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院子里,枣树墨绿的树叶上还滚动着晶莹的露珠,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在地上投下暗暗的光斑。秦轩坐在树下摇摇晃晃,心烦意乱地点了根自己很是珍惜的芙蓉王,腹诽道:东西早已收拾停当,可马车去哪寻。广陵县城距此少说也有一日路程,这要是徒步走去,别说睿儿,就是我,也得累个半死。王村正家倒是有辆马车,可也得能请得动人家啊!

张老一副神态自若地从屋里出来,看见手上夹着不知是何物的秦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满怀关切地问道:“之豪,看你神色爽然若失,所为何事?”

秦轩猛吸一口烟,垂头丧气地说道:“咱们怕是无法前往县城,更别提去京都了。”

“为何,不是已经决定了么?”满腹狐疑的张老不解地问道。

“没有马车,难不成要步行?”

张老捋着山羊须,笑呵呵地说:“我还道是何事,村正家不就有马车么?”

“伯父,那王村正一副道貌岸然小人样子,又岂会白白借马车予我们!”

“不试试焉知不能?”

二人便来到了王村正家,待说明来意之后,原本还笑呵呵的王村正,脸色便变得难看起来。“张老啊,不是我不帮你,这送你等去县城,又耽误时日,又劳费马力!”

听了王村正的话,秦轩心中暗道:果不其然,就知道这老头没那么好心,乡里乡亲帮个忙怎么滴了!本想拉着张老回家的秦轩转头看到张老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也就不好说什么,安安分分地站在原地。张老面含微笑对王村长说:“王村正啊,小老儿又岂会让你白白幸苦一趟呢!”

听到这话,王村正神色间透着一股贪婪之色,转而装出一副不得已而为之的表情说:“哎,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毕竟拖家带口的嘛。”

“那是那是,小老儿省得。”

“不知张老准备……”说到这,王村正故意拉长了音。令人作呕的语气让秦轩不住地在心中暗骂:你个死老头,眼珠子都快变成钱了。

“这个嘛,还得麻烦王村长帮个忙了。家里五亩薄田和那座院子,小老儿准备变卖,就劳烦王村长给寻个人家。”什么!秦轩有些惊愕,王村长也觉得意外,二人不约而同迅敏地转头看向张老。

“伯父,这怎么能行呢!”秦轩连忙劝阻。

“反正以后也不在村里待了,卖了也好!”张老似乎早已做了决定,脸上毫无心疼之意,就似那不是自家东西一般。

一旁的王村正心里盘算,张家那五亩田地颇为肥沃,比上自家那些良田也不逊色。至于那老院,就有些陈旧,不过位置不错,倒也值些钱。赶巧我那小舅子想置些田地,这真可谓想瞌睡便有人递枕头。“那张老,准备作价几何?”

“田地一亩按市价三两,一共是十五两,院子大概也能值个五两,就作价二十两银子吧!”

单看那五亩田地也值二十两了,加上院子才要价二十两,这张老倒也舍得。不如我压压价,直接买了。王村长想通之后,开口道:“张老啊,咱也不浪费时间了,我出价十五两,顺便再送你去县城,怎么样呢?”

原本王村长以为得费些口舌,却不料张老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

次日,王村长赶着马车送三人前往县城。

行约半天,远远已能看见一个城郭的样子。在那若隐若现的线条当中,秦轩依稀看到了县城轮廓。天空一片青色,倒似青花瓷上的雕饰,轻盈而诱人。城郭在天空这一块画布中,俨然成了一副优美的泼墨画。周围的秋风柔柔地吹着,如一首悦耳的调调,听得周围树叶也跟着翩翩起舞。秦轩催促王村长加快步伐,好赶去城中热闹一番,休息片刻。

到底是个县城,比张家庄热闹多了。商铺林立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逛了半天街看见一个餐馆,赶了半天路的三人此时也都有点饿了,便拐了进去。

“呦,三位,吃点什么?”一身灰色粗布衣,肩头搭着毛巾的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

“小二啊,给切上三两猪肉,炒个热菜,弄壶好酒,再弄点馒头!”张老也不含糊,大大方方地就要给秦轩开荤。

“好嘞!”店小二似乎很享受这份工作,看上去很投入。

结账的时候,待得知要一两多银子,张老露出了心疼地表情。秦轩看在眼里,心中却不是滋味。“伯父,先寻一下当铺吧,也好换些银子。”

秦轩准备典卖的那张人民币,张老见过,想到那画纸张精致,笔锋细腻,人物彬彬如生,堪称当时之绝品。这等佳作要是到了京都大号当铺,绝对值几千甚至上万金子,要是在这些小城典卖怕是要吃不少亏了。“不急,等到了京都,你那东西才能卖个好价钱。”

“可光指着你那十五两银子,怕是不够。”秦轩知道张老的想法,可还是担心不够路上开销。

“怎地不够?料想雇个车马行也不见得能花多少银子。”

“那要不这样吧,先去车马行问问价再说。”看见张老坚定的地表情,秦轩只好退而求次。

打听了一下,知道前面路口拐个弯就是车马行,三人便径直前往。秋风和蔼,树影窈窕,街道喧嚣,两面的商铺林立,在匆匆向前的众人中如过客一般。一路上有不少商号,油铺、茶铺、酒铺、餐馆应有尽有。待拐过弯,首先映入秦轩眼睛的不是车马行,而是一群人围堵在一户人家门口,好奇的小睿儿拉住张老和秦轩向人群挤去。

一队官差守着朱红的院门,围观众人不断交头接耳的讨论。

“宋家谁死了?”

“听说是宋老板的妻子宋梁氏。”

“哎呦,那可是一尸两命啊!”

“就是,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

“听说官差把钱氏当铺钱掌柜给抓走了,不会是他吧?”

……

三人虽说好奇,却也没有接着围观,穿过人群直奔前方的车马行。待走近时,却发现伙计正在关门。秦轩急忙上前问道:“小哥,这时间还早,怎地关门了,不做生意了?”

那伙计抬头瞪了一眼秦轩,气愤地骂道:“你这厮有病吧,我家夫人被人毒死了,还做什么生意!”

惊愕的秦轩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是外乡的,刚到广陵!”说完赶紧扭头离去。

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吃稀饭能噎死。车马行不开门,还怎么上京都啊!秦轩郁闷地回头对张老说:“伯父,这车马行的事,估计一时半刻不会有结果,指不定咱们要在这广陵县城住几日呢,还是寻下当铺换些银子吧。”

“哎,也只能如此了!”张老对此也是颇为无奈。

三人逛了傍晚,才找见一家当铺,店门却关着。秦轩拦住一个中年人询问:“兄台,这钱氏当铺为何不开门呢?”

中年人盯着秦轩怪异的发型,看了半天才回过神。“这位公子莫不是开玩笑呢吧,都摊上死人官司了,还有心思开门?”

“什么?他家也出事了?”秦轩瞪大眼睛,惊讶万分。

“也是今天发生的事,那车马行的老板宋逸民之妻宋梁氏被人下毒死了,嫌犯就是这钱氏当铺的老板钱如海。”

“啊——”

看到秦轩这么配合,那中年人还道是自己的口才有多好呢,接着说道:“公子你听给你慢慢道来,那宋逸民和钱如海是拜把子兄弟,听说那宋梁氏自打怀孕以来一直食欲不禁,今早突然想吃龙虾。可这立马要吃去哪儿能给找下呢?宋逸民娇宠那宋梁氏啊,就去寻拜把子弟兄钱如海商量。说来也巧,那钱如海家便恰恰有一缸大龙虾,那龙虾个个肥大,这可把那宋逸民高兴坏了,当即叫人将那龙虾抬回去着人烹制。这早上吃完龙虾,下午那宋梁氏便死了。知道什么毒么?”

这也太能说了吧?搞得我都不好意思离开了。中年人吐沫横飞,秦轩却听得发晕。

中年人见秦轩不作声,话匣子搂不住,开口接着说道:“是砒霜!猜不出来吧,这毒下得也太高明了,时隔四五个时辰才发作。”

秦轩伸手抹去脸上的唾沫星子,僵硬地笑道:“兄台口才真好,像个说书先生!”

“公子不简单啊,这你也看得出来!我给你说啊,说到说书,广陵县城我沈平伦说是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中年人拍拍胸膛洋洋得意地说道。

秦轩有些无语了,强忍着露出一丝微笑。“兄台,在下还得找客栈,就失陪了。”说完秦轩就急忙转身离去。

“公子,你要找客栈?我跟你说,这广陵县城我可是活地图,你只要说出你的要求,我立马能帮你找到合适的。”中年人紧紧跟随着秦轩说道。

秦轩无奈停下脚步。“在下盘缠不多,想寻一间便宜一点,不过最好能安静一点的。”秦轩说道“安静”二字时咬牙切齿地加重了语气。

“便宜……安静……有了,就城西那间福源客栈,保证公子满意。走走走,我带你去。”一点也不见外,伸手推着秦轩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