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原地哭泣了一会儿的关才,慢慢的抬起了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怀抱,他最终是忍不住了,胡乱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后,便朝着关岩冲了过去,张开了双臂抱住了自己的父亲。

这一瞬间,他将肚中积累的委屈通通释放了出来,回忆往事的悲伤也逐渐被喜悦所取代。

紧紧抱着自己亲生骨肉的关岩,情绪也是非常的激动,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说不出的滋味,哽咽着说不上话来,只能将关才抱得更加的紧了一些。

关才这样其实并不是脆弱,反而是他太坚强了,坚强到连一个避风港都找不到。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只能自己鼓励自己,自己拯救自己。而今日遇到父亲之后,尽管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身体里淌着的血液却传达出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暖,哪怕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他都觉得非常的我亲。

虽然两世加起来活了几十年的关才从未感受到过父爱,也不明白什么叫做父爱,但是今天他明白了,纵然重生到这个世界从睁开眼的那一秒开始就没见过父亲的真正容颜,但此时此刻他却能从对方的怀中,对方温柔的眼神中深切的感受得到父爱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就像一缕阳光,透进了自己的身体,让里面的心灵即使在最寒冷的冬天也能够感受到春天般温暖,又如一泓清泉,让自己的情感及时蒙上岁月的风尘也依然纯洁明净。

但关才始终是活了几十年的“老男人”了,如今在另外一个老男人的怀中呆了几十秒之后,终于是感到有点害臊了。急忙轻轻的推了一下,从对方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一张俊脸倒是印上了一丝臊红。

而站在附近的兄弟们,林青霞与石蛮见到这番皆大欢喜,温馨感人的场面后,也都纷纷在内心送上了祝福,慢慢的走到了关才的左右,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他投去了一个鼓励且十分坚定的眼神。

看着二人向自己投来的眼神,关才头一回在内心深处为自己的“眼光独到”找到这两名伙伴当作兄弟而感到骄傲。

“关大哥,我们什么时候继续上路呀?再往上登不久就是灵台宗了!”这个时候,石蛮突然不和场面的讲出了这样一句稍显突兀的话语来。

人家刚刚与父亲团聚,你现在就催着人家急着上路?好在人家关才对兄弟还算比较大度,也不生怒,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摇着头说道:“你们几人先行,我有点事情要与父亲诉说,稍后我会赶上了来的。”

关才说罢拍了拍石蛮的肩膀,然后又拍了拍林青霞的肩膀,咧开着嘴露出了一副非常阳光自信的笑容。二人从他的笑容中感觉出一了种亲切感,就好像自家兄弟在相互嘱托一些事宜一样,毫无隔阂之言。

“嗯,不要太晚噢,尽量在午时赶到灵台宗,否则过了这个时间就没门童接待了。”林青霞笑着点了点头,冲着关才提醒道。

林青霞他们要急着将货物押送会宗门,所以不能再在时间上进行逗留,毕竟已经多耗去这么长时间了,而他们也只是个外门弟子罢了,并没有身份地位可言,到时候惹得外门杂物管事一个不高兴,就不妙了。

“放心吧,到时候宗门内再聚!”关才正了正脸色,轻轻的拍了一下胸脯,做着保证道。

“那行,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走了!”林青霞抱拳躬了躬,一脸正色的沉声说道。

关才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走就是,不用操心自己。

随后,林青霞一伙人就带着货物从新往山上行去了。奇怪的是,在转身离去的那一刻,龙雪慧竟然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关才,从他的眼神当中已经完全看不出一丝的恨意了,反倒是充满了好奇。

不过对于她的这番变化,关才倒是并未察觉,在见到林青霞一伙人转身离开后,他便也带着父亲关岩走到了一处树荫下,畅聊了起来。

“孩子,你这次前去灵台宗,难道是想拜入其中某人的门下学习更深层次的功法吗?”关岩与自己的儿子坐到树荫下之后,便开口询问道。之前就屡次听到他们提及灵台宗,所以这个疑问就自然而然的冒了出来。

关才不知道是点头好,还是该摇头好,脸色颇为为难。

自己的确是要加入灵台宗,但是到底要不要当他们的弟子,关才至今还没有个决定。毕竟自己的境界也够高了,寻常之辈肯定是没有资格来教导自己的,更何况的是,自己已经拜了一个天流真人为师傅了,纵然只是个记名弟子,但这规矩却是不能够轻易破坏的。至于父亲所说的更深层次的功法倒是想都没有想过,因为师傅天流真人赐予自己玉简里面的功法是学都学不完,哪还有那闲工夫去学别的?

“怎么了,你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方了,莫非还在犹豫不决当中?”看着自己儿子左右为难的模样,关岩眉头一挑,疑惑的问道。

“唉!~~~~此事说来话长,一时间也难以说清楚。”关才摇了摇头,叹出了一口长气,颇为无奈的说道。

“噢?”关岩的眉头皱了皱,还以为自己的儿子碰到了什么难题,一想起自己在外闯荡就是十多年,害得自己的儿子都没有个依靠,于是脸上顿时就浮现了出了惭愧的表情,急忙说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呀,不妨讲出来给为父听听,或许能够帮上些忙也说不定呢?”

关岩如今想着是只要能够多弥补一些就尽量多弥补一些。到时候自己的心里也能稍微好过那么一点点。

看着父亲脸上的流露出的惭愧表情,以及听着他亲切般的话语,关才感到很暖心。不过猜测他这件事因该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也就不打算细说了,免得引起二人都不愉快,于是乎只能够心领的笑了笑。

关岩见自己的儿子不愿意多说,一时间脸色倒也有些尴尬,心中揣测着他或许是因为刚见面,还没有完全的接受自己才会如此。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了,毕竟问多了,也只会引起对方的反感罢了,这样的画面却是自己绝不愿意看到的。

“孩子,你母亲在家还好吧?”关岩还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经遭到暗算了,一提到自己的爱人,他的脸上就写满了幸福。

在离开西平郡的这些年里,他根本就没有捎过一封口信回去过,为的就是怕收到妻子的回信后而心志不坚的放弃了寻找五色莲花。也正是因为这样,每天晚上都是他最受煎熬的时候,因为往往都会在脑海当中浮现出那个温柔可爱,漂亮娴熟的身影。

背靠着粗实的树干盘坐在树荫下的关才,突然间听到自己的父亲问出这样一番话来,他的身子猛地一颤,表情当场僵住,犹如蜡像石雕。一滴冷汗从后脑勺冒出,滑落至脖颈,贴在了后背,片刻之间,就将后背的衣裳给浸湿了。看着父亲这番从心底溢于言表的幸福模样,他真不忍心将实话说出来,深怕在说了出来以后会使父亲的心灵上遭受到沉重的打击而从此变得一蹶不振。

看着儿子的额头不一会儿就挂满了汗珠,他的心猛地一颤,一种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

“孩子,怎么了?难道你的母亲出什么事情了吗?”关岩的心中虽然很怕,怕儿子说出来的情况跟自己心中所猜想的一样,但尽管这样,他还是忍着那份不安的情绪,问了出来。

关岩每说一个字,就像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朝着自己的心后猛烈的刺了一下,脸色惨白惨白的,指甲缝都扣出了血来,死死的咬着嘴唇,内心当中正在做着一番剧烈的争斗。

“唉!~~~~孩子,别忍了,说出来吧,为父这点承受能力还是有的。”看着儿子一脸惨白的咬着嘴唇,关岩的心中似乎猜到了答案似的,他仿佛一瞬间老了二十岁,哀愁的长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

尽管如此,他还是竭力的忍着心中的悲切,对着自己的儿子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不想让他也勾起那段悲痛的往事而难过起来。

“嗯!········或许父亲您已经猜到了,母亲他在你离开后的一年遇刺去世了。”关才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父亲瞬间憔悴的模样,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口气将母亲去世的消息说了出来。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关才又对那个死去的母亲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因此也不存在什么适应不适应的,但是现在对着父亲说出他的妻子已经死亡了,这还是挺让人感觉纠结的。

果然,与自己心中所猜想的一样!

说是说能够承受得起,但是当关岩真正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只感到脑海当中一道惊雷响起,霎时变得一边空白,身子剧烈的一颤,眼前一黑,脑袋一晃,差一点就晕厥了过去。他实在是太爱太爱自己的妻子了,可没想到连她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这打击无疑是非常沉重的,若不是关才及时扶住了他的身子,给了他一些安慰,才不至于他精神崩溃。

“父亲,逝者已逝,还请节哀顺变吧,若是天上的母亲看到你这番模样,也定当于心不忍的!”关才扶着父亲的身子,轻轻的左右摇晃了一下,见他神志稍微清醒了一些后,这才开口安慰道。

关岩的眼角泛着泪水,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轻轻的拍了拍肩膀上儿子的搭着的手掌,向他投去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他不要担心自己,自己已经没事了。

经过这样一番沉重的打击,关岩看起来似乎又老了几十岁,现在的模样就跟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大爷一样,而且还是没吃饱饭的那种,要多憔悴有多憔悴,看在关才的眼中很是担心,怕一阵风都可以把他轻易的吹倒了。

不过在他得知仇人已经被关才给杀死之后,他的脸色倒是有了那么一丝好转,外加些许的欣慰。但是他还真是不怕死,在情绪平复了一会儿之后又开始问起关府的事情了,关府这些年倒是发生了许多大事,这要是再接二连三的打击他,搞不好会把他给活活气出心脏病来。

“父亲,关府这些年,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情,也就是·······”关才本想等父亲再休息一会儿,等过了那段妻子去世的打击期之后再说的,但见父亲执意要知道,于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好拒绝,因此也只好避重就轻讲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给他听了。

至于自己的心上之人遭遇绑架而遇害去世,以及怒火中烧屠了整个周家的这类震惊大事,倒是直接掠过,只字未提。但哪怕是避重就轻的讲,这些年积累起来的事情也还真不少的,尤其是只能说些微不足道小事,因此倒也把关才累得够呛的,花了好些嘴皮子功夫,眼瞧着就要到巳时了,要是再耽搁的话恐怕就要过了午时了,到那时可就进不了灵台宗了。所以关才一急,直接跳过了好多部分,才终于诉说完毕。

关才讲得累,当父亲的关岩听得更累,但也总算是听完了,在心中姑且有了那么一番了解。

“现在时候不早了,你是跟为父下山返回西平郡呢?还是继续上山加入灵台宗?”关岩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将视线移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亲切的问道。眼神当中有着那么些许小期盼,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跟自己一同下山返回西平郡,但是他又不敢勉强什么。

关才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先去一趟灵台宗,毕竟答应了天阳子要将万年紫金草送到他的掌门师兄手中去解救他心爱的师妹的,这可关乎到自己做人诚信的问题,以及涉及到了一个人的生死问题,所以说什么都要先完成了再说。

至于到了灵台宗之后还下不下来,关才倒是无法给出个肯定的答复,因为如果重返西平郡的话,只会对自己有害而无利,纵然有父亲这个强者坐镇,也只能够保证家族不受危害而已,自己肯定会遭遇到一连串的麻烦事件的。

“也罢!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好好的呆在灵台宗修行吧,唯有等自身的实力加强了,朝廷里的那班人才会忌惮你的力量撤销通缉的。”关岩见自己的儿子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因此也就不再勉强什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释怀的说道。

“嗯!巳时已到,父亲我就先走了,请多保重!”关才点了点头,然后瞟了一眼天色后,朝着父亲关岩恭敬的朝着鞠了一躬,说道。

“去吧!如今你也已经长大了,为父也就不需要再瞎操什么心了,只要记住一句话:‘做人不要愧对自己的良心就可以了’!”关岩再一次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脸欣慰的说道。

关才深情的与父亲对望了一眼,点头不语,然后带着父亲对自己的嘱咐转过身往山上走去了。

“唉!~~~~如果我的儿子真的有这番出息就好了!”看着关才的身影慢慢的变小,直至最后消失不见,关岩欣慰的笑容慢慢从脸上褪去,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说罢,关岩转过身往另外一个方向下山了。

拥有‘上古瞳术--月眸’的关岩,其实能够看穿人体内的灵魂。所以在见到关才的第二眼时,他就已经看穿了关才身体里的灵魂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但是不知道为何却自己总是能够在关才的身上感觉到一股某名的亲切感,明明已经看穿了对方的灵魂,但面对关才时,还是能够令自己真情流露,尤其是在听到妻子去世的消息后,更是差一点崩溃。所以之后他才会在心中默认了这个“儿子”的。

如果关才当时在场的话,听到他所说出的这样一番话,估计会被当场吓死吧?因为不是这一个世界的秘密,是他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一直以来就没对任何人说过。

※※※

午时刚到,周围的空气就变得苦重炎热了起来,匆匆赶路的关才,很弄不明白为何秋末的这个时期,还会有如此炎热的天气。一张愁苦的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渴盼着此时要是能够刮来一阵凉风,那该有多好呀?

可是风还没有来,太阳却升得更高了一些,强烈的紫外线对着匆匆赶路的关才毫不留情的猛射着。关才脚下踏过的黄泥土,被那那**.荡无比的太阳老公公无情的烤着,没过多时,似乎还传出了一阵烤焦了的味道,饿极了的关才,将之想象成了红薯味。

“呼!~~~”

赶了一个多小时路的关才,慢慢的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高耸入云的雄伟建筑,他好生松了一口大气,脸上露出了一副终于解脱了的笑容。

“灵台宗,我来了!”关才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微微翘起,笑道。随后便跨开着步伐朝着那座雄伟建筑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时,关才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了一块令牌,与之前孟滔离开岚竹宗时手中握着的一模一样,均刻有“灵台”两个金色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