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灵在一旁也只能干着急。地上那位还在呼呼大睡,六骰格擦着他的睫毛飞过去都没半点反应。

但是遥灵完全估计错了。

凤川只是说他不会出剑,可没说他不会用全力!

他浑身已经燃烧起了火焰。

他要用术法跟武陵春对决!

不要这么认真,但愿武陵春别理这头疯子——

他的双手却已经缠绕起了金色的闪电。

这——武陵春学的竟然是金系?虽说火系正是金系的克星,但萧凤川毕竟修习术法时间不长……

天色昏暗,墨云翻涌。武陵春手中两道金色的闪电灌入云海激浪,他手中仿佛握着一把驭电的巨剑!

金系术法在五行术法中杀伤力最高,但极耗灵力不易操控。看武陵春这招雷云袭魄运用得游刃有余,凤川这一战凶多吉少!

明明是自家兄弟,打什么架啊!

萧凤川浑身的火焰也在风中狂舞。他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已经被雷电锁定,他根本逃不开的!

生死一线,决定于他能不能靠自己的能力承受住这一击!

这帮打起架来不要命的疯子!可恶!

“遥灵,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萧凤川飞快地向遥灵使了个眼色。

什么?

我……

遥灵恍然大悟,他是要遥灵带步蟾宫先走?

原来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取胜。

他只是想用这种方法保护他们!

虽然看着萧凤川糊里糊涂被雷劈死很不爽,现在情况已经这么危急,不能辜负他的用心!

“大叔,快跟我走!”

“我不能走。”

“都什么时候来还耍帅!你再待下去全村人都得跟你一块死!”

“我……我们步家村的玉兔精,有着非留在这里不可的理由……这并不是我所能决定的。”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卖关子!

遥灵也懒得跟他废话,这些台词根本就是没用的。她拔出催雪剑,倒转剑柄在步蟾宫后脑上一敲。

“咣当。”果然倒了。这就对了嘛,省得那么多送死的废话!

她抄起步蟾宫御剑而去,武陵春现在雷阵之中,不可能分心来追她!

遥灵却回头去看凤川。

向他点点头。

凤川也正好在看着她,朝她眨眨眼睛,仿佛在说,这次你还不算太傻嘛。

遥灵却一直看着凤川。直到飞得越来越远,怎样回头都看不到他了……

傻瓜,可千万千万不要被雷给劈死啊……

我这么相信你,你可不能随随便便死掉,丢给我一个抛弃同伴的骂名啊……

还是想好眼前的事吧。

只要那睡神不发神经得爬起来追他们,遥灵就有把握送全村人到安全的地方——

一次送不了那么多人,先给村长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御剑疾行的遥灵却感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冷飕飕的……

她飞快地侧身回头望去——

哗,竟然是冷冰冰一把剑擦着后脊梁刺过去了,好险!谁这么卑鄙,竟然偷袭!

遥灵倒也没时间骂那人卑鄙。她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这种无声无息的偷袭可不是谁都能发动的。

就算不是高手,遥灵这种半吊子飞在空中,剑上还带着一个昏过去的人,打得过谁啊?

她在转身的同时做足了心理准备。

却没想到——

“师——姐?”

那个眼神凌厉,容貌清雅,手执蝉翼剑冷冷立于云端的,不是师姐遥月却又是谁?

“师姐,你怎么会……”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会偷袭我?

怎么会这么严肃地看着我?

遥灵并不想得到问题的答案,她只想开溜!

“铛!”蝉翼剑和流云剑擦出烟火棒似的火花,若不是师姐没用全力,遥灵已经连人带剑摔得粉身碎骨了。

“师姐,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阻我救人?”

“你要救的不是人,是妖。”

又来了!什么人啊妖啊的有必要分那么清楚么?再说了,她到底为何会突然冒出来的呢?

是奉了门派长辈之命?不可能,那帮老不死的如果早出来管事,天下也不至于乱成现在这样;

是接了委托任务?兔妖们不可能傻到委托雨巷吧,雨巷现在今非昔比,长老们根本不会像祖师一样把妖看在眼里;

或是师姐她一直在关心着自己?

这种煽情的可能性,还是……

“不管他是人是妖,我就是要救他,师姐请你放开我!”

“我不放。”

“哎哟那你不放我可怎么办!我根本打不过你呀!再说你的登场太莫名其妙了,能不能解释下?”

遥月放下了剑。老用剑指着自己师妹,这可不好。

“是他让我来的。”

哈?他?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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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阵之中喊声鼾声起伏。

萧凤川双手托起火焰结界,将雷隔在外面。现在不是玩酷的时候,如果不用火焰缓冲一下雷电的力量,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但愿遥灵这次能办成点事。

凤川也并非完全得想牺牲自己。

这跟在赌场上一样,其实就是赌一把,赌自己命大!

无情的雷电已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手纵雷电的武陵春长发飘飞,金瞳冷酷。

在术法方面,凤川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但如果踏月公子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他不是想用这种方法来验证,他不想的!

“凤川,想起一切吧,想起一切,我就……放了你……”

他用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他已经疯了。

没有结果的思念,近在咫尺而远在天涯……

所有的,已经将他推向灭亡之路!

他不想用这种极端的手段,不想……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得祈求着凤川。

承认吧,凤川就是踏月。

哪怕是谎言也好。

真的。

“喂,武哥,你不会杀我的对吧!”

凤川的嘴角已经渗出鲜血。他消耗了太多的灵力,能在闪电轰鸣下保持站立已经是奇迹了。

他看不清武陵春的眼神。

武陵春也看不清他。

那个好赌成性,厨艺惊天的阳春馆厨师;

那个天赋异禀,向往江湖的热血少年;

他属于厨房,也属于战场。

他到底,是不是踏月……

到底是他们感觉相像,还是因为思念生出的幻觉。

也许是上天看到他的剑太寂寞,所以特意派来了新的主人?

……

武陵春十八岁那年。他用不择手段不为人知不显山不露水的方法,夺回了被抢占的家产。

那个春天的阳光格外明媚。

格外恼人。

父亲在一年前就去世了。他看不到这一切了。

他看不到他为之付出半生被人抢走的东西,又被他的儿子给夺回来了。

他将整个府邸翻修了一次。

即便很想留下童年时,跟父亲一起在这里渡过的点点滴滴。

但一想到,这里也曾是母亲流连忘返之地。

还是算了。

家破了,人散了,幸福,就这么不见了。

万贯家财,学富五车,武功卓绝,誉满扬州……

呵,又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啊……

那个时候二哥是身边唯一的亲人。

他知道武陵春为夺回家产用了那么多肮脏不堪的手段。

他知道武陵春因为母亲的缘故痛恨女色。

他知道武陵春还是满心想着找步虚声和母亲,甚至是他们的族人复仇。

他却不愿离开他的身边。

“有一天,连二哥也会离开我的吧……”

“怎么会。我,还有你,我们都是誓死效忠大哥的嘛,怎么会分开。”

“嗯……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有亲人,也不会有那么多好兄弟……”

“小春。”

踏月说这句话的时候,嘴唇凑近武陵春的耳边。

他说的所有的话,都如久旱甘霖,让他难以抗拒:

“答应我,别再去报仇了。已经够了。”

的确已经够了。

为报仇所作的牺牲,已经够了。

够了么?

那个贱女人跟她的奸夫不知在哪里游山玩水过着快活神仙的日子,可父亲……

父亲却睡在冰冷的黄土陇中。

他把所有的心血都给了这个家。

换来的,却是欺骗和背叛!

罪恶之人根本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不甘。

仇人未死,他又何心情安于平淡。

若不是有二哥从旁劝阻,他早就找到那对奸夫**妇,他们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他为踏月着迷。他为了他,暂时放弃了报仇。

可是现在……

如果放弃报仇就可以让二哥回来——

如果放弃报仇就可以让二哥回来——

如果……

“哈哈哈哈——!”

武陵春突然爆发出凄厉疯狂,几乎要将雷电吞噬的大笑!

他什么都做不了!

无论放弃多少东西,哪怕是全部,失去的也不会再回来了!

二哥已经消失了!

他根本什么也做不了,无论做什么都是没用的!

这些肮脏妖类的生命与他何干?

死吧!

通通死掉吧死掉吧死掉吧!

还有步虚声,和眉妩……

对了,得问出这两个人的下落再杀他们,就算不说也没关系,呵呵……

武陵春现在除了踏月公子——

全天下的人,没有找不到的!

“格拉拉——”

雷声炸响。

萧凤川的火焰如火山喷发般冲入闪电。

是在释放自己最后的火焰么?

“萧凤川——”

遥灵远远得已经看到了冲天的火焰和惊天的雷声,怎么会!

“站住,你要去哪?”

她还是被遥月拦住了。

“我要去看看萧凤川是死了还是活着!”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为六公子做事?”

“这些一言难尽!你先放我过去!”

“不行。”

“嚓——”

遥灵的流云剑飞云般刺向遥月咽喉。

果然还是用打架解决问题最实惠!被打倒的人,哪有资格废话!

她一直没有信心胜过遥月师姐。

但是,她一定要拔剑。

为了萧凤川而拔剑。

为了他而战,为了他而胜!

遥月冷静应战,却未料到遥灵的剑术如此……

师父说过,剑术发乎于心时便不再受招数和心诀的拘束,将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就像遥灵现在这样。

她对萧凤川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