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愣了半晌,她看着安锦瑟,那乌黑眼眸中坚定的颜色,她心知,眼前这个女子,她怕是再也留不住,再也留不住了。

“罢了,罢了!锦瑟丫头,若你想离开便离开吧,皇祖母不会阻止!”太皇太后轻轻抚摸着安锦瑟的头,“丫头,如今你被皇帝看得这般紧是没有机会出去的,等册封大典那天吧!”太皇太后轻声说道,眼中满是慈祥之意,“册封那天,皇祖母会让苏嬷嬷带你出宫!”

“皇祖母……”

“锦瑟丫头,皇祖母是真的舍不得你,可皇祖母更不想你不开心!”

安锦瑟微微一愣,眼睛似乎有些酸涩,“皇祖母,不管以后锦瑟身处何方,锦瑟一定会记得皇祖母的,若可以的话,锦瑟一定会回来看皇祖母的!”

“好,你可一定要记得啊!”

福康宫内已不再是一片寒意,而是浓情满殿。

太皇太后在安锦瑟的规劝下,也吃了东西,还跟她聊了会天,下了一盘棋,似乎乏了,她便往内阁去睡下了,安锦瑟这才走了出来。

“嬷嬷,皇祖母已经睡下了,一会儿劳烦嬷嬷熬点粥给皇祖母喝,皇祖母的胃不好!”

苏嬷嬷看着安锦瑟,轻声应答道,“老奴明白!还是娘娘有法子!”

“嗯!”安锦瑟轻轻一笑,随即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青鸾,“青鸾,我们回宫吧!”

安锦瑟在青鸾的搀扶下,慢慢的向漪澜殿走去,然而就在转身的那瞬间——

便看见从江南那边赶回来的平阳公主长孙胧玥气冲冲地向着这边来,一见她便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安嫂嫂,你的孩子没了?七哥当真那样待你?”

安锦瑟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个女子从一开始便用真心去待她,她笑了笑,反手去拍了拍她的手背,“平阳,你这般待我,我铭记于心,你不必为了我去与你的七哥说些什么!”

平阳看着安锦瑟落寞哀伤的眼,她上前去紧紧抓住她的手臂,轻声道,“安嫂嫂,你放心,这事,平阳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这事儿,平阳定要为你讨回一个公道!”她看着她神色,心微微疼着,“安嫂嫂,你放心,我跟那劳什子惜妃没完!”

安锦瑟微微一笑,却不再说话。

“安嫂嫂……你不要不说话,好不好……”平阳看着安锦瑟,那落寞的神色,让她越来越难受,于是她上前去抱住她,“安嫂嫂,孩子没了,平阳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不要因为七哥,也不要平阳了吗?”

“平阳,若我不理你,就不会停下来跟你说话了!”

“我知道,安嫂嫂最爱平阳了,你等着,我去找七哥去!”平阳转身向那边跑去,眸光坚定,绝美的小脸上一脸的愤恨,“你在漪澜殿等着我!”

安锦瑟看着平阳,心中一暖,她看着平阳轻轻一笑,“平阳,你干嘛这样气愤?你不怕被你七哥责罚?”

“罚便罚,谁怕他,大不了我就回宫去,不待他这皇宫,还不成?”平阳嫣然一笑,想要安锦瑟放心,风轻轻一吹,她乌发随风飞舞,英姿煞爽。

“平阳,有这个必要么?”安锦瑟凄然笑着,眸光黯然,“你去了,有些事,也改变不了。”

“我去找七哥!”

安锦瑟却毫不在意,淡然一笑,“随你吧,我也乏了。”随即示意青鸾扶着她回漪澜殿。

说罢,便不再理平阳,只是自顾着望着被乌云遮住的天际,看着那变幻莫测的白云,唇角轻轻扯出了一抹淡笑,而平阳终是看了她一眼,转身,飞快的向储秀宫的方向跑去。

可是去了之后,储秀宫的太监说,长孙墨渊去了惜妃的长生殿。

这让平阳的怒火更甚。

长生殿。

阳光从窗边静静的流溢进来,地面上一片细细碎碎的金黄。

长孙墨渊负手而立,看着窗外灿烂的夕阳,夕阳落在灰白的地板上,印下了斑驳的影子,兴许这是阳光最薄弱的时候吧,所以他竟感觉到了丝丝冷意。

“墨渊,你在想什么?”安锦曦站在她身旁来了。看着他轻声道,“可是在想锦儿?我没有怪过她,你也莫要怪她了,孩子没有了,便没了吧,咱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长孙墨渊看着远处的残阳,想到了那日的血红,他的心很痛,那种仿佛是从灵魂深处而来的,过了良久,他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女子,“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除了锦儿的孩子,朕谁的孩子都不要!”

听到那句话,安锦曦所有的动作瞬间都呆滞了,就连她伸手去握住那男人衣袖的手都瞬间冰冷。

风轻轻吃过。

似过了许久,长孙墨渊看着眼前的女子,他轻轻抬手抹去锦妃眼角残留的泪水,淡淡的开口道,“锦儿和朕的第一个孩子,不是被谁害死的,是被朕逼死的。她恨朕,是朕的错,那么只要她不原谅朕,她没有孩子,也就是朕没有后嗣!”

当初他是动了打掉孩子的心思,也想吩咐徐御医熬一碗滑胎药,可话到嘴边却未说的出口。只是因为刘熹来报,她落了水,他飞快而去,那句,七郎,咱们一直都在一起,好不好。

只是这样短短的一句话,却叫他所有想要打掉孩子的心思瞬间瓦解,从那一刻,他便清楚的知道,除了这珑玥王朝的锦绣河山外,他想的究竟是什么。

他想要她一直陪在他身边,一直陪着,永不离开。

即使这个孩子的出世会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危机,可他相信,只要他们在一起,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会保她母子平安。

可是事情却出现了变故。

“墨渊,那么我呢?”安锦曦淡淡的道,却依旧抓紧了那人的衣袖,“所以我就以后不能有孩子么?”

“云儿,许的后位,朕给你!”

“后位?!”她淡淡一笑,抓住他衣袖的那手又微微加了加力道,然而,那人却抬手拂去了她的手,一瞬间,她的手空了,似乎连同着心也空了。

安锦曦抬头怔怔看着他,泪流满面。

心里痛极,在那种极致的痛之后,恨,也渐渐滋长出来。

“你好好歇着!”

长孙墨渊准备离开,安锦曦看着他,心痛到极致。

墨渊,在这座华美的宫墙内,几处凄凉,几处繁华。也许,你永远不会感受寂凉。因为你是受万世景仰的帝王,是宫里所有女子曲意逢迎,讨得恩宠的男子。可,墨渊,你知道么,我只有你。

尤记得,他刚登基的第五年,他来丞相府,晚宴安排了表演,可那表演中却暗藏了杀手,在众人都沉醉,高兴时,一把尖锐锋利的刀直直向他逼来,她没有丝毫犹豫的挡在了他面前,因为他不仅是君,更是她所爱的丈夫。

自那后,她落下了病根,也在丞相府中替他监视父亲的一举一动,在他心里,她同别人也不一样,在他心里是有了她的位置,只待他铲除太后八皇子同宁王,废去父亲丞相之位,那陪他傲视天下的人,必定是她。

可她在为他做尽一切事之后,是她亲手将他送给了自己的妹妹。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吵闹的声音传来——

“公主,你不能进去啊,皇上吩咐下来,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刘熹,你老糊涂了吧,本宫是任何人么?”

说罢,那人便强硬的闯入里面,一张小脸不似以往那样随和,那样俏皮,有的是疑惑,然而除了疑惑外,竟还夹杂了些许的怒意和怨恨。

而在内阁前面是端着药的宫人,她看着平阳,跪倒在地,“公主万福!”

“万福?”那人淡漠出声,随即看着那药罐,她狠狠一抬脚,那药罐便是跌落在地,一阵碎裂的声音响起,还未等众人来得及回过神时,那人便闯入了内阁。

“皇上,当真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薄情之人呢!”一向尊敬长孙墨渊的平阳闯进去之后,看到那一幕时,更加窝火,安嫂嫂伤心绝望,他倒好,在这里佳人陪伴,恩爱有加,所以她连七哥都没有唤,只是淡淡的唤了一声皇上。

“长孙胧玥,谁教你这般没规没距?”长孙墨渊微微抬眸,那片墨黑中依旧淡漠,没有丝毫波澜,一瞬间,气氛顿时凝滞了下来,空气凝重的令人窒息。

“没规没距?”平阳微微一笑,却冷然,“皇上,我平阳不懂规矩又不是第一天的事儿了!”她的眸光看向一旁的安锦曦,“哼,初见你倒觉得你挺值得同情的,如今看来你倒是叫人憎恨,你这般缺男人,怎的就不嫁给了定远侯?还是你就是一个攀高枝儿的人,瞧不上定远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