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投资
毕竟是临近中考了，即便一中附属初中是整个青州市数一数二的好学校，在历年的中考中，考入一中的比例也向来都是高的离谱，但是自打全市统一的摸底考试之后，整个学校里还是弥漫起了一股紧张和压抑的考前气氛。
郭媛媛的成绩考一中自然是手拿把攥的，对此她倒是没什么担心，对于她来说，充其量也就是会在意一下考试的排名，但是杨睿的成绩，就让她很担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陶慧珍对她自小的灌输，到现在她甚至会觉得，如果杨睿的中考成绩太丢人的话，杨睿自己倒是没什么太大责任，反倒是她，会觉得很自责。这种奇怪的思维方式，连她自己都觉得好奇怪，可是仔细一想，她却又觉得天经地义。
她不管杨睿，谁管？
所以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之后，郭媛媛只是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对杨睿的“监督”就越发的勤恳起来。
不许逃课、旷课，上课的时候不许打瞌睡，不许跟胖子交头接耳，当然，更不许跟同桌交头接耳，同时，她还为杨睿制定了系统的复习方案，每天放学后都会逐一考校和核对，认真的很。
杨睿倒是浑不在意。
该背诵的东西他早就已经背诵过去了，至于数理化……连郭媛媛都知道这种课程的成绩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提上去，所以，对于杨睿目前的成绩，她已经是比较满意了，只是会要求杨睿每天完成一定的基本习题量也就是了，而这对于杨睿来说，也同样是毫无困难。
当然，最关键的是，既然有任务，那么任务完成之后，自然就必须是有奖励的，所以，连续两天，杨睿都是牵着郭媛媛的小手回家的。
似乎是临近毕业的缘故吧，一方面被学校里的气氛压抑着，让人下意识的就想要做一些过分的事情来冲破这种压抑，所以当两个人牵着手在路上走的时候，只要路上没有本校同学，郭媛媛就会表现得很自然，而且越来越自然，到后来，甚至都是两个人一边拉着手东晃西晃的，她才一边开始出问题考杨睿。
之所以这么做，她就是害怕杨睿会不耐烦。
但其实对于现在的杨睿来说，像这种可以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起回家的日子，非但不会不耐烦，反倒会有一种很享受的感觉。
所以，他乐此不疲。
一直到周三的下午放了学，在路口分开之后，杨睿才觉得，似乎把人家周子梅和周子琪单独扔在区政府招待所里已经两天多，有些不太对劲，这才又坐了公交车赶过去。
临去之前，他还特意打了个电话去区政府招待所问了一下，知道周子梅和周子琪就在房间里。
敲开门进去，还不等杨睿说话，周子琪已经张牙舞爪的，坐在沙发上，冲周子梅喊，“揍他，揍他！”
杨睿一脸纳闷地看看她，又看看周子梅。
周子梅笑笑，继续埋头看文件。
区政府招待所给她们姐妹俩安排的都是比较高标准的“小套房”，虽然也是只有一个房间，但是这房间比较大，不但有独立的沙发待客区，甚至还有一片办公区，周子梅就正坐在那里，写字台上摆着厚厚一摞的各种文件和材料。
看见这个情况，杨睿马上就知道周子琪为什么一脸愤愤了。
果然，等他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周子琪抬腿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然后就说：“我们好好的一趟旅行，都让你给毁了！”
她没穿鞋，脚上只穿着薄薄的尼龙丝袜，踢在腿上一点都不疼，甚至于隔着夏日的薄裤还能感觉到有点滑滑的。
于是杨睿就开始装傻叫屈，“关我什么事！我也想陪着你们玩啊，这不是被迫回去上课的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我不陪着你们，你们自己也可以转着玩啊，上次子琪姐你自己不是也玩得挺好？真要担心安全问题，在本地雇个导游，或者干脆让我爸跟公安分局那边打个招呼，给你们派个便衣贴身保护着，不就行了？”
见他这么装傻，周子梅都听不下去了，扭头瞪他，“你倒是会装傻卖乖！”
周子琪就冷哼了一声，忍不住爆了粗口，“玩？玩个屁！”
然后她指着门口，对杨睿说：“你下去看看，我们都被监视上了，就在楼下的大堂里。”
“啊？”杨睿闻言大吃一惊，不过旋即，他倒是回想起来，似乎上来的时候的确在大堂的沙发那里看见有两个人坐着呢，这时候一想，自然也就明白，肯定是本地的有关部分闻风而动了。
不过杨睿还是摊摊手，“这也不能怪我吧？我只是跟你们聊了聊国内的服装行业现状而已，也没让你们去拜访康书记啊！你们这完全是自己送上门去的嘛！港商啊，还是港龙集团董事，这种大人物，平常拉都拉不过来，现在居然已经到了青州，就算是康书记和程市长拉不下脸来找你们要投资，本地那些头头脑脑的，可是一个个都精得很，不缠着你们才怪了！”
又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问周子梅，“子梅姐，下面负责监视你们的，是哪个部门的？”
不等周子梅回头，周子琪已经又愤愤地一脚踹过来，“你还好意思看笑话！你负责帮我们想办法摆脱他们，反正我是受够了，我是来玩的，不是来谈生意的，不是来考察的，更不是来应付饭局的！”
周子梅笑笑，干脆放下手里的文件，起身去接了水烧上，然后一边去自己的旅行箱里翻茶叶，一边笑道：“是市招商引资办公室的一位副主任。”
杨睿点点头，心想康如海应该不至于这么露相，十有是程学兵忍不住打下招呼去了。
这个年头，招商引资是政府工作中的头等大事之一，甚至于招商引资的数额已经成了考察当地政府工作成绩的一个极其重要的指标，从上到下，几乎所有部门——哪怕是文化局、妇联、计划生育委员会这种跟这件事完全不搭边的单位，都会被布置下招商引资任务，完不成甚至是要被处分的，完成的出色甚至可以直接就地提拔，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全“民”招商了，碰上周子梅这种背景复杂又有实力的港商，他们就是豁出老命去也肯定会死死缠住的，所以招待所下边坐着一个副处级干部守着，倒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
只可惜，周子梅和周子琪要么就是在香港呆了太久，要么就是身处高位，压根儿不了解这里头的事情，所以一不小心露了行藏。
杨睿还特意走过去看了看，见那些资料几乎全部都是与本地七家服装厂有关的，就忍不住撇嘴咋舌，心想这些官员们动作真是够快的，而且，卖家底的决心……也真是够强烈的。
就在短短几年之前，关于市场经济姓资还是姓社的问题，整个社会还在纷争不休，但是自从伟人南巡之后，整个社会发展的方向和舆论的基调就算是彻底定了下来，而等到现在，虽然一旦牵涉到大型国企和关键行业的时候，话题仍然禁忌的很，但是对于服装企业，尤其是几家濒临倒闭的服装企业，就完全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看他们交给周子梅的材料之详尽、周到，估计只要周子梅肯点点头，答应在本地投资，他们马上就会主动把这几家厂子都送过来，白给都完全可能。
只是有点可惜了很多像赵大有一样的那些人的一片国企之心哪！
大概翻看了一下，杨睿就回去坐下了，周子梅泡了茶端过来，一人一杯放在茶几上，自己也敛了敛裙子在沙发上坐下，杨睿就问她：“子梅姐，你以前走那么多地方去考察，就没受过当地招商引资部门的骚扰？”
周子梅笑着摇摇头，说：“我二叔提醒过我，说目前国内招商引资的气氛比较浓，所以不管去哪里，我都是委托朋友提前联系好本地人，让他们带着我去，当地的政府部门根本就不知道，只有上个月去沈阳，是跟郝公子一块去的，略张扬了些，就被当地部门给缠住了，不过被缠住的是郝公子，我一看不对，就赶紧回龙城了。”
杨睿闻言点头，心想以那位郝中道的架势，这种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港商的事情，他倒是真的能做得出来。
周子琪苦恼地叹息，“怎么办啊，只要出门，那位刘副主任就会立马跟上，你要去玩，人家就问是不是要安排人做导游，你要出门吃饭，人家就非得要请客……”
她冷哼一声，道：“要是按照我的性子，早就一脚踹飞了！但是我姐坚决不让，可是你看，现在倒好，你越是对人家客气，人家就越是吃定你了，就呆在下面不走，你怎么办？”
周子梅笑了笑，道：“人家估计也是有任务的，何苦为难他。”
周子琪就出歪点子，“要么，我去给康叔叔打个电话？就直接跟他说，让他把他的人都撤回去，要谈投资，等下次你自己来的时候再说？”
周子梅闻言笑笑，不说话，杨睿就摆摆手，“千万别，你要这样一弄，不但康书记脸上不好看，就连那位刘副主任估计都得挨批评，到时候可就真是得罪人了。你是官家小姐，没什么需要害怕的，人家子梅姐可是做生意的，就算是这一次不投资，万一以后想要到这里投资呢？那就少不了要跟这些个官员打交道，还是不太好得罪人家的，否则到时候就要被人家给穿小鞋了！他们别的本事或许寻常，说到刁难你、给你找茬儿，那可是无比擅长的！”
周子琪闻言就郁闷地扭头看看周子梅，问：“姐，你还真准备在这里投资？做服装？”
周子梅闻言仍是慢慢地喝茶，直到杨睿也扭头看过来，她才笑一笑，放下茶杯，看着杨睿，问：“你说呢？我该不该在这里投资？”
杨睿撇撇嘴，扭开头去，“这种事情，我哪里知道，当然是要子梅姐你自己做决定了，觉得能赚钱就投资，不能赚钱就拉倒呗！”
周子梅笑着点点头，“现在国内的投资机会确实很好，很值得投资，只不过，我是商人，我考虑的不是赚不赚钱的问题，而是赚钱多少的问题，因为赔钱的生意，我肯定不会去做。”
顿了顿，她道：“那位刘副主任递过来的材料，我仔细的看过了，而且我也认可你那天的说法，最近两三年内，国内服装业很有可能会迎来一次井喷式的大发展，青州这边的条件很好，劳动力充足而且廉价，棉纺织工业发达，而且背后就是盛产棉麻的大平原，在原料充足这一点上有着得天独厚的好条件，而且靠近原料产地，价钱肯定也低，另外，青州市交通也很便利，公路铁路都发达，东边不到一百里就是东港，海运也畅通，除了还缺一条到龙城的高速公路，其他的几乎不缺什么了，但是呢……我思来想去，却还是觉得投资青州市的服装业，赚头太小。”
她理一理头发，缱绻地靠在沙发里，看着杨睿略带疑惑的眼神，笑道：“我到国内来，就是来考察投资环境的，所以，投资肯定是要投资的，而且我个人对服装产业也确实很感兴趣。但是现在么，我觉得与其投资青州的服装业，倒不如干脆投资你来的赚头更大。”
“投资我？”杨睿闻言不由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