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春雨,使得今日的空气格外清新。书房的门窗洞开,屋内的书桌旁,秦轩端坐胡椅。轻轻地拂去木匣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打开。

只见其中一本折书,两张草纸,再无其他物件。

秦轩拿起折书,徐徐打开,上书:“贞观九年八月丙子,于环采阁,初见彩云。其明眸皓齿,玉容柳眉,罗裙及地,惊为天人。乃余为之引,常往视之,愈不能已。”读到此处,秦轩嘴角微微一弯,心道:崔文亮这个痴情种啊,没想到贞观九年便对彩玉念念不忘!

接着往下看:“至十年秋,余曾见一事,使吾甚惊。念谓之心,故而周旋数月,至十一年春,余乃知,吾不能左右之,且,吾亦知吾命不久已矣。”秦轩读到此处,不免有些惊讶:什么事,竟能让崔文亮惊讶?不能左右?命不久矣?崔文亮果然知道自己将会被害,看来那个暗格应该是他早早准备的!

目光左移。“念君恩,以思之,吾只望见此书者,非陷其术之人,留诗一首,是乃吾报陛下!千重雾海隐巴山,万里烟云遗蜀地。穷途燕雀欲冲天,且看鸿鹄反展翅。但愿青天犹自青,不惜白骨成君意。无奈伊人难一笑,可怜来世再相依。君王之恩臣欲报,反反复复诗四句。”

读到诗句,秦轩有些哽咽,心道:崔文亮啊,你是我哥,行么,咱能不能别这么拐弯抹角,有话直说不行么?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事,难道调查你命案的人,都不敢相信……

随意地将折书扔到桌面,拿起草纸,便有些不解,只见上面写道:“花之,凝花、月花、清花。”再看第二张,顿时变得有些惊讶,上书:“云之,彩云,流云,霞云,漫云!”

看到“漫云”二字,秦轩瞪大眼珠,心道:这难道是指七名歌妓?那岂不是说,漫云应该也与崔文亮所指之事有关……

一个个疑问萦绕在秦轩脑海,令秦轩烦躁不安。再次拿起折书,一遍遍地读来读去。由于后世读法与唐朝不同,无意间,秦轩竟然看到”隐遗欲反“四个字,不免自相询问道:“隐遗欲反?难不成,这便是崔文亮所指之事?可是和彩云等七名歌妓有何关系?”

良久,秦轩尚未想通,心道:算了,若是真有造反之事,也轮不着我一个小小的坊正来管!想及于此,将折书、草纸,重新放入木匣,拿着木匣直奔房府。

房府内堂,房玄龄拿着折书,看到秦轩专门勾画出来的四个字,竟然有些失神,喃喃自语道:“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秦轩好奇地询问道:“房相,隐遗是何人?”

房玄龄微微摇着头,叹气道:“‘隐’便是前太子建成之谥号!”

秦轩闻言,心中一阵惊讶:什么?建成?难道是李建成旧部,或者后人要造反?没听说过啊!

房玄龄闭目思考半天,起身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贤侄就先回,老夫这便进宫,面奏陛下!”

出了房府,秦轩虽然有些惊讶,不过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吏,便不再去想。径直走向平康里坊议事堂,心道:几日没虐虐刘老,心里怪想的,哈哈……

走进议事堂,秦轩便看见刘青山全神贯注地读着一本折书,轻咳一声,含笑而道:“刘老,你可真是手不离卷,书不离身啊!”

刘青山闻言,抬头,看见秦轩,笑呵呵回道:“哎,聊以解闷罢了!”

秦轩走到一旁的方桌,伸手示意道:“来来来,你我再杀一局!”

棋子“砰砰”作响,二人下得其乐融融。只见秦轩提起二路车,直接吃掉刘青山的四路马,说道:“车二平四!刘老可真是不慎啊,又丢一马!”将棋子放在一旁,随口问道:“近来,里坊无事吧!”

刘青山一拍脑门,叹气道:“一不小心,竟让你吃了老夫一马!里坊?还不是老样子,偶尔有些达官显贵的下人闹些事!”

秦轩闻言,轻声嘟囔着:“看来,我得好好治一治那些狗奴才了!”

二人边聊边弈之际,突然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爹爹,庆瑞哥哥呢?”

秦轩闻声,回头,看见一位衣着整洁,面容较好的女子,匆匆小跑而进。

刘青山轻轻一哼,道:“怎得,光惦记庆瑞那小子,连爹爹和坊正都不知道问候一声?”

女子顿时有些扭捏,对着秦轩颔首施礼道:“坊正!”说完,不待秦轩回应,便跑到刘青山跟前,一把搂住刘青山的胳膊,娇声道:“爹爹,你莫要取笑人家嘛!”

秦轩不由得乐了,心道:莫非庆瑞那小子和刘老之女有了感情?哈哈——不简单,庆瑞这小子!含笑问道:“刘老,这……莫非便是令媛?”

刘青山点着头,笑道:“不错,此乃舍女刘航!”

三人说话间,李庆瑞板着脸,走了进来。刘航看见李庆瑞,起身,飞奔过去,轻声道:“庆瑞哥哥,你不是说,今日要陪我逛街么?”

李庆瑞见秦轩和刘老盯着自己,不免有些尴尬,支支吾吾道:“那个……航儿……稍等一会,现在有正事!”说完,走向秦轩,脱口而道:“今日又有人蛮横无理,拿人东西,不付账,真是气死我了!”

秦轩闻言,眉头紧皱,心道:我刚说要好好整治一下,便有刺头!好,就拿他开刀!想及于此,直接询问道:“又是哪家的狗奴才仗势欺人?”

李庆瑞随口而道:“莱国公杜构府上下人杜向学!”

秦轩一听莱国公,心道:哥哥我破获崔文亮命案,替杜构洗脱嫌疑,也算有恩于他,这只鸡实在好宰!当即起身说道:“叫上邢宏林随我去看看!”

走到西街,秦轩顺着李庆瑞所指,看见一个拽的跟二五八万似得中年人,拿起一旁米糕摊上的米糕,直接就走。不觉一股恶气心生,对着一旁的邢宏林说道:“宏林,去,拦住那厮!”

邢宏林点了点头,直接迈步走去,说道:“这位兄台,好像忘了给钱了吧!”

杜向学闻言,扭头瞥了邢宏林一眼,不屑地说道:“爷不是忘了,是压根不给!”

邢宏林板着脸,轻叱道:“哼,那你就别想离开!”

杜向学一把将手中的米糕砸在地上,恶狠狠道:“小子,识相点,给爷滚,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邢宏林语气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给钱!”

杜向学冷笑一声,脱口道:“爷是莱国公府的,赶紧滚!”

秦轩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没想到还看见狗仗人势,恶犬乱吠!”

杜向学闻言,伸手指着秦轩,咬牙切齿道:“小子,你有种再给爷说一遍!”

秦轩气得肺都要炸了,直接脱口道:“庆瑞、宏林,给我打,打不死就行!”

秦轩之前已经交代好了,邢宏林和李庆瑞听到秦轩之言,直接冲上去便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杜向学面目全非。即便如此,杜向学嘴里依旧嘟囔着:“你们有种,爷我一定会还回来的!”

良久,秦轩看打得也差不多了,笑道:“狗奴才,莱国公府上的,是吧?好,庆瑞、宏林,带上他,咱们一同前去莱国公府!”

秦轩等人之举,顿时引来围观群众一片叫好,待秦轩等人走后,一干群众无不窃窃私语。

“那人是谁,莱国公府之人竟敢打!”

“不知道吧,那人便是新上任的坊正!”

“一个小小的坊正竟然敢和莱国公作对,只怕此人不会有好果子吃!”

“你知道什么,看坊正那样子,只怕还真不怕莱国公!如此一来,咱们平康百姓可就有好日子喽!”

“就是,日后再有人胡作非为就得掂量一下了!”

却说秦轩等人,来到莱国公府门楼。杜向学见到了杜府门口,便高声叫嚣道:“杜明子,快叫老爷出来看看,我都被人打成这般模样了……”

一句接一句的吼叫,秦轩只是微微一笑,心道:你叫吧,省得哥哥我通传了!

不一会,杜构带着几名下人出门,看见秦轩和鼻青脸肿的杜向学,微微一怔,还未出言,秦轩便含笑迎上,拱手施礼道:“杜公,今日在下在平康巡查,竟然发现这厮拿人东西不给钱!”

杜构闻言,皱着眉头,心道:即便如此,你这厮都将他打成这样,还找上门来,难不成不把我放在眼里?转而又想:此人好像便是彻查崔文亮命案之人!算了,今日这事,我便卖你个人情!想及于此,脱口而道:“似这般狗奴才,秦坊正又何须给我留情面,直接打死算了,还劳烦秦坊正给送回来!”

杜构话里有话,意有所指,秦轩那里不明白,不过,明白归明白,在乎不在乎那可说不准了。只见秦轩眼珠一转,脱口而道:“好吧,既然杜公这般所说,那……庆瑞、宏林,就听杜公的,直接打死!”

杜构闻言,嘴角微微颤抖,心道:这厮,难道听不出来,我只是客套一声么?看见李庆瑞和邢宏林便欲再打,干笑几声,出言道:“岂能再劳烦秦坊正!杜明,将杜向学给我带进府内,好好教训一番!”

秦轩听出杜构有些袒护之意,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回去斟酌崔大人命案了,告辞!”

杜构一听秦轩之言,猛然急道:“那个……秦坊正,崔大人命案,不是已经侦破,怎得还……”

“哦——今日在下又查出一些线索,所以……”说到此处,秦轩啧着嘴,没有说下去。

良久,秦轩见杜构皱着眉头不言语,以为杜构不知道自己的来意,便提示道:“杜公有所不知,近日来,平康里坊经常有这般狗奴才滋事,在下也是迫不得已!”

杜构略作思考,便微微点头,出言道:“杜明,将杜向学双腿给我打断,抬到平康示众!”转头看着秦轩,笑道:“秦坊正,如此一来,你便能好好斟酌案情!”

秦轩嘴角一弯,笑道:“那是自然,在下一定好生斟酌,为杜公洗脱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