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郎不肯去学堂,明夏又病的厉害,便将去书院理论的事情放了好几天。

经过几天的调理,明夏很快就好了大半,这得归功于小翠的细心照顾,卢氏的天天守侯,以及杜礼下的死命令:明夏病好之前,凡事不得操一点心!

但已经化身为赚钱狂人的明夏怎么可能乖乖地坐在**吃药养身体?

吃饱喝足之余,明夏便搬起大学里辩论赛时的雄辩精神,死磨活磨软磨硬磨,愣是让全家又同意她在病中理事,但前提条件却是:不能出门,不能出屋,按时吃药,办公限时!

好吧,不能出屋就不出,办公限时就限时,反正公事也不多,卢氏规定的那个时间远远能够满足明夏的需要了。

虽然没有电话,但有云柏这个跑腿,即使她不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但掌控一下青云作坊和小雅居,还是不成问题的。更何况,青云作坊有齐敏,小雅居又有尹贵,二人俱是稳妥之人,明夏也只需对对账目,打理一下二人送过来的汇报即可,所以,生病的这几天,可以算是明夏过的最轻松的时候了!

度假,也不过如此啊!

而且,因为明夏的突然病倒,全家的关心一下子都汇集到了她的身上,就连久病的杜礼都无法匹敌,被所有人围着团团转的感觉,倒叫明夏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捂的好了一点,明夏便赶忙叫云柏请来了大夫,得大夫一句“无大碍”,她终于解放了。

解放之后要处理的第一件事,便是小郎回学堂念书的事。

明夏坐在马车内,见小郎仍是嘟着嘴不肯讲话,便知道这孩子还在纠结了。

可是,他有什么好郁闷的呀,不就是小事一桩么?小孩子之间打架,过两天不就好了?至于这么放在心上?

明夏想着夫子也是饱读圣贤书的人了,当不会为了这么点子小事就真个怪罪自己的学生,更何况她早已着人买了顶好的一匹布赔给了文家,文家世代书香,岂能为了孩子们之间的摩擦,就坏了两家的交情?

文家书院建于商坊紧邻的万安坊,因为信都距离京城遥远,所以坊市分隔并不是很严密,商坊虽然名上是坊,其实是市,而万安坊则不同,这里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住宅区。

住宅区与贸易区的不同之处,最明显的就是环境了。万安坊十分的安静,明夏从马车窗里看着一家家的宅子快速的往后退,期间掠过的石墩,照壁,花草……好像电影镜头一样在眼前一掠而过,耳中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这种感觉,当真是惬意极了。

居住在这种地方,才真的有利于修身养性啊!

明夏想起小雅居的嘈杂,便对这万安坊更加喜爱了,而且,倘若杜礼能在这种地方养病,身体恢复得应该更快吧?

虽然服用着谢大娘开的药方,杜礼已经明显好转了,但是,他毕竟病了这许多时日,身体还虚弱的紧,又成天受着小雅居的聒噪……或许搬个清静的地方,爹爹心情一好,就痊愈了呢?

明夏闲闲地幻想着,只一忽脑子里便转过了好几个念头,待到回过神来,她却感慨了,如今的自己,已经是典型的唐朝女子呀,满脑子想的都是家人生计……时间果然是最好的治疗仪器,可以抚平人心里的任何褶皱啊……

感慨了一回,明夏便回头看身边的小郎,自从告诉他要去学堂给夫子道歉,小郎就一直黑着脸,此刻更是闷坐在车厢里,也不说话,而且,马车行的越久,他脸上那两条浓浓的小眉毛便拧的越紧,明夏无法,只得转向小郎耐心道:“小郎,咱们出门前不是说好了?”

她为了能使小郎心甘情愿地回学堂,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呢,怎么一出门,说的好好的小郎就又变卦了?

怪不得人家都将六月的天比作小孩子的脸,真是多变啊!

明夏这边循循善诱,奈何小郎根本不说话,明夏无奈,便好似妥协一般道:“好吧,你既然这么不愿意去学堂,那么,我们回去吧,不去了。”

小郎闻言,双眼闪过一丝喜色,便很快就不见了,呵,小孩子不笨嘛,敏感的心也觉出了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回去意味着什么?小郎你可要想清楚了!”明夏笑呵呵地继续道:“不读书,便只有靠力气养活自己,要么跟尹叔似的忙活店里,要么跟大伯二伯小叔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小郎啊,咱们家不是地主,也不是富商,爹爹还有病在身,你要是不读书了,就得去赚钱,跟店里的伙计那样,整天忙里忙外,给客人擦桌倒酒,你可得想好了!一旦开始赚钱,你可就再也不能像林家姑丈那样威风,也不能像飞卿表哥那样倜傥了……”

虽说四书五经比不上现代的全科教育,但书中自有黄金屋,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肯定也有一定的内涵,小郎要是真不上学了……当然了,明夏也不会叫那种情况出现的,但是倘若,小郎真的不上学了,那么,好吧,这大唐朝为数众多的文盲就又多了一员生力军……

但,没文化,很可怕!

所以明夏绝对要让小郎回心转意……

文家书院在万安坊的西南角,从商坊过来的明夏,算是得穿过整个的万安坊,才能看见书院前头那一抹雪白的照壁。

书院也跟民居一样,分着好几个小院,有的院里是男孩子,有的院里是女学童。文家开办这个书院,其实是作为文家的族学来办的,但后来与文家交好的人家也将儿女送了进来,这学堂就慢慢地开始招收外族的孩子了,到了现在,这基本上就是一个私立学校,谁家的孩子都有,文家的孩子们在学生中所占的比例,倒是越来越小了。

马车稳稳地停下,明夏等不到云柏的声音,这才醒悟今天赶车的是力奴,终于搞定了小郎的她心情正好,便呵呵一笑,先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力奴正站在一边,稳稳地牵着马,望着明夏轻快地从车上跳了下来,又顺势将小郎抱下车,然后伸手理了理衣襟,还冲着他一笑,力奴便听见一路上那个温温软软又不失力量的声音道:“力奴,你先在这里等我,我进去见夫子。”

他便点了点头,看着那个奇特的小姑娘一手牵着幼小的弟弟,大大方方毫不畏怯地走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心中顿时涌起一阵莫名的情潮,童年的回忆再次浮现在了眼前……那个时候,他的阿姐,也是这般带着他,走向曾经欺负了他的孩子家,为他讨回公道啊……

然而,明夏这回,却并不是单纯地为小郎讨回公道的,她的主要目的,还是让小郎能够继续在这里接受教育,哪怕只是最落后的四书五经,也是要学的。

然而,当明夏看见那位已逾花甲的老夫子,对她只是含糊其辞,却并不肯同意饶过小郎,甚至还要将小郎拒之书院门外的时候,便有些怒了。

这是文家的指示吗?

她竟没想到,这世代书香,尤其重视礼仪教育的文家,竟是这般的不通情理,她已经送过钱物道过歉了,文家竟还要惩罚本无大错,或者说根本就没错的小郎!

太过分了!

“夫子,我家小郎虽然有错在先,但毕竟是无心之过,而且事情一发生,小郎便跟那文家小公子道过了歉,这,也算是必罚的过错吗?”

“杜家小娘子,身为杜明冬的长姐,你自然是偏爱自己的兄弟的……嗯,但杜明冬无视学堂纪律,竟然在书院内打架,已经违背了书院的规矩,按规定……嗯嗯……”老夫子捻着胡子又想了想,便生硬地道:“按规定是要劝退的,所以请小娘子为令弟别寻高明,老朽是教不了这样的学生。”

一旁的小郎早就握紧了小拳头,双眼都要喷出火来,明夏瞥了小郎一样,却望着那老夫子笑了:“夫子,这是文家的意思?”

那老夫子愕然地望了明夏一眼,却看着别处道:“老朽……老朽只是根据书院的规矩来,还请……还请小娘子见谅……”

“夫子,我想知道,是文家哪位主事下的命令?您也别顾左右而言他了,没有原因,书院定不会这般轻易地劝退学生的,而且,我听说文家族长文裕最是宽仁博学,断不会因为这就叫劝退一个学子,定是有人给您传了什么话吧?夫子,我只是想弄个清楚,是谁不让我家小郎在这书院待不下去的,您老人家不妨就告知我吧。”明夏见那老夫子抖了一下,心道果然是个书呆儿,怪不得书读了这么年,仍然只能在这个小小的书院做个夫子……不过心下却更笃定了,便加了一把火道:“夫子您不说也使得,我直接去找族长,让他来给评评理,看您老人家处置的对不对。”明夏现在也缓过神来了,那文家的现任族长,也是有名的大儒,人品声誉俱都没得说,她就不信,这人也能为了一点的小事,就要辞退书院的学生。

老夫子一听这,脸现惊慌,心中便开始动摇了,本来他就觉得这杜小郎没什么错,虽然几天没来上学,但来了就继续读吧,他并没有必惩的意思,但……

“哈,杜家小娘子,你不用再逼夫子了,不让你兄弟来书院上学,是我跟夫子说的。”

一个得意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明夏转头一看,登时就怒了!

“崔友亮,又是你!”

“就是我!不让你弟弟来学堂的也是我!怎么?你有本事就叫了商家小子来办我呀!哈哈——”崔友亮仍是那副欠扁的丑恶样,望着明夏真是得意至极。

见崔友亮身后还跟了一人,虽是一身儒衫,神情却猥琐的很,正拿着一双老鼠一般的小眼睛,不时地瞟着明夏,肆无忌惮的样子,活脱脱色狼一个!

果然是狐朋狗友!

然而那老夫子却上前,对着猥琐男恭敬道:“见过长公子……”

“免啦免啦……”猥琐男不耐烦这老头子挡了自己的视线,便挥了挥手赶紧叫老头闪开。

这文家书院,果然是不能待了……

明夏心中一叹,便不准备同那崔友亮浪费时间,拉着小郎就准备离去。

不能在文家书院学习,她还找不到其他的书院吗?即便远了点,顶多日后叫人天天接送,反正现在也没的选了!

然而,刚走到门口,那猥琐男却抢先一步挡在前面,涎着脸皮笑道:“小娘子,莫急呀,方才不是还不慌不忙的么?哦,你不是有问题要问那老头?来来来,我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