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飞回宫一路上,心中无端升起一层阴影,突然觉得开始,很多事情都有些说不出的诡异地方,似乎有人在把持丝线,操纵的傀儡戏一般。

不过她自己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尽管韩笑的阴狠她见识过,但毕竟都是对敌人,现在莫言佘牙都于国劳苦功高,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

等回到宫中,她把所知情况向韩笑讲明,希求解决,韩笑听着,却一直微笑。

素飞看他那笑容,越来越觉得不对,本已平息的阴影再次浓重起来——就像她用冷漠遮住一些东西一样,韩笑往往是用笑容,她怕他这样笑,数倍于怕他大雷霆。

“姐姐,这件事情,你就少插手好了”,果然,等她最终说完,韩笑做个困倦的表情,轻轻摆手。

素飞在后面看他宽袍广袖的背影,呆立半晌,终于吐出,“这么说,是你做的,对不对?”

“除去一点偶然,大体可以这样说……”

“为什么?”素飞在那一刻禁不住大叫出声,蹿过去拽住他的衣领。

韩笑面对她的怒火,却只淡淡一哂。

“姐姐,你在周荣那里呆傻了”,他眼睛里没有恐惧也没有愧疚,直视着她去掰开她的手,继而吐出云淡风轻却又冷意入骨的几个字,“帝王之术,在于制衡……”

素飞低下了头,在愤怒迸的一刹,她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她说不上来。知道自己并非变得痴愚,可是不再愿意这样去考虑问题。

“想必你也现了,莫言在军中的威望甚至过我这个国主,哪个疯子一声大叫,给他披上黄袍,你我又如何自处?”韩笑回身,坐落金椅,锦袍的衣襟在空中打个飘飞,笑着侃侃而谈“所以从那时起。我便起心物色能与莫言制衡之人,可惜其他将领庸碌,没一个当得起这份大任,有个佘牙脱颖而出,偏偏又与莫言情同父子,那样地军功,不封赏,说不过去,封赏了,岂不又是在加大莫言的势力?”

“还有。莫言身为武将,行为粗莽,与文官一系本有不睦之处,尤其是那个卢侍郎引领的吏部一派,可没想到,佘牙这小子,还玩了什么私定终身的戏码,若做了亲家,两家亲睦,那莫家的势力。在朝上岂非如日中天?”

“我势必不能坐看这样的局面成型!你不知我为此朝思暮想,筹谋多少?直到有一天,突然想到一个妙计……这个计策。就是利用卢笛那个蠢丫头——她爹也是蠢货,居然还上杆子老想把她往我身边送!”

韩笑的语气降下来,又变回那种阴冷笑意,“那流言一出去,莫言必定死不同意这门亲事,那爷俩都是驴脾气。八成会因此起冲突。只要冲突一起。就好办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也听说了。我兵不血刃就让两派成仇,三家分崩,今后莫言的派系只会跟佘牙派系去斗,文官上卢家与他们两家也都记恨,他们相互牵扯之时,我们就可从中斡旋,牢牢牵住他们地鼻子,让一家也不能独大,我们的宝座,就可牢牢坐稳,你可明白?”

素飞摇着头,以理智来说,她要承认,韩笑说的局面确实可能会出现,自古以来武将篡位夺权的还少么?可是,即使这样,为一个将来的可能性,害人情人离散,父子反目,家破人亡的事情……想到刚才佘牙哭泣的样子,心里不禁难受得很。

“韩笑……”,她叫他的名字,眼神里带了些哀垦,“我知道你有完完整整一套理念,若我以仁德的大道理劝你,你又会说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什么的……我说不过你……可你想想,若是我离你而去,你不难过么?”

“但卢笛就是卢笛,不是你呀”,韩笑却显得大为诧异,“你要没了,我难过,她没了,我难过什么?”

素飞沉默,从韩笑方才地不愧不恐,她就该明白,山壁障,未及人类沟通之难。在谈及赈灾之时,韩笑就向她阐述过他的理论:同情是因为人怕同样的事情生在自己身上而与天下人共同签订的一种协议,如果一个人能永远保证同样的事情不会生于自身,又为什么要有同情之心?

“好了,素飞”,他过来搂她的肩,“我跟你保证,不但不会让你生任何事情,还能坐拥一生的富贵荣华。”

素飞跟着他,疑惑要到什么地方去,而最终现居然停在国库的门前。

稀里哗啦几道门响后,仿佛有突喇喇一声,刺眼的银光便从最里一间库房中迸射,素飞揉揉眼睛才看清,虽然离满仓还远,但如雪的白银已经堆积了一人多高,尽是周国地熙德银锭。

“有了这些,我军就能多造军械,招募新兵,趁周国元气未复,大举兵,统一天下,指日可待!”,韩笑大声说道,眉眼间尽是意气风。

“本来不想这样早让你知道的,可看你这样不安心……”,他又低回下来,温柔地倚蹭她的鬓角,“你想想,我做国主,你只能是个王妃,我做皇帝,你便是皇后,难道不是这个道理么?所以我做什么,说到底不是为了你我?为什么你胳膊肘反向着外人,去为那些无聊地事情操心呢?”

素飞再没有话,也没有表情,她明白,已经没办法跟他说通了。

即使她不认同韩笑的做法,也不得不承认,韩笑是个非常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所作所为,也全遵循一套完整的至恶理念,世俗眼中,他或者十恶不赦,他的眼中,却是世俗愚不可及。

也许,这不是他的错误……几乎没人给他看过一眼,温暖长成什么样子……

“韩笑……”,她低声唤他地名字,叹着气,“……或者……”

“或者什么?”韩笑听不清后面地字,凑近来问。

素飞却说不下去,她想说或者小时她该把他带走,可转念,那时自身难保地境地,现在来说这种话纯属妄言。

性格决定命运,但先,是命运决定性格,说到底,还是命运决定命运而已。

这时,突然有下人前来,在韩笑耳边说些什么,韩笑听了,面露喜色,道声“这就去”,一边让人送素飞回宫歇息。

素飞表面乖巧地跟着侍女回去,心中却暗定主意,看来有什么事想要避开她,她却更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