俱裂,迷迷糊糊中,刘泽清手中的兵器,也突然轻轻地落在了地上。

*伴随着镣铐的声音,江楚寒拖着沉重的步伐被押进了栖霞城县衙大牢里。这不是江楚寒第一次来到这所大牢里了,上一次,就是在上一次,江楚寒还是由着熊文灿熊捕头带进来,然后看见了李二娘被人缢死的那一幕。

而眼下,江楚寒被关进了那间同样的牢房里,这间牢房,正是原先关押李二娘的那间牢房,也正是李二娘那一次被杀的案发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