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华阳宫。

“众卿平身”,尚显稚嫩的声音来自新近即位的韩国国主,他的双眼略带红肿,浅黄的蟒袍内是月白的孝色,顶上冠冕虽然已经是特制,还是显得大了些,看上去不太协调。

臣子们默默地爬起来,那种沉默不是外界的钳制,而来自内心的动荡。

对先王暴毙的疑惑,对新国主的不了解,对个人前途的担忧,以及对局势的观望……汇成一片不安而隐晦的气氛,弥漫在整个朝堂。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司仪内监唱道,声音熄了,又是一片沉静。

就在韩笑环顾一下,想要开口之时,外头突然风风火火,撞进来一片热闹。

进来的是6涛,银亮的盔甲十分耀眼,带着几个随从,简单行了个礼,旁若无人地走到韩笑面前,“国主,上次商议的事情如何了?”

一众目光落到他背后,全场静默,就算内心对这个国家再无期望的大臣,也被这样的态度隐隐激怒,刚才垂的人们都抬起头来,互相间交递着眼神,无声的议论传遍金殿。

“事情孤王已经仔细想过,还未最后决定”,韩笑回答,虽然他是这里的主人,论气势,竟像是比6涛还矮上三分。

“国主又不通军旅之事,还有什么可多想的,难为我主为您思虑这么周到”,签印就行。大家都省些事。”

韩笑怯怯看着这位逼上前来的盟军将领。身体向后缩了缩。

正这时,下面爆出一声怒喝,“姓6的,不要欺人太甚!!”,看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将军跳出来,正是佘牙。

6涛额上青筋跳了一下,转过去,肃色道,“佘将军。在下是代表我国皇帝,来与你国主议事,这里没有你插嘴地地方。”

“你!”,佘牙被气得一哽,索性不管不顾地嚷出来,“你家那什么皇帝!先王好端端地就没了。瞎子都知道有***猫腻!这就开始对少主指手画脚,你们爪子伸的也未免太急了吧!!”

“你嘴巴放干净点!”。6涛脸色也突然大变,“猫腻?听没听过什么叫死生有命?!你家先国主没在自己宫里,几十个太医围着会诊来着,都说是风寒,你怎么不提?要我看。还不知是你国什么人心存不轨。意图拥立庶子作乱,要不是我皇出兵护驾,世子现在不知在哪里呢!”

两个人都是冲脾气。突然话就说到这份上,许多人都吓得白了脸,纷纷把二人往回拉住,一边劝导一边圆场,说都是误会什么的。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下边的乱,不等上边裁决,是止不住的,因此眼睛都余光去望韩笑。

然而,韩国的臣众失望了,那张奏折动都没动,上面却已多了一块鲜红的印章,国主本人则一直没出声,两个腮帮鼓鼓的,眼中有些噙泪,躲到司仪内监的身后去。

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好说地,争斗自动解除,6涛拿过奏折,道一声“谢国主!”,扬长而去。

临走前他瞄了一眼韩笑,心中却毫无同情。

不止因为他仇视他们父子与万素飞的关系,而且,身为弱者,便无法选择别人给你的是同情还是鄙视,这也是他本人、海贼,乃至这个世界的法则。

一殿重新陷入沉默的群臣中,朝议草草结束,韩笑摘了冠冕,回到玉帘之后。

这里,他却突然现一个身影,白衣飘动,站在那里也许已经很久。

于是万素飞就看到,带孝的孩子哇地一声哭出来,扑到她地怀里,“素飞姐姐,你可回来了!”

我回来了,作为操纵你的木偶线回来了,万素飞嘴里苦,说不出话,只紧紧把他搂着。

韩笑地话抽抽噎噎断断续续,“我爹,我爹他前一天吃我送的咸松饼,还夸好吃呢,好好儿的……第二天,第二天怎么突然就……”

“这是命啊,国主节哀……”,万素飞苍白地安慰着,却突然,心里咯噔一声,有什么不对。

巧儿端着一盘八宝莲子糕,哼着小曲沿后花园的白玉河向韩笑的住处走去。宫荷装地大荷叶边翻卷着,是她特地加了手脚,俯身时两只饱满地蜜桃几可大半坦露出来。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小算盘,她并不例外。

男人在年纪还小的时候,也多半是单纯地,对美丑没有成熟的观点,对异性又很好奇——她以前有个在大户人家做丫鬟的大姐,姿色也是平平,可就是这样勾上了小少爷,专了三四年的宠,生了个大胖小子,现在虽说宠爱减了,可至少在家里,说话腰杆挺得直直的。

而她这边,情况又大不相同了,若是能成为韩国国主的第一个女人,产下长子,那说不定,会是未来韩国的皇太后呢!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满面春风起来。

只不过,世界上还有个词叫做乐极生悲。

一阵冷风吹过,她只觉得背后一凉,就无可避免地栽进河里。

被造型成朵朵莲花的点心散落满地,那花瓣尖端,特别用甜凉粉雕了几颗晶莹的露珠,此时在草丛里闪烁不息……

“停一下”,万素飞看见几个内监抬着白布单子,心下敏感,便上去道。

“哟,万大人啊”,有韩笑的随身内监认出她来,忙道,“大人小心,这新死的人晦气,千万别沾染了大人。”

万素飞没应他,过去掀了单子看看,一惊,“这不是巧儿么?怎么在这里,又怎么没的?”

“万大人也知道,她做得一手好点心,我们国主爱吃,特地把她带回来的”,内监絮絮说着,“这大概也是没福,今儿走到河边滑了脚了,看那点心还撒在岸边呢,唉……”

万素飞觉得一股冰水从下往上涌,难道她猜想的都将变成事实?想着,她拜别送葬队伍,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