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华死后,那女婴便被人抱走收养,转眼间已成妙龄少女,且出落得艳丽无双,但這也是她不幸的根源。”李醇风缓缓说道,“在她十二岁时,便被迫给一个年愈古稀的老头做妾,被糟蹋了清白身子不说,每日还遭受毒打,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后来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逃了出来,谁知半途居然误入青楼沦为玩物,可怜一个金枝玉叶,居然遭此劫难……”

我的身躯忽然一颤,心中一酸,眼中险些要流出泪来,好奇怪的感觉,分明说的不是我,但我依然感同身受:“后来呢?”

“误入青楼的女子,就是想死也死不成。一日,她得知有个传说,若对着奇石‘赤幽石’诅咒,便可以借尸还魂。不知是机缘巧合,或是天意使然,她终于找到這块石头,割破手腕,以自己的血滴石诅咒,愿意用自己二十年的阳寿,换得短暂的安稳生活。”李淳风神情严峻地看着我,“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很清楚,她的愿望果然成真了,她如愿离开了那个不堪的地方。”

“而我却来到了這个时空?”我轻轻起了一下战栗,“這样说,她去了我原本所在的那个时空?”

“是。”

“为什么是我?”我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手心却不停冒着冷汗。

“因为,你是她的来生。”李淳风徐徐说道,“而她,是你的前世。”

“也就是说,她因为今世得不到幸福,所以就诅咒自己,愿意用二十年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来生?”我虽然极力控制住,但仍是急促地喘息着,“现在,她终于如愿以偿,取代我在那个时空陪着我的父母,幸福地生活着。而我则代替了她,永远也回不去,只能独自一人留在這陌生的世界中受罪,是這样的么?”

一个人要有多大的怨念,才会诅咒自己?甚至用自己的来生来换取今世的幸福?

“正是如此。”李淳风见我沉默不语,便说道,“你若觉得不公平,也可以再次诅咒,将自己换回那个世界。”

“再用我二十年的阳寿去诅咒她么?”脑子被抽光似的空白一片,我喃喃道,“我做不到,她也是我呀……”

李淳风开导我:“风姑娘,你也不必过于伤心,這都是命运。”

我反问:“這是命运么?”

李淳风点头:“這就是命运啊。”

“呵,這就是命运……残忍的人以這句话来抹杀罪行,而懦弱的人却以這句话来逃避现实。”我浅笑,心中满是失落与空虚。有人认为能勇敢与命运搏斗是人生最崇高的事,而有人则认为坦然接受命运才是崇高的事……而我,将会选择哪一种呢?

“我曾求天占卜,”李淳风又道,“张家的女子三代倾国,前有张丽华,陈覆灭。而今有你,隋灭亡,而這第三个,就不知是谁了。”

“三代倾国?危言耸听。”我将脑中所有的杂念屏除,扶住椅把,坐直身体,“李先生,你今日来不止是为告诉我這些吧?”

“是,王爷请我来是为风姑娘治腿的。”李淳风只呆怔了一下,立即拿出随身的布包,“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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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意识升浮,飘飘荡荡,我再也无法阻挡那如潮水般涌过来的的疲惫与睡意。

思绪和身体正缓缓地望黑暗处滑坠下去,在梦中,我陷入无助的痛苦和恐怖之中。

梦的那端,我双眼呆滞地直视前方,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眼泪像永远不会停止似的,一滴一滴地流出,无声无息。

嘿嘿嘿……這娘们生得可真标致,天生尤物!一个牙齿都快掉光的男人涎着口水,猛的将我扑在地上,撕碎我的衣服,用臭呼呼的嘴吻遍我的全身……

不,不要,不要!我声嘶力竭地喊着,却没有人来救我,撕裂的痛苦传遍全身,我终于昏死过去。

臭丫头,你不要装死,快给老娘醒过来!一盆冷水泼在我脸上,我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可怕的鞭子便甩在我**的身躯上。痛,好痛,好痛!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我痛得放声大叫,那个凶悍的女人却不放过我,仍是不停**手中的鞭子,啪啪啪,一下又一下……

为什么我要经历這样的事情?!

恨……

我恨啊……

我好恨!

我真的好恨!

我混混噩噩地从梦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泪水已经打湿了枕头。

那遥不可及的旧时回忆,在梦中一瞬间被唤醒,零星片段居然也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过去。记忆里没有一丝的欢乐,只有眼泪、不舍,以及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排遣不尽的恨意。

我再也不能入睡,披衣坐起身起来。

燃起了桌上的烛火,铺纸、磨墨、调色、润笔、作画。不知有多久没有這样的心境了,這一刻,我只活在为自己营造的半梦里。

沾墨少许,挥毫纸上,笔尖缓缓滑动。来到這个时空,我最早遇见的人是秦琼,而后是王伯当、李世民、李元霸、宇文成都、罗成……快乐与悲伤历历在目,失去、获得、冷却、希望、燃烧、再失,在人世凉热中感受到冷,冷到痛了,痛到哭了,一切恍如昨日。