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跟杜礼卢氏请过安,照看过三娘和小郎,明夏又去跟尹贵合计了小雅居的收支,竟发现净赚了十两银子!

这是开店以来的最高值!

明夏怔怔地盯着账本,生怕是因为自己太累一时眼花了,然而,没有错,就是十两!

尹贵其实早已大致算过,虽然他估的没这么准,但他的心里毕竟有了谱,因此并不像明夏这样震惊。

明夏当然震惊啦,梦中心心念念的,有一天会真实的出现在眼前,这是什么样的神迹啊!她曾经多少次在心里盘算着小雅居的收支,多少次勾画着小雅居的鸿图大展,盼望着它一天也能赚一两,赚五两,赚十两……然而,今日,小雅居终于可以赚到了十两,那么,是不是说,二十两,三十两,乃至一百两,在以后的日子里,都是可以慢慢实现的?

明夏坚信,那绝对是可能的。

这世上只有想不到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只要肯开动了脑筋去想,放开了手脚去做,天下间,别人可以完成的事情,咱没有理由完不成!

嘿嘿嘿傻笑了一会儿,明夏才回过神来,便听见尹贵笑道:“二娘,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下咱们费得功夫可都赚回来了,以后只怕还会更好呢。”

“是啊,”明夏笑着呢喃了一句,却不再说话,只是望了望钱柜里的铜钱,便重新平静了,虽然今天赚了十两银,但是杜家整个的开销也增多了不少:伙计们的工钱,食宿,工作服,吃饭用的家伙……无一不得增添,而且,只怕越到后来这项开支就要越大,毕竟小雅居的生意越红火,需要的伙计就越多。

二人合计完了账目,尹贵又道:“二娘,今日表少爷带着表小姐来给老爷夫人请安了,明玉小娘子也来了,还给三娘和小郎带了些书籍笔墨和绣样,又给老爷带了补品,我都一一收在了库房,名单也收在那里。”

明夏应了一声,又问道:“尹叔,表哥和表妹都说了什么?”

“哦,表少爷倒是没什么话,只是陪老爷夫人聊了些仕途经济,不过表小姐却抱怨二娘你不去府上看她,她说她家也在绿辉园内辟了一处水榭,闲时请你一起去读书。那时候三娘小郎也没下学,表小姐没有意思,看见了妩媚娘子,还请她唱了支曲儿,老爷夫人听见了,都说好。”

“嗯,我知道了,”明夏心中苦笑,这林飞秀还惦记着自己,她倒是挺高兴,只是林飞秀有一个聪慧的母亲,一个能耐的爹爹,还有林飞卿这样一个优秀的大哥,她可以无忧无虑的享受豆蔻年华,但她怎么可以?

但明夏也只是苦笑一下,却没一点沮丧,毕竟,比起大多数的人来,她还是幸运的人呢:老爹虽然病倒了,但他疼爱自己;娘亲虽然唠叨又保守,但是,对一个封建社会典型的贤妻良母,明夏还能有什么更多的要求呢?而且,明夏还有两个那么可爱又单纯的弟妹……她拥有的很多了,绝对不能不识好歹!更何况她都是奔三的人了,还拥有着千年的见识,再不知满足喜欢攀比,就丢了穿越人的脸了……

已经很好很好了……明夏很知足。

想到这里,明夏心中愉悦,放松之下一天的疲倦便涌了上来,她浅浅地打了个呵欠,又道:“尹叔,还有别的事没?”无事她便要回房了,她现在觉得又脏又累,只想洗个澡,然后把自己狠狠地扔在**好好地睡它一整天……

“哦,小娘子不说我都忘了,的确还有点事情!”尹贵一拍额头,道:“那东方阡陌,递过拜帖来了,偏赶上你不在,我就先留在手边,后来一忙也忘了差人送到后院,这不,还在这里呢……”尹贵一边说,一边走向柜台,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个雪白的便笺,递给明夏道:“就是这个。”

明夏接过那便笺,见那纸质是明显的上品,雪白柔软,造价肯定高昂,脑中便灵光一闪,一个念头有若莲花出水,迅速凸现,她便取笔在身前的账本上写了个“纸”字,才翻开那便笺,等到读完,心里早疑惑起来。

“这是东方阡陌亲自送来的?”

“不是,是那东方公子的一个书童,叫千秋的,就是上次随他一块来吃酒的那个少年,送过来的。”

“嗯,”明夏应了一声,心里却仍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东方阡陌是怎么回事?看起来也是一个高洁傲岸的人,怎么竟肯三番五次的屈尊?就算是他曾经在小雅居,哦不,就算是东方阡陌曾在杜家酒馆吃过一顿饭,喝过一杯酒,但,那是恩惠吗?那是交情吗?他们之间既无恩惠,交情就更谈不上了,为什么这信都闻名的大才子,竟肯垂青她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呢?

唯一可以解释的通的,又是那个原因,林府。

明夏一想便有些气恼,但旋即又暗骂自己笨,东方阡陌是什么人?倘若说商家是为了讨好林家而亲近明夏的,明夏还会相信,但,倘若是拽遍全信都的东方阡陌,她反而不信了。

东方阡陌犯不着,依他的性格,也不会。

这就更加令人奇怪了……

明夏连洗澡时都在想着这个问题,直到水凉了,才猛然一惊,连忙将东方阡陌便笺的事放在脑后,转而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又收拾了一番,她早已昏昏欲睡了,便顾不得多想,甚至连那便笺上的内容也懒得考量了,只是爬上床榻,眼睛一闭就沉入了梦乡。

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明夏照样按着时辰起了床。

已是夏天了,大清早却仍很凉快,明夏便寻了件今年新做的素色单衫穿了,净了面,洗漱完毕,才随手绾了个少女髻,想了想,又从百年不曾打开过的妆盒里取了一朵白玉一般的三瓣花花钿,那是用鱼腮骨做的,简洁小巧又漂亮,最合明夏的眼,明夏拿着那花钿沾上呵胶,对着铜镜细细地将它贴在眉心,看了看不是很张扬,便放心地关上妆盒,嘴里还随意地哼着:今天是个好日子……

心情舒畅的明夏刚拉开房门,却又发现了力奴那高大的身影,正呆呆地杵在门前。

“力奴?早啊,又是救人吗?”明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之后忙岔开道:“呃……力奴,这么早,有事么?云柏可还在歇息?”

“嗯。”力奴先应了一声,又望着明夏道:“有。”

“有事?”力奴还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啊……明夏失笑一声,便道:“力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这些天我都忙,也没顾得上你和妩媚,是我的不对了。妩媚在这里待的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适应?”

其实明夏并不是忙的顾不上力奴和妩媚,她再忙,忙的也是家下的事情,不去注意这俩人,只是因为妩媚……

见力奴只是望着她,也不肯言语,明夏便笑道:“可是因为妩媚?”

力奴终于点了点头,明夏便道:“怎么?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那可真是麻烦了,她都已经吩咐下去了,给那妩媚的都是最最的优待了……

“不,我,道歉……”

出乎意料的,明夏却听见这么一句,轻笑一声,明夏转过眼望着力奴道:“力奴,你不必如此,你是你,她是她,现在她也不是你的旧主人了,何必道歉……”

说起这妩媚,明夏已经无语了,她这些日子忙,安排妩媚的事情都交给了小翠,这些天可没少听小翠抱怨呢:那妩媚绝食以示饭菜不精,沉默以对别人的呼应,每天都是千篇一律的冷脸……唉,用小翠的话说,“她不做活不要紧,关键是别再给人添堵啊……”

明夏先前还当笑话来听,可是当三娘小郎都跟她说那个冷面姐姐的坏话,甚至连卢氏都特地问过一回后,明夏便不得不正视这件事情了。

更何况,眼下连力奴都为妩媚的事情有了负罪感,明夏便觉得不能再纵容她了,晾了她这么多天,她也没想清楚,那么好吧,不想待在这里的就可以请离了。

“力奴,我只问你一句话,倘若那妩媚要走,你是留下还是跟着离开?”这话可要问清楚了,明夏心里也好有个谱。见力奴的眼神开始黯淡,明夏便取笑道:“力奴,做什么这般优柔寡断?想去便去,想留便留,考虑这么多,可真不像大街上那个曾经直言离去的你啊……”

力奴闻言,愕然之后,竟也露出了千年难遇的一笑,好似阴霾的天空突然透出的一缕春阳,耀眼非常……

明夏看的一阵惊艳,心下却轻松起来,很显然,力奴明白了她的意思。其实她并不阻止力奴的离去,但是真的这样说出来,她又怕力奴觉得受了轻视,开一句玩笑,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让力奴不会为难。

“多谢你。”

力奴难得的又笑了笑,明夏便故作讶异道:“力奴,你这样很俊嘛!你以后也不要这么寡言少语啦,没事要多笑笑嘛……”说完自己挤了个标准的微笑,拿手指指着自己的笑脸道:“就像这样,知道吗?”

力奴点了点头,一双星辰也似的眼里全是隐忍的笑意,明夏便道:“好啦,那么就去干活吧,尹叔也忙,你多帮着他点,妩媚那里,我一会儿便去看看。”

虽然明夏早有准备,但真正对上妩媚,她还是郁闷了……人家妩媚根本不鸟人啊!

明夏就奇怪了,想当初妩媚随着力奴回来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桀骜啊,几天的时间,一个人怎么会变的这么多?真令人费解呀!

有礼有节的跟人家客套半天,嘘寒问暖好话说尽,奈何妩媚只是雕塑一样望着窗外,根本不理明夏,明夏那个郁闷啊……

“妩媚,我说过,你若是不喜欢这里,可以离开,我不要求你强留在这里。不过,倘若你想就这么耗着,成日家无所事事,我不允许。”

或许是明夏严厉的语气终于引起了妩媚的注意,她转过头来冷冰冰地瞥了明夏一眼,但是那双美艳的眸子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怎么都不像是信服……

明夏说了一早上,腹中饥饿口中干渴,又没有什么收获,人妩媚又不待见,便有些不耐了,此刻见妩媚还是冰山一样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叹口气站了起来,有些无奈地道:“妩媚,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什么人,也不想知道你曾经是多么尊贵,但那都过去了,一个人不能活在记忆里,我希望你能正视现实,做些自己该做的事。一个人生下来,不是要混吃等死的,即便是混吃,也得靠自己的双手混……人生了双手,不是摆设,是要做活的。好了,听不听的进,我也只说这么多,希望你能想清楚。要离开,请便,想留下,就请用你的双手告诉我,你也可以养活的起自己!”

明夏说完便很潇洒的推门而去,怎么决定,就留给妩媚自己想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